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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幻又荒诞,现实主义还可以这么拍 |《北方一片苍茫》导演蔡成杰专访

孙瑞紫 导演帮 2021-03-21

 

“文艺片要做到两点:文学和艺术。也就是内容与形式高度统一,两者只有高度结合,作品才会有很高的欣赏价值。”蔡成杰说。

 

在商业片云集的暑期档,一部获奖艺术片在艺术影院专线上映。

 

《北方一片苍茫》,(原名《小寡妇成仙记》),获得了今年鹿特丹电影节最高奖项金虎奖,被给予了很高的评价。“影片呈现了史诗的纬度,超越了任何一个个体与瞬间”。

 


对于本片导演蔡成杰来说,鹿特丹金虎奖不是他收获的第一个惊喜。去年的First青年影展,本片摘得最佳影片、最佳导演两项大奖。组委会同样给出了很高的评价,“该片打破了中国电影对现实主义表达的疲软无力,摄影和环境层次的有机结合,以及极具创意和表达野心的影像合理建构,也完成了导演个人电影风格的成功塑造。”

 

如果说本片在鹿特丹折桂,说明这个掺杂着中国民间宗教和现实众生相的故事征服了世界观众,而First影展的认可,更说明本片在中国本土现实题材中的突破。无论在中国还是世界范围内,《北方一片苍茫》都成功了,它的成功在于内容和形式上的创新。


  

现实、荒诞

 

蔡成杰在电影的导演阐述里这样写道:通过一个农村妇女的故事,展示了北方农村的众生相,考察农民群体生存情况,精神、道德以及信仰的现状。以荒诞的表现手法,来揭示农村的诸多问题,诸如信仰缺失,重男轻女,家庭暴力,空巢儿童遭遇性侵等问题。

 

因此本片的基调是写实的。镜头下展现的北方农村、人物和故事,都来源于导演老家的真实事件,他从亲戚、朋友的口中得知,再加以戏剧化改编。电影在河北承德平泉市农村拍摄,冬季的雪域平原,村镇的人间烟火,被原封不动地搬到大银幕上。


 

对于这一切,蔡成杰导演并不陌生,他高中之前的童年和少年时期就在这样的环境中度过。后来来到北京,城市生活让他对家乡多了一层冷静的思考。在中央电视台社会与法制频道做编导的经历,又给了他关注社会议题的视角。当种种时机、条件成熟的时候,他的导演处女作,选择回到他最熟悉的家乡,讲述他最熟悉的人情。

 

在写实的基础上,故事的魔幻风格,则主要来自女主角的身份设定——一个小寡妇,变成了通晓起死回生、点石成金之术的萨满。

 

蔡成杰的创新性在于,他从这个标新立异的人物的视角出发,串联起整个地域的精神生活和情感世界。用女主角在几个村庄之间的游走,带动几个人物身世的混述。事实上,萨满这种带有民间宗教色彩的人物同样是现实存在的,只因其地域性而显得神秘,当走向大众的时候,必然是新奇的。


 

这样“魔幻现实”风格的题材在中国并不多见,但在世界范围内,库斯图里卡的《流浪者之歌》、拉美作家马尔克斯《百年孤独》都是同类题材的典范。蔡成杰深受这两部作品的影响。

  

悲剧、喜剧

 

在蔡成杰的设定中,电影女主角最简单的一个愿望就是,找到一所房子,度过寒冷的冬天,所以她就一个房子接着一个房子找寻。“最终她应该找到一个归宿,但我个人觉得她的这种愿望应该走向幻灭。”

 

而在深层次中,女主角的死代表着一种悲剧,“她作为女性的善良、爱意,一直试图去拯救、帮助周围的人,最终却无力拯救这些人不断增长的欲望和冷落,她势必会有一种悲剧式的结尾。女人总是相对弱势的,但她们通常会有很坚韧、很有生命力、很温暖一些禀性,我觉得这些东西值得描绘。”


 

在导演看来,这部电影不是纯粹悲剧,而是悲喜交加。“我喜欢让观众观影时情感是复杂的,而不是单一的。所以本应悲伤的地方给大家一些欢喜,本应该开心的时候放入一些悲伤,来表达一些荒唐。而所有的欢喜、所有的荒诞都应该以悲剧结尾,就像《红楼梦》一样。”

