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49中坠楼事件告一段落，有人却声称要活埋围观群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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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川思想库研究员 | 关不羽
我很晚才知道成都49中的坠楼案，看朋友圈转了一些消息和文章，一开始并没有太留意。直到有人把李子旸的微博截图发出来了，吓了一跳。
太平岁月，咋就要挖坑活埋人了呢？而且持此论的，竟然是那个铅笔社的李子旸？他不是搞经济学的吗？怎么就干起了刽子手的行当？
李子旸也算天涯时代的老人了。可能这个“旸”字在老的输入法里比较难打，常见人家打成“炀”。李子旸的“旸”从日，是晴天的意思。“炀”从火，死人用这个字作谥号是骂他“去礼远众”，本意则是炙烤。
以“挖坑活埋论”观之，当年的“李子炀”或是一语成谶。——他这是要炙烤谁呢？
01
“旸”字麻烦，我还是尊称一声李大师吧。
最初给我转发李大师“挖坑活埋论”的朋友不是媒体人，平时也不关心什么天下大事、社会小事，属于“老婆孩子热炕头，三亩地一头牛”就很安心很本份的那种。成都的坠楼案是少数能让他留意的舆论热点，用他的话说“谁家孩子出这样的事不心疼呢？”。
▲李子旸微博
他对李大师的“挖坑活埋论”唯有惊诧，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只是愤愤地吐槽“这人怎么这么恐怖啊？看面相就不像好人，那脑袋就像一个鸡蛋戳了两个洞似、再架上一幅眼镜。”
我看了看李大师的头像，不禁莞尔，确实有点那个意思。但是，光溜溜的蛋形不见得一定是鸡蛋，能下蛋的玩意儿很多，鸭嘴兽、鸵鸟、鳄鱼，还有常见的各种龟鳖。没有证据显示李大师的脑袋显示出鸡蛋独有的特性，鸡蛋不该凭白受侮辱。
我朋友大约是想不到这些的。大众没有李大师那么较真、那么冷静、那么理性。情绪来了就情绪化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这不是什么大事，不值得大惊小怪、紧张兮兮。
正因为现代社会的信息传播速度快、传播范围大，所以充分尊重大众的知情权才那么重要。知情权是大众的，但保护的是公共利益，其中也包括成都49中和成都公安部门。出事了，谁也不该背锅，那么到底责任在谁、责任的轻重如何衡量，唯有真相才能做出公正、可信的评判。
这次事件之所以搞得沸沸扬扬，主要是因为信息披露不及时、沟通不充分引起的——面对死者家属和舆论质疑，事故调查方如有不方便公布监控的顾虑，也应该及时公开说明。“我有，我就不告诉你，我也不告诉你为什么不告诉你……”这是相声段子里才有的。
特斯拉不及时披露信息翻车，不值得喊冤，何况是一个引发舆情论热点的公共事件的官方调查呢？
应该说，在处理流程上，事故的调查处置流程和舆情应对至少是有教训可以吸取的。但是，面对舆情汹涌，成都官方总体还是克制的，这是政治文明的体现。
官方正式表态一直四平八稳，何至于要李大师这路野生动物一蹦三尺高、脸红脖子粗地呼吁“捶人”、“挖坑埋人”？真乃咄咄怪事。
成都市面安详平静，连个寻衅滋事也没听说。李大师这么杀气腾腾，到底是在埋汰谁？还让不让成都人民安心打麻将、吃兔头了？
02
李大师呼吁要“活埋”的“外地来闹事的”究竟何指？并没有官方消息佐证。
既然如此，我如按李大师主张的无条件相信官方消息为准，必须认为那是不存在的——当然，我不是指责李大师一定在造谣，因为不能排除他因故产生幻觉的可能性。
