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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遥非道:大佬贾樟柯堂口篇

2017-11-06 参与活动请置顶 导演帮

作者/赵峰

没有地盘,没有堂口,做大哥的,便没有安全感。所以他说:“我一直都在世界各大电影节流浪,从来也不是主人。”恩,大哥果然老辣,一开口,就是感情牌。



小时候,一个明媚的夏日午后,我问奶奶:“树上的家鸟(qiao音)为什么是黑色的呀?”奶奶说:“被煤烟给熏的呀。”辽阔的土地,似乎只有黑龙江和山西遍布煤矿。作为在矿区长大的孩子,北京的雾霾从来就没有吓住我。

 

但是我们的贾科长、釜山小王子,逃跑了。在北京生活20来年,他突然在故乡汾阳,嗅到了空气里的芬芳。他回去,住在村儿里头,读着路遥的《早晨从中午开始》睡到自然醒。他还在离家很近的地方,开了一个叫做“山河故人”的饭馆儿,也不指望它赚钱,想热闹了就攒攒局儿,想孤独了就猫起来,在二楼写文章。肚腩厚了,他就去村儿后头的小树林里散步,林荫道两旁都是天然的小水溪,半米多深,里面的小鱼儿多的很,随手就能捉到一把。

 

这世界,你想要的生活,有人正过着。

 

贾樟柯的忐忑

 

热闹、喧嚣的一周过去了。首届平遥国际电影展,在古城的夜色中缓缓地落下了帷幕。“今天媒体中心好荒凉,刚刚发布会场地的背景板被拆掉了,全是灰。”人都走光了,导演帮的记者还在感伤,几十部中外影片七天连放,她可能还没有看够。


 

毋庸置疑,“平遥元年”肯定是成功的。谢飞、吴宇森、冯小刚等人的倾情站台,确立了影展的品牌高度;众多中外优秀青年导演的首映作品,标注了影展的视角广度,也彰显了它在新生代导演群体当中的号召力。

 

对于当地人来说,贾樟柯这个名字足以令他们自豪。通常,一个地方的出租车司机都是消息灵通人士,他们的观点,某种程度上代表了民意。“贾樟柯就是我们平遥人么,他上小学的时候,我爸爸和他是一个学校的,看过他打架,很厉害的”;“你看过《又见平遥》吗,那就是他拍的,可好了。”这两个年轻司机显然刚入行,因为他们的消息都不准,但是他们谈及影展的饱满情绪,却是最好的例证。

 

当地政府对影展的支持足够详实、靠谱儿。开幕前两天县城私家车限行;武警小队搭人墙维护秩序;警察遍布古城区内外,甚至有两只防暴犬也参与巡逻。除了《空天猎》的映后交流,因为时间和秩序的问题,引起部分观众的误会外,影展期间,垣墙内外,秩序井然。

 

贾樟柯说:“平遥电影节是我第一次在自己的家乡当主人,说实话,我内心是非常忐忑的,我很怕愧对大家。”

 

一个对电影、对艺术、对文字极尽热爱以至洁癖的人,谁会对他创办电影节的情怀和能力再抱质疑呢?

 

为什么一定是平遥?

 

贾樟柯为什么把他的电影节梦根植在这里?古城,旅游城市,文化嫁接,这些都是当然的答案。但这不足以勾勒出晋商的思维轮廓和布局的维度。

 



“这么多年,我的第一身份其实一直都是投资人。电影于我,完全是出于兴趣和热爱”。贾樟柯从不避讳他作为商人的身份。他的投资触角也广涉矿产、风险投资、影视制作、新媒体等多个领域。他拍的《山河故人》在国外拿了一轮又一轮的大奖,但在国内的票房只有三千多万;《天注定》连公映的机会都没有。但他并不在意,至少在市场和票房的层面上,他不为所动。拍文艺片,逆势而动,逆市运作。他并非执拗,而是因为埋得起单。

 

落子平遥,就充分映衬了他在商业上的精明和深思熟虑。举几个栗子:

 

如果这届电影展的举办地是在北京,那么,那部片名被一时列为敏感词汇的电影,还能在1500坐席的露天场地展映吗?在这个当口儿,北京哪家院线敢露颈试锋?