 

如果把本片同《红楼梦》做对比,也不难发现其中的异曲同工之妙。影片结局,女主角从“成仙”到死亡,而北方雪原依旧如故,恰如《红楼梦》的结局,“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得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个中况味,确实是“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充满荒诞,令人悲喜交加。

  

内容、形式


本片的镜头语言无疑是个加分项。固定镜头摄影,黑白与彩色画面交叉,让人感觉耳目一新。

 

正如蔡成杰所说,“文艺片要做到两点:文学和艺术。也就是内容与形式高度统一,两者只有高度结合,作品才会有很高的欣赏价值。”

 

选用固定镜头,让本片呈现出一种客观冷静的基调,从局外人的姿态审视正在发生的一切。“我认为冷静的视角比较适合这样的故事。我们不想用运动镜头去参与,也无法给到特写,不让演员用表演、脸部表情表达内心戏,那不是他们所擅长的。”


 

同时,固定镜头场景在大银幕上放映,能够让观众的注意力集中在整体环境中。“我很喜欢大屏幕那种感觉,让人物在画面中占相对较小的比例,让观众‘走神’,不要盯着人去看,而是去看整个屋子陈设、氛围,同时耳朵可以听一些这些人的对话,慢慢你会融入到他们生活里面,相信这个世界的存在,这是我们想要达到的效果。”


导演心知肚明,长时间固定镜头、缺乏镜头调度会让观众感觉乏味。因此影片用颜色叙事弥补景别叙事的缺位,在黑白画面中接入彩色画面。

 

黑白和彩色画面交叉,不仅丰富了镜头语言,也推动了电影的叙事。


 

第一个作用,区分现实与非现实。现实是黑白的,非现实是彩色的。比如第一场戏,其实是故事开始前的非现实空间,介于死亡和生存之间的昏迷状态。女主角的第三任丈夫大勇子带她在一片雪原里面行走,寓意走向死亡,因此画面是彩色的。在二好弥留之际,被萨满招回到现实世界,一睁眼是黑白的。而最终女主角在冰天雪地里的死亡,“遭遇很多人的冷漠,我想给她处理成黑白,把颜色去掉。反而在她生命路径里的彩色,说明她内心依然充满渴望。”

 

第二个作用,在黑白画面中点缀一些彩色,用颜色来增加叙事。比如,当女主角描写自己内心世界过往的时候,电影加入一串彩灯,转换场景,用颜色来烘托氛围。另外,火盆、彩色玻璃窗都可以起到这个作用。

 

独立、创新

 

无论是题材选择,还是影像表达,本片都属于剑走偏锋的一类,紧紧抓住人的眼球。“因为是第一部电影,我们所有领域里都愿意做大胆的尝试,不要第一部电影拍的老气横秋。所以在这样的认同的基础上,我们几乎在各个方面都愿意做更新的、更勇敢的尝试。”

 

虽然蔡成杰刚刚踏入电影导演的行列,却已经显露出游刃有余的老练。多年电视台编导生涯,老朋友组成的团队,让剧组的执行有很高的效率。四十多天写完剧本,而拍摄则仅仅用了九天。几乎所有场景都在同一个村镇,节省了转场的时间,美术布景也多在现场原有布置上简单陈设,台词、剧本提前排练,现场彩排、摄影试验同步进行,“所以都特别快,现场基本三条就过。”


 

蔡成杰很享受这种状态。做独立电影,既表达自我,也拥有相对的创作自由,在剧本创作、拍摄中可以随时修改,“一边拍一边创作,这是独立电影的好处。” 比如电影中的聋哑儿童小石头,一开始并不是剧本中的设计,选角时,当地特殊教育学校老师为他推荐了这个小孩,所以我剧本就改成了手语。相应的,女主角也一起学习手语,进行交流。

 

对于接下来的计划,蔡成杰说,他还是会坚持表达自我,坚持创新。“如果两个同样的选择给我,一个是保守一个是创新,我还是会坚持创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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