不过，李大师真的是传谣造谣，我也不认为该如何他。谣言止于智者，真相即使迟到，也不会缺席。急什么？
比如说宋仁宗面对谣言的态度，那一个淡定啊。拿谣言怼他的是一个二十二岁的小青年，叫苏辙。从四川千里迢迢跑到京城开封来闹事——不，是来参加科举考试的。
这个四川来的精神小伙儿，在殿试的考卷里是这么写宋仁宗的——“沉湎于酒，荒耽于色，晚朝早罢，早寝晏起，大臣不得尽言，小臣不得极谏。左右前后惟妇人是侍，法度正直之言不留于心，而惟妇言是听。”
千古之后，我看着都替宋仁宗感到冤。我都想穿越过去问问小苏同学，你特么听谁胡说八道的？你上过朝吗？咋就知道老赵迟到早退呢？你认识哪个太监、宫女告诉你，人家老赵没事就在宫里“干、干、干”、“啪、啪、啪”的？又是哪个大臣小臣对你吐槽说老赵不虚心接受意见？你是通过什么渠道钻在龙床底下偷听老赵家的枕头风的？
▲电视剧《清平乐》剧照
这些事有吗？有几桩有影子。宋仁宗“啪啪啪”是挺勤快，好色也许有，想生个儿子接班是主要的。这在大房二房恩怨纠缠的老赵家是头等大事，还真不是纯粹的私事。枕头风也有过，当年就是想给爱妃娘家人提高级别待遇，结果被喷得口水都上脸了，宋仁宗都不敢让太监擦，事也没办成。这虚心接受批评、知错能改的态度还要怎么样？
小苏十八线小镇做题家，敢在殿试这么捕风捉影大谈“宫禁之事”，这可不是一般的谣言，是最敏感最严重的谣言——是不是别有用心的朝中大佬指示的？是不是老赵家大房的人指使的？是不是收了辽国的羊皮？疑点要多少有多少，罪名要多大有多大。
连考官中都有主张“给那小子不及格”的，宋仁宗看了苏辙的文章后，说道：“以直言召人，而以直言弃之，天下其谓我何？”小苏同学顺利通过了高等公务员考试。
时年宋仁宗五十二岁，在龙椅上坐了四十年，心里有数。何谓“直言”？怎么想怎么说是直言。直言或许不对，甚至是听信谣言，那又如何呢？四十载太平天子，就能被这点谣言给“革命”了？
如果李大师在边上，不凑趣地插一句“活埋了那个姓苏的，他就是来咱开封府闹事的”，又是什么场面？宋仁宗大概是给他看个白眼，以后不让他给自己洗脚了。
“谣言”也好、“直言”也罢，反正宋仁宗生前被多次怼得灰头土脸。但是，一生平顺，并不吃亏。至于苏家老二那段话被记入了历史，却是为了表扬宋仁宗的佐料。
面对舆情热点的人多嘴杂，成都人民不急、成都官方不急，你李大师急什么？
03
李大师就是急，也不是这么个急法。挖坑活埋，该埋谁还不一定呢？
你看人家焦大，那是真“跟爷捆过人、抄过家”、风光得意过的。那怀念“想拿谁就是谁”、要尼姑不敢给道童的峥嵘岁月，还是有理想含量的。就是这样把国公爷从死人堆里背出来的老资格，也免不了被个小媳妇下令马粪伺候。
李大师，你掂掂分量，自己能配和焦大比？你连帮公子打扇子、败火的资格都没混上，还要活埋人、捶人？李大师要想有活埋人的权力，还得从打扇子、败火的基层干起，而这可能也轮不到李大师。
真要是如李大师所请，铲铲挖出来的坑，首先就能把他自己填进去。
“春运期间黄牛合法化”，是你李大师的高论吗？公然提倡投机倒把，逃不掉正义的铁拳。
“越污染越健康”，是你李大师的高论吧？反对环保政策，妄图毒害中国人民的健康，是何居心？是哪国指使的？
你写《历史悠久的代价是什么》，是不是污蔑我国五千年灿烂文明遗产为包袱？鼓吹“文明断裂好”，是不是历史虚无主义？
……
李大师，你还没被活埋，还能“离经叛道”地高谈阔论，是应该感到庆幸的。庆幸自己生在一个对“直言”有容错率的时代。比起必须“说对了”的时代，至少不那么痛苦、不那么危险、不那么冤。
李大师，你要想想清楚，那黑漆漆的铲铲是分不清是鸡蛋还是王八蛋、是松花蛋还是咸鸭蛋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