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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语电影界眼光最好的伯乐,金牌监制陈国富的用人准则

2018-01-01 参加活动请置顶 导演帮

编者按


从彭浩翔、乌尔善,再到杨庆、肖洋,这些导演界潜力股,无一不是出自陈国富先生手下,他成为华语电影界眼光最好的伯乐。成熟制片人和监制的帮助是华语电影导演新生力量成长的不可或缺条件。但是好监制、好制片人难求,本文的作者曾与陈国富先生共事,学到宝贵的人生财富。今天导演帮就分享给大家,陈国富老师先生看人和发掘人的准则。


作者/朱墨


人人都有死穴,我的死穴是家庭。

 

几年前,为了妹妹的人生选择而苦恼,背后种种复杂故事细枝末节无法尽数,但出于保护家人的本能和强迫症的性格,我走入了难以自拔的情绪低潮。当时爸爸妈妈妹妹交替不断打电话给我,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主张,我站在哪一方都能理解,但又永远无法真正解决问题。那段日子白天一接到这种电话就头疼,晚上一夜一夜的睡不着。终于有天撑不住了,写信给陈导(陈国富)倾诉,把跟妹妹之间的通信也一字不落的贴了过去。

 

不久,我收到这样一封回信——

 

“你对家人死而后已的忠诚实令人抚案叹息再三。


你的推理递进清晰,文笔通达,同样的论点相互叠加看起来洋洋洒洒,但你的信更多是在分析你妹妹的问题,然后我发现她每个单项罪名,都可以回到同一个罪名。你妹妹的罪名是什么呢?


她不是朱墨。


但是你要知道,她没做坏事,没违背良善风俗,这是我们对一个人的最高和最低要求。如果她觉得爱情是那么重要——不管这爱情是一时或永久,真坚或虚幻— 43 35005 43 15265 0 0 3465 0 0:00:10 0:00:04 0:00:06 3465 43 35005 43 15265 0 0 2590 0 0:00:13 0:00:05 0:00:08 2751以至于这爱情重要过任何人生规划、艺术表达、亲疏远近,那也是她独立人格的表现。你可以骂她没志气,但注意,志气也是天生的呦,包括在你强调的基因里。我倒觉得你们家基因分配的蛮可爱的,一个为事业进取汲汲营营,另一个一谈爱情就昏了头,老天对这些有很深奥的安排。


你爱你妹妹,首先要接受她,然后量力帮助她。她的人生是她的人生,不是你的。你的长篇义正辞严,虽然那么精彩,其中有些段落几可媲美易卜生的女人出走宣言,但,这跟你妹妹的人生有什么关系呢?她从小一直在做她自己的选择,往后也将这么一直抉择下去——‘我其实一点不在乎金钱,不在乎大城市小城市,我一直都是在乎感情的’。她的一句话,能抵消我们的一万句。你的建议我相信她都听明白了,她无力反驳(谁能反驳呢)。但我相信在成长的某个阶段,她曾努力的尝试了你的期许,她尽力了,但她只能做她自己。”

 

收到这封信之后,我的眼泪几乎是从眼底飙了出来,忽然觉得自己面目可憎: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去批判别人呢?

 

回顾与陈国富导演相识这十年,我发现他一直在潜移默化的告诉我们一件事:无论怎样的出身、地位、财力、能力,每个人都应该是独立的,自由的,值得被尊重的。

 


时间倒回到十年前,我刚进华谊兄弟上班,公司通讯录里的“陈国富”三个字看起来颇为神秘,刚入行的我并不知道这个“总监制”是干嘛的,只能隐隐感觉这是一位很厉害的“大官儿”。

 

第一次跟这个神秘人“接触”,是2007年的大学生电影节,公司有一部片子入围,但导演主演老板都因为各种原因不能到场参加颁奖礼,忘了是哪个不开眼的建议我,“如果你们老板不在,那你就让你们公司除了老板之外最高位置的人去参加呀。”我非常老实地翻开了通讯录,找到了排在“总裁”下面的“总监制”,按照上面的手机号码拨了出去。现在回想起来,仍依稀记得听筒那头错愕但平静的声音,“我可能不太适合,因为我不是这部片的监制,也没有参与这部片的具体工作,所以要麻烦你们想一下其他人选”。

 

