汤兰兰案预示的真正风险在哪里

汤兰兰案翻出来有一阵子了，案情不复杂，2008年10月，14岁的汤兰兰向五大连池市龙镇警方写了一封举报信，称自己从6岁开始被父亲、爷爷、叔叔、姑父、老师、村主任、乡邻等十余人强奸、轮奸，时间长达7年。当月底，仅有60多户人家的大旺村(化名)陆续有16人被抓，最终包括汤兰兰父母在内的11人获刑。黑河中院判决后，汤案犯罪嫌疑人以公安机关对其刑讯逼供为由，上诉到省高级人民法院。2012年10月26日省高院经审理，依法做出维持原判的判决。

2017年6月29日，汤某秋的母亲万某玲释放后，找到媒体要翻案，说当年是女儿诬陷，一时间尘封已久的案情又摆在大众眼前，并引发两派撕逼。

我一直没对这件事吭声，因为这件事本身是个小案子，掀到社会上后，所揭示的风险才是真正可怕的事。

看到网上两帮人撕逼，一帮认为性侵确凿，一帮认为必是冤案，我不敢对任何一边下定语，因为我不是神，也没有任何确凿证据证明哪边一定对。

不管选择那种，都是价值观的体现。

比如认为性侵不可能的，真的不可能吗？我想，许多人对农村的田园牧歌，是不是还停留在诗意的想象上。实际上经过多次运动，基层乡绅自治早已垮塌，加上贫穷和蒙昧，发生任何事都不该奇怪。比如曾经报道过的留守老人侵犯村里的留守儿童，村长与众多留守妇女们的混乱关系等等。可以说，失去了宗族约束，又在现代经济冲击下经济崩溃的乡村，早已面目全非。更何况贫穷不仅可以剥夺人的自尊，甚至能剥夺人的人性。

有一本书我多年前看过，名字叫到黑夜我想你没办法。作者是一位乡土警察，写的都是他知道，或者接触过的乡土事，里面有些情节我不忍说。当初诺奖文学奖评委马悦然看过这本书，专门到作者所在的地方，呆了一个月。有兴趣的自己找来看。

再者，这些人都是无权无势无钱的，要说警察一定要冤枉他们，我有点不太信，又榨不出钱，关这么多人进去也是个麻烦，为什么要办这种冤案？

但一定不是冤案吗？我也不敢说。

因为冤案难道还少么？赵连海，聂树斌前车在鉴，实在没有这个底气说一定不是。被判刑的亲属们也非常坚决，要求即使不减刑，也要讨个公道和说法。

那么这么个小案子，风险究竟在哪里？

不在于案件本身，而在于一个社会只要发生这种事，无论你怎么看待，无论你选择相信哪方，都说明礼崩乐坏已成定局。

你选择相信汤兰兰，你就等于默认社会的伦理崩塌。这真是一件超级悲催的事，本应质朴的村庄犹如人间地府，满是人形禽兽。

你选择相信汤兰兰的妈，就等于选择了相信司法崩塌。这也是超级悲催的事，一个小疯女娃的胡言乱语，就让10多个家庭崩溃，10多个人，还是他的亲人蒙冤。

孔子伟大的地方就在于，在2500年前的蒙昧时代，厘定了伦理，比如商代活殉很正常，到了孔子就说始作俑者其无后乎。别说拿人殉葬，就算拿人形的陶俑都不行，因为你心里还是想拿人殉葬。

当他看到鲁国三桓中的季氏，要去攻打领地内的一个小国颛臾的时候，非常生气，骂了自己在季氏服务的两个子弟，并且说：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

为什么这么生气？颛臾虽小，又在鲁国之内，但却是周天子册封过的有合法性的小国，如果今天你季氏能因为自己强大而去攻打他，那么比季氏强大的国或者家族，就可以以同样理由攻打季氏。就天下而言，季氏的那点力量，又算什么呢？

这就是价值观崩溃后必然发生的事，所以孔子死后不久，春秋结束，战国开场，一切价值观都是扯淡，大家比谁拳头大。乃至法家大行其道，最终暴秦统一中国。

这就是所谓风起于青萍之末，从一件事可窥到未来，何况，这已经不是青萍之末了。

这就是汤兰兰案，揭示的真正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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