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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定知道弘一法师,但你不一定知道李叔同

2016-11-11 生活透出的那束光 政商内参

心 / 里 / 有 / 束 / 光          眼 / 里 / 有 / 片 / 海
拾遗物语音乐,他被誉为中国近现代音乐启蒙者;绘画,他堪称中国现代美术之先驱;戏剧,他是中国话剧艺术的奠基人;书法,他是近代著名书法家;篆刻,他是西冷印社的早期成员;

教育,他培养了一大批名扬天下的艺术家。

佛学,他被尊为律宗第十一代祖师。

他是风流才子李叔同,也是一代高僧弘一法师。

也许,他是离我们这个时代最近的完人。

如何成就一个完人?其实,李叔同只是尽力认真做了一个像人的人。
▲ 图 | 顾志农     题图 | 吴慧宝《弘一法师》

高傲如张爱玲曾说:

不要认为我是个高傲的人,我从来不是的,

至少,在弘一法师寺院转围墙外面,我是如此的谦卑。

宏博如朱光潜曾说:

弘一法师是我国当代我所最景仰的一位高士,

他以出世的精神,做入世的事业。耿介如鲁迅在日记中曾写到:

上午赠长尾景和君《彷徨》一本,午后往内山书店……

从内山君乞得弘一上人书一纸。

…………众人口中,弘一法师绝似佛家完人。事实上,他也许真的是离我们这个时代最近的一个完人。

但丰子恺对他的评价最为中肯:

他是一个像人的人。

生逢乱世,每个人都被时代洪流裹挟着,身不由己。可他,却犹如洪流中的一叶扁舟,逆流而上,勇敢,认真地做着自己。
1 1884年9月23,津门煌煌巨族“桐门李家”的当家人李筱楼溘然长逝。李筱楼以进士出身,曾官至吏部主事,后致仕经商,终成一方巨富。“其生也荣,其死也哀”,

晚清重臣李鸿章不但到场祭拜,

还亲自为祭仪“点主”。

李家的声望,在此时达到了巅峰。但是,对于李筱楼的庶出幼子李叔同来说,这个时刻,却很苦涩。时年,李叔同年仅5岁。

李筱楼子息不旺,长子早夭,

二子李文熙又体弱多病,

终在68岁又得一子,既李叔同,其生母其年19岁。孔子出生时,父亲七十岁,母亲十七岁;欧阳修出生时,父亲四十九岁,母亲二十岁。…………天高地厚的结合,往往产得麒麟之才。幼年早慧,久承老父膝下,尚在学舌之际,李叔同就能摇头晃脑背诵下笃信佛教的老父所撰对联:今日方知心是佛,前身安见我非僧?彼时,其中之味,李叔同想必是不懂的。但一颗佛的种子,已悄然埋在他的心间。及至李筱楼病重之时,自知不起,乃延请高僧,于卧室朗诵金刚经,静聆其音,而不许一人入内,唯有李叔同能入内探视,与父同聆佛音。
久受痢疾之苦,李筱楼形容槁枯,但却无丝毫痛苦之色。就在空寂悠远的佛音中,李筱楼安然而逝。李筱楼的丧仪其实就是一场佛事活动。灵柩在家里停放了七天,请来大批和尚,昼夜诵经。那时候,李叔同太小,并未感受到亲人死别的撕裂之痛。反倒是丧仪的佛事活动,让他意犹未尽:李叔同经常装扮成大和尚,口中不断念念有词,

调度小伙伴扮演小和尚,

煞有介事地模拟一场法事。


不过,这种无忧无虑的嬉戏,犹如昙花一现。李筱楼的去世,留下偌大的家业,也留下如山的压力。年方17的李文熙被迫挑起家族生意的重担,而无可推托,李叔同则要承担起光耀门楣的重担。李叔同并未辜负众望,所学皆能一读成诵,且能颇解其义,亦可脱口成诗。六七岁时攻读《昭明文选》,居然能琅琅成诵,人多异之。“年十三,辄以篆刻和书法名于乡。”…………如此下去,或许李叔同不能超越父亲的进士,超越二哥的秀才,则几无人能疑。但李叔同在15岁时写下的两句诗,让家人心头一惊:“人生犹如西山日,富贵终如瓦上霜。”可或家或国,都由不得他去感悟人生的苦空,推着他,一步步进入早已注定的轨迹当中。
▲ 1905年,李叔同(左)在天津家里与其兄下围棋
2 16岁,李叔同考入辅仁学院,终日以制义为业(八股文)。书院每月考课两次,文章优异者,以银钱作为奖赏,李叔同所得颇多。当是时,文章写作有着严谨的格式,所发试卷每人一份,均已印好方格,文字必须写于方格之内,务令书写齐整干净。作文之时,李叔同每感文思泉涌,尺寸之间书难尽意,便常常一格之中夹写两字,以此之故,获赠“李双行”的美号。
非但如此,李叔同在当时还是不折不扣的“愤青”。1894年,甲午战争爆发,中国战败。1895年,更是签订了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积弱的时局,让李叔同心急如焚。期间,参加科举考试,李叔同针砭时弊,激扬文字。论八股,“胸无名理,出而治兵所以无一谋。”论大臣,“不学军旅而敢于掌兵;不谙会计而敢于理财……”…………这份认真,直击要害,却显然不合时宜。结果可想而知,次次名落孙山。这时,康有为、梁启超出现了,

