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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篇欣赏:“随机时代”的精英处境与信仰危机(田廷彦)

2018-03-16 奇趣数学苑

“随机时代”的精英处境与信仰危机

田廷彦 

十分矛盾的是,科学和科学家在今天被冷落的一个重要因素恰恰是科学的兴起。科学家往往得到贵族的支持,但科学恰恰又是在与封建势力、宗教迷信的斗争中发出光彩;而民主、自由、科学越能实现,科学家也就越发退到历史后台。在今天,科学与技术联系紧密,离信仰却越发遥远。
 
热力学和信息论认为,越是随机的东西就越贬值;但文学艺术未必这么认为。在一个复杂的时代,精英相对失落了,人们欣赏的是强者。强者与精英已不是同类概念,它更易实证(实证主义也是科学不幸带来的)。所以,即便人们意识到科学与信仰的关系,也无法阻挡科学家被冷落。
 
不能把科学、信仰同迷信之间的区别,简单地看成一个是正确的,另一个是错误的。其实科学和信仰也是人创造的,人不可能做到纯粹的客观,也不是无所不知的神,所以科学与信仰常常在犯错误。科学、信仰同迷信之间的区别,具有深层次的文化含义。 

文化大革命结束后,有的红卫兵因为得知万恶不赦的刘少奇平反了,于是出家当了和尚。 
1992
年,十四大确立要搞市场经济,北京某著名高校一老教授跳楼自杀。 
这些人因为受时代的局限,所以观点不一定正确,但是他们的作为也是令人感叹的,因为他们有真信仰。 
不过,若说所有具有信仰的人的毁灭都是由于受到时代的局限,那可并不确切。时代并不一定总在进步,而且往往无法判断时代在进步还是退步。我们只能说时代在转型,而信仰就是时代转型最大的绊脚石。 
1980
年代初,陈景润是中国人心目中的偶像。直到很晚我才知道,路透社当时的评论是:中国一位数学家在一个不太有用的问题上取得一些进展,他受到本国人民的崇拜让西方的电影明星都妒忌。要是在当时就把路透社的评论公之于国人,很多人会不以为然,因为电影明星毕竟是资产阶级情调的代言人,多少有些腐朽。我当时不过一懵懂学生,也感受到科学的春天的蓬勃向上,自然接受这样的价值观是好的,甚至是天经地义的。 

但是,现在的情形完全不同。价值趋向多元化,除了违法乱纪,同性恋、卖淫、吸毒、赌博都已经宽容了,还有什么不能宽容呢?有!那就是信仰。否则不同宗教之间也不会如此水火不容了。所以说,信仰绝对是社会转型最大的绊脚石,哪怕有那么一点价值取向也不行。人与人的最大反差,不是身材长相、智力体力方面,而是价值观。 
美国人承认,人都是为自己的,但必须诚信,诚信是起码的,更了不起的是做好事(所以他们觉得雷锋了不起),他们提倡在诚信的基础之上做好事。但是我们这里的某个人,可能在4020年前嗓门比谁都响,确实也在学雷锋,在今天则大搞假冒伪劣,诚信全无。这么大的180度反差能在一个人身上实现,唯一的解释只能是,这个人根本没有任何信仰,连一点原则和底线都可以放弃。 

