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锐导演专题（十） ▏专访导演鹏飞：“潜伏”云南边境一年，集结大师班底创作《米花之味》

作者/ Dorothy

2017年的电影市场上题材和创作者呈现年轻化趋势。涌现出了诸如《大世界》《大护法》《二十二》《囚》《轻松+愉快》《川流之岛》《米花之味》等一批优秀青年导演创作的电影作品。其中有艺术片、也有商业片，这些青年导演在台湾、东京、戛纳、柏林等国际一流电影节上频频露面。让观众看到了国产电影未来的发展潜力。导演帮特别策划【新锐导演专题】系列报道，采访张天辉、耿军、鹏飞等，通过跟这些年轻导演的对话，一窥当下中国新一代青年导演的创作状态。

导演：鹏飞

小津曾说电影以余味定输赢。那么《米花之味》称得上是一部部落痕迹的累积余韵，让观众回味无穷的影片。导演鹏飞以独特的视角和手法为我们讲述留守儿童题材的故事，影片也荣获了威尼斯国际电影节威尼斯日单元最佳提及奖和平遥国际电影展新生代单元最受欢迎影片。

鹏飞是一位80后，高中毕业后他直接赴法学习电影，期间曾跟随洪尚秀、蔡明亮导演拍摄影片，近几年开始尝试做导演拍摄长片。处女作《地下香》讲述的是住在地下室的北漂们的故事，后来他一直在构思，想拍摄一部反映城市饱和后返乡青年的故事。当时恰好遇到几位社工去云南沧源进行志愿者活动，于是就有了这部《米花之味》。

拍摄“回乡青年和留守儿童”题材

我并不想“拍”惨

《米花之味》讲述了英泽饰演的单身妈妈叶楠从城市回到家乡村寨开始新生活的故事。常年在外工作让她与父亲和女儿甚至乡亲们的交流存在障碍。妈妈试图融入女儿的生活，但是这一切并不那么顺利……之后，母女和乡亲们决定在泼水节期间去溶洞祭拜佛祖。

整部影片90%的故事情节来源于他采风时的真实生活体验。为了深入体会电影人物的内心世界，导演鹏飞在拍摄《米花之味》前，专门去到片中的拍摄地云南省沧源县待了一年，来观察当地的留守儿童。一开始的时候也会带着外来者好奇地眼光来看待周围的一切，但慢慢地和当地人同吃同住有时也讲当地的方言，完全融入到当地生活中。

 “当我决定拍摄返乡青年和留守儿童题材时，第一个想法就是不能拍的很惨。”鹏飞在采访中说道。很多反映中国现实题材的电影，大多是灰色式的表达，影调风格也比较压抑沉重。他并不想保持这个传统，而是采用一种幽默调皮的表达方式，捕捉别样的现实本色，希望能让观众眼前一亮，看到留守儿童们不一样的生活。

除了留守儿童问题，影片中还向我们呈现出许多当下时代的症候。城市与乡村、外来文化与本土生态的冲突、宗教迷信与科学的碰撞等思想观众的冲突与碰撞。片中的小孩会聚集在庙前蹭WiFi玩游戏，甚至会偷供奉给佛祖的香火去网吧，村里有人生病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求告巫医与山神为其叫魂，并在佛前虔诚起舞祈祷平安。

难得的是，鹏飞并没有运用煽情或者批判的手法来呈现这一系列冲突，而是通过画面的剪辑和对细节元素的捕捉，来带给观众更深的思考。

在影片中气氛最压抑的一场戏里，当地的一位留守小女孩因为得病没有及时医治而不幸去世。但是鹏飞并没有刻意煽情或者采用大段台词来渲染悲伤情绪。叶楠和女儿一起在厨房炸着米花，彼此的沉思代表着对生命的哀悼与敬畏。就如同片名取作“米花之味”，米花作为当地象征团圆的食物，却用来讲述一次别离。

影片结尾母女二人在溶洞中虔诚共舞，配以空灵的音乐，以及天然的水滴声，让这一场戏赋予了神圣超然的意味。鹏飞在谈到这场戏的设计时说道：“我希望观众跟随镜头进入溶洞，把之前所看到的都暂时忘掉，反而想强调人类在这个1.2亿年的溶洞里面，我们人类的历史只是一瞬，那么在这一瞬间，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问题和悲伤。我想退远一点来观察这些东西。也许就是肢体语言的表达或者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与情感，在溶洞里，我让角色们把社会的一些杂念都暂时抛掉。”

