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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施南生:指掌乾坤,底色是豪情赤心

文/洛弟 导演帮 2021-03-20


“请大家等一下,施南生老师刚采访完,去抽一根烟。”工作人员对鱼贯而至的记者们说。


未见其人,先闻其行,像是侠客驾临。


到她回来,大家一同进屋,纷纷坐定,才看见真容。


矍铄、硬朗、朱颜鹤发……这些以“老”为前提的褒义词,在她身上易用,但不适用。



“没有年龄感”这话是真的。


精明强干的女人,香港人叫“叻女”。


男人拿有色眼镜看她们,金刚不坏,周身绝缘,一身套装都像铠甲。


写“叻女”的亦舒极爱施南生,不时拿她照片“以凉耳目”,这个梗传了几十年。


但施南生的“叻”,更像是侠气化成。


有位女士问:“您觉得一个女生除了生存或生活,什么是必须拥有的?”


她说,这样东西听起来太正常了,但能做到这种正常,也不容易——“要很真诚地对所有身边的人,要很负责任。”


“我觉得自己年轻时不是天才,就是我妈妈教的,人家叫你帮忙,能帮就帮。要是答应帮忙,帮百分之一百二十。有事来了,能帮忙去做,做了就百分百投入做好,然后是心情。”


说着拿老友萧芳芳一句话找补:“头可断,血可流,腰间不能有肥油!”

 

快事


之前一直不敢信,施南生当真是位“侠女”。


徐克导演几十年,离不开她帮手,“老怪”的脾气,无人不知。


思路天马行空、剑走偏锋,拍摄计划一天一变都“湿湿碎”,人又豪气纵横,嬉笑怒骂,时不时就乐了观众,苦了剧组。


怪杰如此,已经“侠”到极致,身边几十年的制片,必然是位算无遗策、画无失理的女诸葛。


有互补,有牵制,一切才运转如轮,不然,两人当真“侠”到一块去,岂不水漫金山?


当年“新艺城”神仙阵容,十足群侠际会:


吴宇森是名门正宗,徐克一手偏锋奇剑;书生黄百鸣能写会道,跟逍遥公子曾志伟是两个通天晓;麦嘉是特技高手,演员石天内功深厚,加一个“莫大先生”泰迪罗宾。


个个身怀绝技,独当一面,可都是群散仙,粗枝大叶,什么都乱糟糟。


一天,施南生到公司来看,大为惊讶:


“麦嘉、石天都是天黑才上班,黄百鸣好一点,除了一个小秘书,就没什么人了。我就想,这个公司弄不大的,得找个人管管。”


这一想不要紧,当过丽的电视行政的施南生,立刻就被“盯上了”。



黄百鸣做代表,来邀她加入,说得天花乱坠。


施南生开口问一句:“你们公司一年的营业额是多少?”


黄百鸣想了半天:“……你觉得呢?”


“那你们一年拍几部电影,多少生意,多少预算呢?”


“目前我们还没有。”


“你们打算有什么规模,规模多大?”


“……你觉得呢?”


后来,黄百鸣说了实话,就是因为大家对这些都没概念,才想找个人来管一管。


换个人,兴许掉头就走了。


原本施南生也还在考虑,可当时徐克刚拍完《鬼马智多星》,片子大卖,大家开心,一起玩得很好。


结果有一天,黄百鸣突然说:“我把你这个月的薪水存到你银行户口里了!”


却不过面子,江湖救急,来吧!从此七怪变八仙。


之后,施南生一点一点教会他们,拍戏要讲预算,要为投资人和院线负责;手头的预算要合理分配,拍片档期要有安排,不要撞在一起……


她的“拔刀相助”,写下不止一段神话。


传说,八几年林青霞到香港,名气扔在台湾,只能自己去谈片约。


施南生看不下去,索性做她的“义务经纪人”,免费帮她约片。


从此,林青霞演艺生涯下集开画,异彩纷呈。


之后便是《笑傲江湖2:东方不败》,人人提林青霞,都忘不了一袭红衣临江仙。


那是林青霞特意从台湾飞回补拍的,登机回程两小时前,拍最后一镜。



“一开始出来做事,说得出要做得到,这个圈子很小,我们背后讲什么话,怎么做一件事,很多年后这个事情会报回来。”


“你刚出来混,年轻,要是乱七八糟,大家很快会把你打入一个乱七八糟的类别,你就只能拍乱七八糟的电影。”


不停地“肯做”,很诚恳、很真诚的去做,别人才会帮你。


直到今天,施南生对新导演的赏识,都不像是投资,更像是一种“英雄相惜”。


很多年轻导演请她帮忙看剧本、看成片、给意见。一旦碰到喜欢的项目,能帮就帮,亲力亲为。


“我不会抗拒,也不会去定义一个标准,(比如)一定要卖钱,一定要去电影节或怎样。我比较看重电影剧本,其实最难找的,是好剧本。”