 

如果在北京要找到一个可以和平遥古城区旧柴油厂相媲美的地方,也只有798艺术区了,那里没有地方可以改造了。即使找到一个空间,它的建造成本一定远超平遥。

 

大导演和著名演员莅临小县城,这种反差性,可以构成新闻的热点属性。倘若换做北京,出席、参与的人物再有号召力,恐怕也不足为奇了。


 

真正的战略合作,应该建立在深切地互补需求上。贾樟柯“一往”的需要平遥,平遥也“情深”的给予他回眸。

 

如果把平遥电影展看作一个产品,那么从一开始,它就要避开北京这样的地方,因为这里每天都在上演各种金碧辉煌、鸟语花香,随便一个高端品牌的发布会,随便一个强势时尚媒体的慈善晚宴,到场的导演、艺人阵容,都要比平遥电影展更强大。

 

选择平遥,分明是战略家、围棋高手、产品经理的思维模式。

 

江湖中人

 

文如其人,声如其人,影如其人。就连他旗下的公司的名称“暖流”都如其人。他曾在笔下自称“忧愁少年”,他笑起来,脸就圆润很多,一双眼睛,泛着与实际年龄极不相符的天真目光,奇怪的是,并不违和。

 

这样一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形象,要是由他在《无证之罪》里饰演杀手李丰田,会有怎样的效果?恐怕比冯小刚饰演《老炮儿》更出彩儿吧。


 

未见斯人怒吼,却知斯人血性。

 

所谓一方水土一方人,地方不同,民风就有差异。在过去,矿区的治安环境都不好,学校就是少年的江湖。正如台湾竹联帮传奇领袖陈启礼说的那样:“那个下课铃声,分明就是战斗的号角”。

 

少年的贾樟柯,必然经历过战斗,必然有着他天然的血色。在《天注定》里,姜武扛着猎枪出去毙人的镜头,简直了。那种杀伐,凌厉、凛冽,那是平静的暴力美学。

 

一部代表作品,最能体现导演的意志;导演的崇拜偶像,也就是他的镜子。我相信,贾樟柯在北野武、吴宇森身上,都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过去的,或者是未来的。

 

一位青年导演说:“吴宇森在开幕式当晚说的那段话,令人动容。导演老了,天也冷,他说话有点哽咽,大意是‘我拍了一辈子电影,现在过气了,年轻观众不知道我了,小贾还能记得我,我很感动’。”

 

他注意到,贾樟柯投向吴宇森的眼神,充满了尊敬与爱戴。在第二天的发布会上,贾樟柯又把关切、柔和的目光投到这位青年导演和他的演员身上。像这样,为此前默默无闻的青年导演站台、主持他们的发布会,在七天里,贾樟柯做了很多回。所以,他的脸处于浮肿的状态,那是过度消耗能量的表现。

 

在发布会行将结束的时候,贾樟柯发现现场媒体都将问题给了导演,两位主演还没有发声的机会。他拿起话筒说:“最后一个问题留给我:有请两位主演谈谈他们是如何感受和塑造这个角色的。”


 

对前辈尊敬,对后辈关爱,给他们机会。这就是江湖大哥该有的风骨。

 

然而搭建一个这样发掘、提拔青年导演的平台,光有江湖地位、能力和情怀是不够的。如同教父一样,他得温和,有同理心。我们在荧幕上看到的那些江湖教父,没有人是偏激、狭隘、暴躁的,他们内敛、宽容,他们认同辈分,讲究礼仪。

 

同样的出现在发布会现场。冯小刚带着演员进入,全场突然安静,氛围甚至有些压抑。导演站在主席台前,表情严肃,身体挺拔的似乎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贾樟柯则不然,他的步子虽然悄无声息,但是媒体和观众与他的心理距离非常近,这就是亲和力。

 

同样的面对青年导演胡迁自杀的问题。冯小刚强调的是“青年导演要坚强,现在的环境比他年轻时候要好太多了。”而贾樟柯说:“胡迁去世,收入微薄也是其中一个原因,如果著作权能够实施,导演知道即使我今天身处逆境,未来我有法律保护,好比父母在我们小的时候给我们买了保险。”


 

两位大导演,说的都没错。然而,个性的不同,导致视角有了差异。

 

所以,搭建平遥国际电影展这种事儿,冯小刚、姜文做不来,贾樟柯、李安却可一试。

 

贾樟柯说:“艺术家无法活在真空里。我赞赏有人为艺术活着,也痛心有人为艺术死去。我非常欣赏李安说过的一句话‘电影不是把大家带到黑暗里,而是把大家带过黑暗,在黑暗里检验一遍,再回到阳光底下,你会明白该如何面对生活’。我也希望那些还在困难中挣扎的年轻人,在追寻电影梦的路上能遇到更多的帮助和善意。”

 

有了地盘,有了堂口,贾樟柯可以最大程度地发挥他的能力,释放他的善意,话事了。

 

-END-

作者赵峰   导演帮主编

邮箱zhaofeng@pengxx.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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