像一道耀眼的闪电划过灰暗的天空,

照亮了李叔同的心灵。


李叔同激动不已,几乎是振臂高呼:“老大中华,非变法无以图存!”为此,他在就读辅仁书院一年后,开始请人教自己“念学术,学洋文”,甚至曾刻下一枚“南海康君是吾师”的印章。孰料,维新变法才维持百日,便告失败。铁幕刚刚掀起一角,旋即严严地合上。忽然,有人传出李叔同是康、梁同党。这让李家人十分担心李叔同的安危。当此时,李叔同已成家,且家族在上海的生意需人照料,怀揣“北方事已无可为”的愤懑,1898年10月,李叔同奉母携眷迁居上海。此时的沪上,才人星繁,诗书风流。
既然不能“以学致仕”,那就“以文淑世”。当时上海文坛有著名的沪学会,李叔同应沪学会征文,名字屡列第一,随之,与许幻园、袁希濂、蔡小香、张小楼同气相求,惺惺相惜,结成了名噪上海滩的“天涯五友”。

许幻园妻子宋贞曾为《天涯五友图》赋诗,

其中一首盛赞李叔同:

李也文名大如斗,等身著作脍人口。酒酣诗思涌如泉,直把杜陵呼小友。
除了诗酬唱和,李叔同尽情挥洒着才华。举凡诗词,篆刻,书法,音乐、美术、戏剧等等,李叔同几乎无不涉猎。为宣传婚姻自由,亲自编写文明戏《文野婚姻》等剧本。有感音乐的感化力,李叔同创新探索,将传统的国学文辞与外国曲调相结合。其中至今脍炙人口的《送别》一歌,即是李叔同依照西洋曲调,谱以新词而得。
1905年春,他又创作《祖国歌》。国是世界最古国,民是亚洲大国民……我将骑狮越昆仑,驾鹤飞渡太平洋,谁与我仗剑挥刀?呜呼,大国民,谁与我鼓吹庆升平!此歌一经发表,即不胫而走,风靡大江南北。黄炎培评价说:“李先生这《祖国歌》可说是提倡民族音乐最早声。”

不过,国之糜烂如斯,

“二十文章惊海内,毕竟空谈何有?”