挂断电话,我心想,原来这个人就是陈国富。不久以后,跟同事说起这件事,对方瞪大眼睛,好像我做了一件很二的事情。这时我才后知后觉,直接打电话给他本人是多么莽撞,而这位“大官儿”并没有因为我是个小屁孩儿就置之不理,不仅如此,他还认真说明了自己不能参加的理由。

 


初进公司,我负责的工作是为电影撰写新闻稿。刚离开学校的研究生,写东西的风格总像在写评论文章,拿出的稿子常被嫌弃“太学术”“不够新闻”,但那时并没有人指点我到底应该如何修改,只能对照原来的范本去摸索,压力很大。   

 

几个月后,冯导新作《集结号》开机,这部电影极受公司重视,我写的稿子终于有机会抄送给陈导,在他回给我的信里,我发现word文档中都以修订格式显示了修改意见,旁边还批注了改动的原因。在他的指点之下,我逐渐摸到了写稿的方向和窍门。

 

上班之后的第九个月,我的新闻稿第一次被陈导称赞,尽管只是短短一句“这篇写的不错”,也让我高兴了一个星期。有天晚上,我收到他的邮件,说是正在为《集结号》的人物海报琢磨slogan(宣传语),让我也一起想想,有什么点子可以随时发给他,这让我受宠若惊。我自认不是一个很有创意的人,文字能力也不特别突出,但陈导居然让我一起提slogan,这是莫大的肯定与鼓励。

 

那天晚上饭都没怎么吃,一会儿翻剧本,一会儿上网查资料,绞尽脑汁为每个角色编出了一句话,怀着忐忑的心情发了出去。深夜,回信来了,“采用了你的大部分想法,有些也给了我启发”。看了看附件中他润色后的版本,显然比我的初稿要精进很多。现在在网上搜索“集结号人物海报”,依然还能看到当时我们“合作”想出的七条slogan。

 

说到这,忽然想起黑泽明导演在自传《蛤蟆的油》中,曾写到他的老师山本嘉次郎,“提出批评不难,但是,提出批评的人能够按照自己的批评意见亲自把剧本改好,却不是普通人能做得到的事。”

 

显然,不管是新闻稿还是剧本,陈导一直都是身体力行的。与他合作十几年的编剧张家鲁说,“通常是我写完一个版本给他看,他不是光看,还会动手修改。我觉得有些地方他改的真的很不错,但是有些地方我很难同意,便偷偷再改回去,他再看就能发现我其中的坚持,我们两个人就这样暗地里往复多次。剧本创作很难说谁对谁错,可能有的趋向市场,有的背离市场。在这方面他蛮有包容空间的,当他发现你的坚持是有价值的时候,就按照你的方式来做。这一点对于跟他一起工作的后辈来讲,非常棒。”

 


2008年,受公司之命,我从电影事业部调去了电视剧事业部。工作了大概一年之后,陈导的《风声》进入了筹备期。

 

《风声》工作进入中后期,我的位置成为风口浪尖。当时他赋予的职责超出了我经验和能力范围,让我作为这部电影宣传的总窗口,对接公司内部的制作与发行部门,同时负责与外部营销公司及好几组经纪团队的沟通工作。过程中,我不断受到各方质疑和投诉,不管是公司内部的同事,还是公司外部的合作伙伴,每天都能生出一些让我吃不了兜着走的事,每一件事在当时似乎都难以解决。我的压力大到每星期必然崩溃一次。

 

这其中一个很大的心理负担,就是总听到别人说“朱墨怎么那么拽”“态度怎么那么差”,为此,我每天都提醒自己,不论见到任何人,都一定要有礼貌,见到领导要叫“总”,见到同事要说“您”。任何话要说之前,任何邮件要发之前,都要思量再三,生怕一句话不合适又把人得罪了。这样谨小慎微点头哈腰的日子过了不到一个月,我觉得自己快要神经病了。

 

第二天,去找陈导诉苦,他没有对于我的“痛苦”发表任何看法,只是笃定的说,“我们这行业,一切都是看结果。你人再好,做不成事也没用。不用纠结于别人对你的评价,不如把时间、精力放在提高自己的能力上,这才是真正有价值的。我告诉你,没有一部好电影在工作过程中是其乐融融的,不管是前期还是后期,一定是煎熬不已、斗争不断的,就这样最终才可能出来一个好东西。”