这就是所谓的识实务者 
看看书上是怎么说的。 
首先,科学、科学家的价值观本倒也并非天经地义、一统天下。在西方,科学的极度受崇敬是从牛顿到爱因斯坦的这段日子(牛顿逝世后英国为他举行国葬,几位公爵、伯爵和一位大臣为他抬棺材;爱因斯坦尽管要求丧事从简,但他逝世时亚洲首脑们正在召开万隆会议,会议破例举办了追悼仪式),不过几百年,主要是伏尔泰、圣西门等人在起作用。在当时,科学是向基督权威发起冲击的有力武器。没有宗教这个靶子,科学家就像在今天一样默默无闻。所以陈景润时代的一去不复返是很正常的。 
到叔本华,他区分了认知与意欲。比如学习是认知,谈恋爱是意欲。前者容易比高低,我觉得这可以用来解释科学家受崇敬的原因;但在意欲范围内就全然不同,否则谈恋爱也可以比赛了。19世纪中后叶,最大的颠覆开始了,达尔文、尼采都强调,没有什么永恒不变的观念,世界无非永远是强者的世界,永远唱强者的赞歌(这大概是唯一的信仰?)。进化论的力量主要不在于它的什么新概念,而在于它的颠覆性。现在由于世上多数人接受了对意欲的强调而淡化了对认知的渴求,所以科学家的地位大大下降了。 
19
世纪另一个伟大思想来自物理学。热力学告诉我们,散发到太空中去的热是不能回复利用的,否则就违反了热力学定律。这个定律微观层面的解释是,热能是一种分子随机运动,也就是说,越是随机的东西就越贬值!在此基础上,香农提出信息就是不确定性的减少,也就是说信息和能量一样,它的价值也可用确定性来衡量。电子计算机发明以后,我就在想,既然文字、音符和数学符号是有限的,为什么不用计算机去搜索呢?计算机必定可以在海量的排列组合中(大多数毫无价值、狗屁不通,这正是由于随机性),搜索出杜甫的诗歌、贝多芬的音乐和怀尔斯证明费马大定理的论文,但是这个数字实在是太大了,还不如人的大脑来得快。不过,人的大脑可不是随机、盲目地进行搜索(至于现代艺术后面还要提及),而是一个高级的思维过程,因此杜甫、贝多芬和怀尔斯就被称作精英。 

无数例子表明,大自然是随机与优化共存的。如果宇宙纯粹是随机的,就会进入热平衡状态,不可能有这么丰富的结构。我以为结构的形成是优化在起作用。比如蛋白质折叠即依据能量最小原理,很快就完成了,计算机搜索则要花上几百几千年。同样,寻找网络中的最小路径,物理模型将在瞬间找到,而计算机搜索又是难以想象的繁复。最不可思议的是人脑。我们知道,计算机下棋主要也是靠大量的搜索,而象棋大师可以在很短时间内找到最佳或接近最佳的步数。诗人、音乐家在游山玩水时都能触发灵感,找到最合适最美妙的诗句或旋律。数学家又何尝不是如此?尽管在今天算法在不断改进,但海量的搜索毕竟无法避免,远不如人脑来得快捷(更何况算法的设计本身就依赖于人脑)。总之,这些发自内心的不可思议的直觉,比常人更快地达到优化,我们称之为天赋。天赋本来就被定义为单位时间内处理信息的速度,不是指哲学式的深刻。 

生物学家研究一种药物,比如抗癌研究中需要对大量化合物进行筛选、组合与提炼,这一过程实在是不大可能有太多的直觉起作用。因此,很少有人说生物天才。其实我相信生物学也需要天赋,只不过极端复杂的研究对象和庞大的研究团队掩盖了个人能力而已。 

当随机性和复杂性无限加大的时候,个人能力越发不起作用。但经济学是只管结果的,只要稀缺,就是值钱的。我们知道北飘的故事,大多数人做不了歌星、影星。歌星影星的稀缺程度不亚于院士。但是,他们中多数人并没有太多的才华,尽管也未必都是垃圾,所以他们的可替代性非常强。如果现在歌星突然死光了,娱乐公司马上就可以找到一群相似的人以替代之。对比之下,要是刘翔死了,再找一个哪有这么容易。在短跑这样的传统项目中,我们关心的只是一件简单的事 ——速度,这很容易决出名次。而唱歌就没有这么简单的标准,所以歌星的产生是以小概率的随机稀缺取代个人能力的稀缺。通俗地说,尽管证明哥德巴赫猜想是很不容易的,买彩票中亿元大奖也是不容易的!一个是难度,一个是机遇(其实证明哥德巴赫猜想也需要机遇,比如正好选择一个正确的方向,否则就陷入死胡同)。 愈是强调随机的世界,机遇当然就愈加重要。 

社会演进或许可以从生命进化中获得借鉴。生命进化就是一个不断优化自己以更好地适应环境的过程。这就是所谓的适应性。进化论专家说:适应性造就复杂性”“进化是个修补匠。也就是说面对复杂的外界环境,优化是个时时监控、时时改变的运作过程,不是输入初始条件就可以计算的。在这里有两个最大的矛盾(本质上也差不多)。一是生命进化似乎朝着更有结构的方向,它是如何远离热力学第二定律所描述的热平衡态的?这导致普里戈金耗散结构论的产生。其次,在生命进化的过程中,优化与随机并存。优化似乎是一宏观现象,而突变则是微观的基因行为,如果基因突变是随机的,它是怎样与宏观生命的优化相协调的?难道真地有一半左右的生物全然由于基因突变而变得更糟,黯然退出自然舞台吗? 