幕后团队大师云集，合作默契

《米花之味》虽然以返乡青年和留守儿童题材为切入点，但影片无论从镜头表达还是画面构图甚至在配乐上都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这其中不得不谈起导演与演员、摄影师和配乐师的合作。

影片中叶楠，在片中并没有过多的台词，甚至在许多场景中脸上都满是漠然。片中有一场戏当她发现女儿偷跑去网吧玩游戏，也只是在车上等了一宿，并没有做出任何行动，担心里却藏着千言万语。

英泽为了演好角色，在村寨体验了四个月生活。穿着少数民族服装，和当地妇女一起到集市卖米线、卖早点，中午回去烧柴用地锅做饭，喂猪，洗衣服，晚上还要和当地孩子沟通、培养感情，熟练舞蹈和当地方言。

 “在拍摄中我们也有很好的默契，她很明白我要的感觉，再加上剧本阶段我们就讨论过很多，因此她很明白我想要在银幕上塑造怎样一位女性形象。”鹏飞如此说道。这是英泽和他的第二次合作。

本片的摄影师是台湾大师廖本榕，作为蔡明亮导演的御用摄影师，他从《青少年哪吒》开始一直到《郊游》都担任蔡导的摄影指导（除《你那边几点》）。而鹏飞因为此前在蔡明亮导演的剧组实习，认识了廖本榕先生并成为“忘年交”。“我非常喜欢他的构图美学，非常有张力，大气。人在里边走动，我就觉得有浓浓的电影感。”

而配乐方面之所以请日本大师铃木庆一，源于导演本人特别喜欢北野武，当他在沧源边体验生活边创作剧本时，会经常听《座头市》里面的配乐，渐渐就觉得很符合自己片中的故事，于是写信邀请铃木庆一为影片配乐。铃木庆一也充分运用了少数民族音乐再加上一点电子音乐的元素，正好是民族跟现代的一个影子。每当电影中出现有一些沉闷、稍微压抑情绪的地方，这样的音乐就起到了很好的调剂作用，让整个电影一直比较梦幻的状态，最终呈现出了一个很有意思、很细致的配乐。尤其是片尾结合舞蹈的配乐，一下子让观众置身于另外一个时空中，有沧海一粟之感。

坚持找到属于自己的风格

导演的长片处女作《地下香》曾荣获72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威尼斯日单元”的最佳影片。时隔两年，这部《米花之味》再次入围今年“威尼斯日“单元。当时有评委认为：“《米花之味》是前作的一面镜子”。它是返乡之旅的故事，而《地下香》则是讲述住在地下室的北漂们的故事。

“现在回过头来看《地下香》，我会觉得当时拍摄的太过压抑了。我想找自己的风格。”导演坦言道。因为在拍摄《地下香》前，他一直在跟随蔡明亮导演拍摄，包括做副导演与编剧等工作。难免会不自觉地受蔡导的电影美学与拍摄手法影响。

“我也很愿意吸收蔡导很棒的地方，比如说剧作方面，或者，他非常擅长用镜头和演员的状态来传达情绪。我也愿意去学习他，但他这些东西很复杂，很难学到，我只能尽量去接近他好的东西。”

但是世上只有一个蔡明亮，创作《米花之味》时，鹏飞也偶尔从故事当中抽离出来，试图把自己想象成观众，静下心来思考什么样的镜头语言能让作为观众的自己会更感兴趣，在不断的尝试中，渐渐找寻适合自己表达的影像风格。

接下来的鹏飞打算继续拍摄一部发生在云南沧源的故事，他体验生活的那一年，遇见很多趣事，他想用一种荒诞的手法呈现给观众。

三年完成两部长片，且均获得了国内外奖项，这些认可的背后是鹏飞对作品的精心打磨。“虽然在拍摄过程中会遇到资金、取景等外部条件的限制，但是最大的挑战来自于故事创意和风格的探索，这些都需要沉下气来仔细思考。”

对于有志于拍摄电影的年轻人,鹏飞导演也分享了他的亲身体会，建议大家在多看好电影之外，一定要多到剧组工作，不要去抱怨一些事情和推卸责任，不遗余力地认真学东西，这样机会总有一天会找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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