1905年,料理完母亲的丧事,李叔同东渡日本,把救国希望和人生抱负寄托于海波之东的日本。
▲ 1911年3月,李叔同在东京美术学校的毕业合影
3 李叔同一到东瀛,便立即勇敢地剪去辫子,脱去长袍马褂,换上崭新的西装,穿尖头皮鞋,戴没脚眼镜。想想直到20余年后,辜鸿铭还固执地留着长长的辫子不肯剪去,可见当时的李叔同该是怎样一个精猛的人:既然来留学,就彻底革除旧我,重塑一个新我。“新我”的到来,甚至有些不近人情。到东京后,中国著名戏剧家欧阳予倩与他约定面叙。大清早赶来,递进名片后不久,只见李叔同开了一扇楼窗探出头说:“我和你约的是8点钟,可是你已迟到五分钟,我现在没有功夫了,改日再约吧。”严格的时间观念,正是当初昏昏之中国与西方世界的显著区别。他深知学好音乐之艰难,曾说:“平生于音乐用力最苦,盖乐律与演奏皆非长期练修,无由适度,不若他种艺事之可凭天才也。”
▲ 留日油画作品
学习钢琴时,因手指距离短,有时感觉飞纵不灵,竟不惜动手术以助长之。他可以穿着寒俭的衣服去听贵人云集的音乐会,但花费的却是最昂贵的票价,为的是离舞台更近,更宜欣赏。由此,他出版并发行了《音乐小杂志》,这是中国近现代第一本音乐刊物。1906年,李叔同与同学创办了春柳社,提倡话剧。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话剧团体。不久后,中国淮北发生了百年不遇的水灾。李叔同闻讯后,在东京组织了一场以赈灾募捐为目的的义演,选定的剧目是法国作家小仲马的《巴黎茶花女遗事》。
▲ 1907年在日本留学演“茶花女”时半身扮相
由于当时话剧艺术刚刚起步,没有女演员,李叔同大胆决定反串出演茶花女玛格丽特。为此,他把留起来的小胡子剃掉。
为让腰身更苗条,在演出前几天就开始节食,还花重金做了好几身女式礼服。演出很成功。日本戏剧节权威藤泽浅二郎和戏剧评论家松居松翁当即到后台祝贺。松居松叶其后著文写道:“……尤其是李君的优美婉丽,绝非日本的俳优所能比拟。” 春柳社后来迁回中国,便是中国最初的话剧社。
4 李叔同回国后,先在上海太平洋报社当编辑。不久,就被南京高等师范请去教图画、音乐。后来又应杭州师范之聘,同时兼任两个学校的课,每月中半个月住南京,半个月住杭州。既为教师,李叔同衣装又为之一变,漂亮的洋装不穿了,却换上灰色粗布袍子、黑布马褂、布底鞋子。金丝边眼镜也换了黑的钢丝边眼镜。虽穿布衣,却全无穷相,而另具一种朴素的美。
▲ 李叔同用裸体模特教学
不变的,是他的认真。一次,学生宿舍失窃,怀疑聚焦某人,但查来查去,始终没有搜到证据。夏丏尊身为舍监,自觉管理不力,破案无方,陷于深深的苦恼。他去找李叔同求教,李叔同说,这事好办。你说好办?那么,我应该怎么办呢?“你肯自杀吗?”李叔同认真道,全无玩笑之意,“你若出一张布告,说做贼者速来自首,如三日内无自首者,足见舍监诚信未孚,誓一死以殉教育,果能这样,一定可以感动人,一定会有人来自首。——这话须说得诚实,三日后如没有人自首,真非自杀不可。否则便无效力。”
▲ 自画像
夏丏尊暗暗点头,他承认李叔同说的有道理,但是,他没有实行的底气。

倘若换成李叔同,夏丏尊思忖,

他一定会果断实行,

而且,更为关键的是,

他只要如此做了,必定有人来自首——

他拥有绝对的公信力和感化力。李叔同对学生很严,但首在严己。李叔同在南京、杭州两地兼课,请假的时候不少,但他决不浪费课堂上每一分钟,必用的板书,一定在课前写好,两块黑板写得满满的。一切准备就绪,在讲台上放一只时表,坐等学生。

李叔同不苟言笑,但实则极爱学生。后来的著名音乐教育家刘质平,是李叔同的高足,在日本留学时,经济上一度无以为继。李叔同得知后,立刻十分认真地给刘质平写了一封信。在这封信中,李叔同详细列举了自己的经济收入,然后又一一向刘质平说出了支出的款项:“……每月可余二十元,此二十元即可以作君学费用。将来不佞之薪水,大约有减无增,但再减去五元,仍无大妨碍,自己用之款内,可以再加节省,如再多减,则觉困难矣。”
李叔同临出家的时候,依然为刘质平准备了一大笔钱,供刘质平读书直到毕业。这笔钱未凑齐的时候,李叔同给刘质平写信说:“此款倘可借到,余再入山,如不能借到,余仍就职,至君毕业时止。”漫画家丰子恺,国画大师潘天寿…………有师如此,一时间江浙英才辈出,几可撑起民国初年文艺界的半壁江山。
5 杭州自古就是一块佛土,当时,大大小小的寺庙就有两千余所。闲暇之余,自幼向佛的李叔同曾去游玩过,“心里感觉很有意思呢!”虽然内心与西湖的空山灵雨很契合,不过,身为教师的几年,他倒还是全身心地投入了其中,生活倒还稳定,直到1916年的一个夏日。这年,夏丏尊找到李叔同,饶有兴致地介绍他看到的一篇文章。这篇文章,是介绍一种更新身心的断食方法。李叔同一下子被迷住了,在此后两人的闲谈中,彼此都有“有机会时最好把断食来试试”的话。像这种话,在夏丏尊看来,只是说说罢了,很快抛之脑后。可认真的李叔同,显然当了真。不过,他并未声张,甚至连夏丏尊也未告知,只是在悄悄地做着准备。