人的思维和意识也存在类似问题。尽管人在智商和情商的提高都不像计算机那样蛮算,两者也有很大差异。如前所述,智商,比如搞数学或文艺,是内在的优化过程,人际关系相对不太重要,几乎不存在适应性问题。这种优化的目的,是达到更高的确定性,更加优秀、出色,结构性更强;如果一个社会要求科学家或艺术家要像商人一样会搞人际关系,我认为这个社会肯定大有毛病。另一方面,情商则是外在的优化过程,这个优化过程使我们更加适应环境,以达到利益最大化。情商不要求我们出类拔萃,而恰恰是接近社会平均水平,根据正态分布,平均才是主流,诚所谓大智若愚。随着随机性和复杂性的逐渐加强,情商也就比智商重要了。个人卓越的推理、计算和想象力越发不起作用。科学家和艺术家的天赋越发激不起世人的兴趣,歌星影星会走红,管理家企业家会吃香(而踢球的那帮人还算比较亏,因为成绩大家有目共睹,不太好蒙混过关)。 

与生命的优化相比,算法是简单的,这个好处是它可以发展得很快,而生命和意识的进化则十分缓慢(我们不比5000年前的人聪明多少)。今后,当计算机的搜索速度超级加快呢?其智能进一步提高呢?是否人类就不需要自己来创作诗歌、音乐和数学了?是不是会彻底铲除精英、天才了?想想这真是有点可怕。现在明白当代社会之所以走上这条道路的必然性了吧。人类精英可以定义为做高度确定性的事情。随着随机性和复杂性的提高,个人天赋越发不重要,但这在观念上可能会走向另一个极端。谁更喜欢随机性?当然是那些素质差、不学无术的人,这也与热力学或信息论的结论一致。举两个最能体现随机性的事件,一个是打的,一个是排队,这跟一个人的学业、品德之类无关(权势姑且不论,他们不需要打的和排队)。差人当然喜欢全社会的所有事务都像排队和打的,这样他们就与优秀的人机会彻底平等了。而且排队更好,因为差的人甚至还可以插队,这样他们非但没有劣势,还占据优势,而好的人不会去插队,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逆向选择—— 也就是说,在一个毫无秩序和规则的环境中,最守规矩的人寸步难行。 

十分引人思索的是,艺术与爱情在历史上鼓吹自由与平等,不能说不是一支深入人心的强大力量;但科学也在鼓吹自由与平等,科学催生了法律,发展了技术,使人首先先与其他任何动物拿到了武器,这样人就不得不处于一种战略平衡,不得不进行制度改革,否则大家同归于尽就为期不远。我认为在社会制度演进方面科学起的作用更大,为什么它反而被人漠视呢?原因就在于艺术与爱情比科学更具亲和力。不幸的是,迷信其实也是利用了这种亲和力。 

现代艺术与爱情不认为随机的东西都是贬值的,所以涂鸦作品就应运而生。说到这里,倒可试图阐明信仰与迷信之间的区别,这个问题其实并不容易回答。迷信当然是错误的,但是科学和信仰并非以正确的面目出现而与迷信划分界线。 

《随机致富的傻瓜》里提到,某个原始人在摸自己鼻子的时候,天突然下雨了,于是就发展出一套摸鼻子求雨的祈祷仪式。摸鼻子和下雨有什么关系?这显然是迷信。对每个有意识的人来说,察觉世界万物之间有联系并不困难,但迷信者却喜欢从极其偶然的事件中寻求莫名其妙、幼稚可笑的联系,在此过程中,没有任何逻辑思考和实验证实,全然凭借自己的主观感觉。换句话说,迷信可能是因为人们对随机性的认识不够,把毫无价值的巧合错当成是很有价值的必然事件。但信仰就不同,它伴随必不可少的严肃深入、理性抽象的思考,特别是它决不相信小概率事件,不相信生活中两件难得碰到一起的小事有什么深刻联系,它认为具有某种逻辑或历史必然性的事物之间才算有深刻联系。人类文明史上必然会有一段时间相信一个万能的神,只不过我们给他取名叫上帝;而对自然认识到一定程度,必然会有人坚信大统一物理学。也许上帝根本就不存在,大统一物理根本就是错误的,但这不是迷信,而是信仰,是世界不同地点、不同时间的精英们都不约而同想得到的东西,所以它不是迷信。 
也许有人会反驳说,算命也是必然出现的,它是一种信仰么?不,算命只能是迷信。算命简直到了马路上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做,其招摇撞骗行径不言而喻。当然,我们必须承认,任何历史事件,只要存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或者说是成气候,它就有学术价值。算命本身不可信,但是算命毕竟是中国历史上不可或缺的文化现象,特别是《易经》,是否胡说姑且不论,但谁也不能忽略它在中国历史上起过作用这一事实。同样如大跃进”“文化大革命,现在觉得很荒谬,再也不能搞了,但它的历史价值照样存在。历史科学和社会科学也是科学,科学最了不起的一点就是对事实的尊重。 