 

传剑


近年来,施南生参加的影展越来越多。


FIRST青年电影展创投单元,她担任评委;今年上影节,她是亚洲新人奖评委会主席;刚过去的釜山电影节新浪潮奖,依然是评审……


直到这次澳门影展,她路上的每一站,都离不开一个“新”字。


她像《一代宗师》里的老师傅,想尽办法帮新人出头,接过名声,凭一口气,点一盏灯。


“每个行业必须有新血液,才能持续发展。几个老人家永远霸着地盘,是发展不起来的。”



当然,她自己也有“私心”:更新自己,与时俱进不落伍。


“因为电影是一个活的艺术,你必须要知道人家在想什么,在搞什么。恰恰我也做得久,认识的也比较多,他们叫我去电影节,我也乐意。”


可如今的“武林”,到底是变了。它越来越大,越来越新,有时也越来越乱。


内地市场的空前壮大,需要大量新人入行,却因为工业的不成熟,导致不少问题:


“表面上好像富贵荣华,其实很多都需要时间来解决。”


她提到,自己从香港带来的一位副导演,第三副导演做了好几年,三四年才能做第二副导,再过几年,才做第一副导。


结果在内地,见到一位“小朋友”,自陈经验丰富,言语间气派不小。


问他:“入行几年了?”“三年!所有大片都是我拍的。”


更吓人的是,对方这话是真的。


大家个个抢坐导演椅,闹到遍地大帅,将相兵卒临时抓来,磨两下枪就上阵,打什么仗?


爬得太快,没有经过长时间的实践训练,“宽度有,深度没有,做导演不只是表面功夫。”


“人才不是长在树上的,你要培育,要时间的。”


后果是,大把人做导演,可其他部门除了摄像组,“服装也不够,美术也不够,制片什么都不够。”


好容易找到位成熟的,人家要两个助手,找来了两个,一个行、一个不行,再去找两个人帮那个不行的……一来二去,剧组疯狂膨胀。


“所以我们现在组里很过分,一天可以六百个人,移动能力都没有了,像个大笨象。”


对此,“施女侠”也有些看不懂了:“像我们从前,一组一百多个人拍戏,不也挺好吗?”


她也只能笑看风云:交给时间,由市场自然淘汰,慢慢来,不着急。


“改革开放到现在,商业电影市场化才十几年时间,十几年太短了!”

 

排难



当记者问到“好的制片人和监制要具备哪些特质”,施南生笑答:“你有没有三天三夜?”


为了防止三天三夜讲不完,她讲了些非练不可的基本功,给新人听。


她的话听起来,不像是一套“制片极简说明书”,更像是侠者的修身处世。


其一是终身学习。没有“我做了三十年,我当然懂”这回事。


“别人的想法要肯听,人家才肯讲。一到现场凶巴巴,独断独行,人家不愿提意见,最后是自己的损失。”


跟人要学,自己也要学。


要每天开着自己的“雷达”,建筑、植物、历史、文学、音乐,都可以学——电影是综合艺术,凡是有关的,最好无一不明。


沟通能力,是另一个重要因素。


她遇到过不少导演,有的会做不会说,有的会说不会做。


像她老友杨德昌,一开口结结巴巴,一拍出东西,都是顶级。


遇到这种情况,为了能让导演安心拍戏,制片人必须无所不用其极,帮对方落实想法:


“要么你画故事版给我看,要么你把故事版拍出来,根据你的节奏剪好,配好音乐,让我感受到你的电影出来是怎么样子,要么你拍个短片给我看。”

做一部电影,必须保证沟通上没有困难。


一个原则,帮导演最大限度上实现作品的艺术追求。


再有,就是自知之明——明分寸,知进退。


一部戏赚了钱,不要自满,不要说“这有什么难的?我也行”,去总结经验教训,找人襄助,帮自己守住最弱的一门,因为没人能什么都懂。


“知道自己哪里弱,有自知之明,才肯开放自己,找行的人来帮助你。”


她常对年轻制片人说,一定要到现场。


“年轻的时候,时间是不值钱的,不如你以后的时间值钱,因为那个时候可以付出,而年轻时要吸收。”


到现场,看导演怎么拍、怎么剪,了解导演意图,才明白该去怎么帮他。


导演不可能事事对你说明,很多东西要自己学,去意会。


学起来要勤,配音也要去,宣传也要跑,“不关你事也要跑一下”,去了解各部门的工作流程,积累经验。


当然,还有一点很重要:言必信,行必果。


 

在很多人眼里,“武侠”二字,终究是武在前侠在后,没武,行什么侠?


但对施南生而言,有侠,才有用武之地。


像李慕白,由道而生术,剑技中有义理:“舍己从人,才能我顺人背”。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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