断食须要清净之地,

据朋友推荐,他选中了虎跑寺。


当年农历十一月,学校放年假之时,李叔同自己一个人悄悄前往了虎跑寺。断食其实是道家规矩,所以李叔同也自称“欣欣道人”。此事,夏丏尊并不知。

待到假满返校时,

夏丏尊发现一向准时归来的李叔同却没有人影。

一天、两天、十天,直到两个星期后,李叔同才一副清癯瘦削的模样回来了。这时,夏丏尊才恍然大悟,这位仁兄背着自己断食去了。为此他问:为什么不告诉我。李叔同颇为镇定:你是能说不能行的。并且这事预先教别人知道也不好,旁人大惊小怪起来,容易发生波折。夏丏尊一听此言,除了苦笑,竟也答不出一句话来。他有些后悔介绍那篇文章,有了这一回,以后还不知道再发生什么事呢。
事实上,李叔同其时写下的《归燕》,已多少透露其心迹。几日东风过寒食,秋来花事已烂珊,疏林寂寂变燕飞,低徊软语语呢喃。呢喃呢喃。雕梁春去梦如烟,绿芜庭院罢歌弦,乌衣门巷捐秋扇。树杪斜阳淡欲眠,天涯芳草离亭晚。不如归去归故山。故山隐约苍漫漫。呢喃呢喃,不知归去归故山。 
6 1918年(民国七年)中国重大新闻事件不断。三月段祺瑞再次成为国务总理。五月鲁迅在《新青年》杂志上发表国内首部白话小说《狂人日记》。五月二十日,孙中山辞去大元帅职务。不过,以上新闻事件加起来,也比不上一件爆炸新闻吸引老百姓眼球——李叔同挥别俗世,落发为僧。大众先是不信——翩翩世家公子,文坛执牛耳者,耐得了佛门清苦么?再则有疑——

或只是以讹传讹,应只是在家修行,

做一名居士而已,这也是传统文人一贯的时髦做法。

甚至朋友也劝过他:研究佛法不一定要出家。可这次,李叔同显然也是认真的。他将自己多年来视若珍宝的书籍、字画、折扇、金表都赠送给了友人,就连衣服也一件不留,携带了几件布衣和日常用品就头也不回地去了虎跑寺。
从此世间再无李叔同,弘一法师向我们翩翩走来。他先修净土宗,后修最重修持的律宗——不做住持,不开大座,谢绝一切名闻利养,以戒为师,粗茶淡饭,过午不食……其时,律宗已中断700余年。为此,弘一法师不仅自己悉心研究贯通,而且为了弘扬律宗,不辞劳苦,到处奔波,一边钻研、编述、点校、礼诵,一边讲学,过起了孤云野鹤般的行脚生涯。
他行游各地,锡杖芒鞋,三衣一钵,有时自己还挑行李,完全是一个苦行头陀。他严守“过午不食”的戒条,有时缺医少药,生活清苦,以致于体质都变得非常赢弱。有一次,丰子恺寄一卷宣纸去,请大师写佛号。原是多备一点,余出几张,供大师随意处置,可大师非问明不可。丰子恺连忙回信说明:多余的纸,赠与法师,请随意处置。
以绝大之毅力,弘一法师最终重兴律宗,被尊为第十一代律宗祖师,一时名声直追甚至超越当年。可世间已再无李叔同,苦修的路上,弘一越走越远。1937年,弘一法师应青岛湛山寺之请,前往讲律。行前约法三章:一、不为人师;二、不开欢迎会;三、不登报吹名。而且为了防人接船,他特地临时改搭他船。到了青岛之后,除讲律外,闭门谢客。市长设斋邀请,也请不到他。弘一法师特写“为僧只合居山谷,国士筵中甚不宜”手条,婉拒之。
1942年10月13日,晚,温陵养老院晚晴室,弘一法师吉祥圆寂,右肋而卧,神态甚是安详,令人不胜景仰。后火化时,众人均看到窑内有多色猛烈火光在闪烁,后检出舍利子一千八百余颗,舍利块六百颗。
▲ 弘一法师绝笔写在一张稿纸的背面
丰子恺曾对人生做过“三层楼”的隐喻——一层是物质生活,二层是精神生活,三层是灵魂生活。懒得走楼梯的,就住在第一层,即把物质生活弄得很好,锦衣玉食,尊荣富贵,慈父孝子,这样就满足了。抱这样的人生观的人,在世间占大多数。其次,高兴(或有力)走楼梯的,就爬上二层楼去玩玩,或者久居在里头。这就是专心学术文艺的人。这样的人,在世界也很多。
还有一种人,“人生欲”很强,脚力很大,对二层楼还不满足,就还要往上爬。他们做人很认真,必须探求人生的究竟。而在丰子恺看来,李叔同就是那个认真走完了三层楼梯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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