于是我们可以信仰科学,但不可以迷信科学,科学本来就与迷信水火不相容。 

总而言之,对于信仰,主要必须同时具备以下几个特征:(1)发自内心;(2)不约而同,也就是说四海精英都可想到,且所想之事物高于生活,决不与生活琐事与切身利益挂钩;(3)有一定深度的理性、哲学思维。除却这三条中的任何一条,就不可称之为信仰。 

人类社会经常有一股强制力量或媒体恶意炒作,把某些人吹捧上天,这就成为教条,带有迷信性质了。孔子、耶酥、马克思都曾被教条化,违反了上述第1条,所以就有自由知识分子起来反对他们,主要是反对他们身后造成的观念教条化,而不仅仅是他们本人。 

算命则依赖于投掷铜片之类的偶然事件猜测人的命运,这种鼓吹随机性的做法违反了第3条,而与个人命运连在一起,又违反了第2条。所以,算命更是迷信。违反第3条是迷信最大的诱惑力。凡所有的迷信都有个特征:形象易懂,或虽不易懂但也有神秘感,拒绝怀疑,拒绝理性思考,没有深入、艰苦、漫长的探索过程,喜欢从随机事件中寻找启示。正因为它所依托的是无处不在的随机事件,它面对的是难以接受怀疑和理性的公众,也就是说它用普遍的事争取普遍的人,这恰恰是科学所不具备的。 

心理学中心理暗示的作用似乎也与迷信类似,不过心理学家始终认为这种做法是科学。我认为,心理学的研究对象未必具有普遍性,即便不是伪科学,至少也是不成熟的科学。心理治疗和迷信之间的区别非常类似于魔术与特异功能之间的区别。 

爱情与算命一样,也违反了第23条,我觉得爱情确实包括一定的迷信成分。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即使爱情是迷信,一般不会对社会造成问题,因为它纯属个人行为。 

还有一种现代特别流行——自己过分相信自己,叫做自恋,显然不违反第1条,也未必违反第3条,但是违反了第2条。所以自恋也可算是对自己的迷信。自恋之所以在今天流行,是因为今天随机的世界其价值多元化了,人与人越发不一致了,这个时候人只能先选择相信自己。 

所以,真正的信仰是不简单的,甚至是要付出惨重代价的! 

量子力学诞生后,情况又发生了新的变化,比之在热力学中,随机性的地位更加上升。现代艺术与量子力学几乎同时诞生,具有文化上强烈的相关性和逻辑性(量子力学认为概率过程本身是逻辑的、确定的,在这里我们必须区分几个概念,一是逻辑性,一是因果性,一是确定性,一是随机性。特别是,随机性的对立面是确定性,而不是逻辑性和因果性。生活中任何细微的变化我们都可以用一个瞬时逻辑或因果概念解释,就像马尔可夫过程;宏观过程也一样,但不一定是确定的。所以数学是数学,物理是物理,佛教是佛教)。

总之,科学在牛顿阶段是机械化的钟表世界,在热力学与进化论阶段,承认随机的东西,但越随机就越贬值;到了量子力学阶段,随机性就不那么贬值了。文学艺术其实是一直跟科学对着干的,它们认为个性和缘分之类在随机世界中方能体现无遗。文学和科学一直就这样:在反对独裁专制时并肩作战,同时又为了共性和个性的价值问题争吵不休。从斯诺的《两种文化》一直到1990年代的《高级迷信》、索卡尔事件,真是热闹非凡。显然,科学家和独裁者都不希望世上所有事务都像打的和排队(喜欢打的和排队的人当然是差人,但不喜欢的人未必都是精英,还包括伪精英)。文学艺术甚至可依此而将科学也理解为某种强势权力而进行批判,或者认为科学反对独裁不如它来得彻底。由于量子力学到复杂性的发现,科学家承认世界是复杂的,线性的科学是简单模型,这意味着科学与人文开始靠近了,这也是最近10年来的新气象。