 

我不能说听了这番话,笼罩在心头的乌云瞬间散开,再也不管人际关系,但起码,之后可以更加认定低头做事的重要,这对我来说是莫大的解脱。各项工作并不会因为谁说了什么变得容易,这把“尚方宝剑”带来的更多是心理暗示,让我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成长,就这样,我几乎是使尽浑身解数撑到了最后一刻。

 

《风声》首映的那天晚上,陈导带着制片人陶昆、编剧张家鲁、剪辑肖洋和我一起去了蓝色港湾附近的一家日餐店,在那里,平时滴酒不沾的我,第一次跟大家一起喝到了醉。醉眼朦胧中,耳边不断响起顾晓梦那段令人泪下的台词,“我身在炼狱留下这份记录,只希望家人和玉姐能原谅我此刻的决定,但我坚信你们终会明白我的心情。我亲爱的人,我对你们如此无情,只因民族已到存亡之际,我辈只能奋不顾身,挽救于万一。我的肉体即将陨灭,灵魂将与你们同在,敌人不会了解,老鬼,老枪,不是个人,而是一种精神,一种信仰……”

 

无论如何,我通过这个项目了解了自己,也验证了自己。在那之后,内外的质疑声慢慢减少,我也通过一个个随之而来的的工作挑战,逐渐积累起了更强的自信心。

 


2013年,我决定出国读书。跟陈导说起这件事时,我正掰着手指算伦敦这一年要花掉多少钱。他淡淡的说,钱花在这种事情上,才是最有意义的。买房买车那些,都太无聊了。我听完,用力的点了点头。

 

其实我的金钱观,也完全受他影响。很多年前,有次在他办公室谈话时,他说过一段话,我至今记得很清楚,“朱墨,这辈子属于你的钱,已经放在那里等你了。你只需要练好你自己的本事,等着它们出现。我二十几岁时还窝在台北郊外山腰的矮房里,每天只看书,没收入,还要受家里人的接济。这么大了还要花家里的钱,应该觉得没面子,但我丝毫不以为忤,从来没怀疑过自己的抉择……”

 

进行这场对话的时候,我每月的工资四千块,交完房租所剩无几,但我还是非常乐观的期待着未来。生活用事实证明了陈导的观点。我这个毫无背景资历不足的小孩,在上班第三年就收获了价值百万以上的原始股。

 

这件事无疑是一针强力鸡血。那之后,不论是在工作期间面对外界高薪诱惑,还是花掉全部家当负债出国读书,又或者是回国之后重新开工,收入都不是我考虑问题的第一要素。因为我深深知道,独立的人格,真正的心安理得,还有对理想的追求,它们才是高贵的,无价的,难以被金钱宰制的。更何况,“属于我的钱,就在未来等着我”。

 

前些日子跟肖洋闲聊,说起几个最近正在被陈导破格“试用”的人,其中不乏有明显弱点之人,我俩先是忧国忧民,聊着聊着却忽而释然,肖洋说,“墨墨,你不要忘了,我们当年也都是被破格提拔的。张家鲁在跟着陈导写剧本之前,在台湾新闻局当公务员;我不是电影科班出身,刚回国的时候连正经工作都没有;常松当年在老家就是个小混混,来了北京不过就是个销售;你呢,一个北师大普通研究生,刚上班的时候天天打扮的像个土妞……我们不仅没有什么资历和背景,甚至每个人都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也许正是这些缺点,在他眼中构成了我们每个人独特的,宝贵的东西。”

 


文章开头陈导那封回信,里面其实还有一段话,是这样说的:今天我们讨论任何人的任何人生可能,都要先接受他,接受他是什么人。我们必须先接受他,因为他是一个独立的人。他如何体现独立,其定义不能由别人来下,只能由他自己。

 

这就是十年来我在陈导身上学到的,最简单,最朴实,也最珍贵的道理。


-END-


作者/朱墨,23岁进入华谊兄弟公司,24岁升职,25岁担任电视剧宣传总监,26岁担任电影宣传总监。2013年辞职,得到了成龙的推荐信,到伦敦大学学院(UCL)进修,获得电影学双硕士。2015年,与成龙共同创作《成龙:还没长大就老了》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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