但科学终究不会去研究个性。复杂性无非是确定与随机的混合作用,它当然不否定逻辑性,只是认为确定性世界太简单,不能解释天气、地震、心律、意识和生命进化等诸多方面的问题。在中国历史上,凡是新的统治者特别是少数民族登上舞台,总有些汉族知识分子拼命守节,结果被杀了。值得思索的是,他们总能找到死的理由,但也有很多知识分子决定好好活下去。爱国还是保守,卖国还是宽容,聪明还是愚蠢?只能是各人各解释,死有死的逻辑,活有活的逻辑。这就是社会文化的复杂性,符合一定的概率统计,但难以深究。概率本身也是一种逻辑,非常适用于复杂世界,但是如何比概率走得更深入呢?

不得不承认,现代艺术在随机性方面走得更远;还有规模巨大的现代商业,炒房、股票、彩票的出现大大冲击了人们的头脑,使人们怀疑兢兢业业搞研究工作究竟还有多少价值。《随机致富的傻瓜》的作者根据后现代思想家德里达的作品常让人摸不着头脑,用蒙特-卡罗随机发生器生成了一段语言,尽管胡说八道,但很能蒙人,与德里达说的话很像。同样的例子还有索卡尔事件。作者问道,难道古代和近代一些精美的雕塑竟然是美术家的随机过程?为什么到了现在商业,随机性就那么强呢?其实,现代艺术和商业在随机性上比科学走得更远,源头恐怕还是科学,特别是量子力学。故而金融大鳄索罗斯针对现代商业模式将自己创立的基金命名为量子基金,因为他崇拜量子物理学家海森伯。

强调随机性的结果必定是漠视精英(注意这是一逻辑判断,强调随机性针对的是确定性,而不是逻辑性)。现代社会是小看精英的,不是它想这样做,而是必然导致的结果。仪器先进了,名医就少了;传统文学和交响乐的精巧布局、宏大叙事也终结了。快餐文化出现了,肯德鸡的配料恐怕比中国传统菜肴简单得多,很多人说它是垃圾食品,但它还是站稳脚跟。京剧说书没人听,超女快男出现了,文化像布朗运动,瞬息万变;草根才是主流。尤其是计算机的发明,只要把别人的文章点击到自己的博客中,略微改变一下,就是自己的想法了。现在作家想赚钱,商人很容易变作家,好的运动员和影星国家都送给他们博士、硕士。这些都属忽视精英的结果(运动员在他的本行里是精英,但在其他方面不是)。只有一块领地还不敢侵犯,那就是抽象思维领域,一个商人和运动员还不至于混个数学院士当当,同样,现在也没人敢宣称自己是思想家。现在什么家都有,就是没有思想家,任何综艺节目还不至于为参赛者的思想或境界打分,否则也太离谱了。

随机性必定冲击人们的信仰和宗教。缺乏信仰的中国人倒比较能适应情势。达尔文、尼采以后,特别是进入现代社会后,精英已不与强者划等号了。不做精英做强者。对于强者,我觉得除了跟外界斗之外,还要对内心、对自我斗争。但是对自我的斗争,除了让自己胆子大一些,意志力强一些,不就是价值观的改变吗?于是明白了,真正成功的人士,必须放弃一些原则和底线,尤其是不能坚持固有信仰,或者必须让自己的信仰和旧的价值观冬眠。这样的人才可能成功。反之,那些不成功的人,如果是智力、身体、懒惰、性格或机遇的问题,才是真正的不成功

如果出于不愿意放弃道德底线或信仰,根本不愿意做一些事,似乎并不是真的不成功。但是,这也可以被看作是不成功。刚才已经定义过强者了,谁说对外界的斗争失败才是唯一的不成功?对自我的斗争失败了,难道也不能算不成功

毕竟,这个世界已几乎没人关心你成功或不成功的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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