瞩目 | 情欲、暴力、写实，哪个是娄烨让人害怕的武器？

沉默的娄烨再次成为焦点。

最好的是，这次所有人都在谈论影片，真正光明正大地谈论影片。

4月4日，娄烨新作《风中有朵雨做的云》终于如期上映，最终公映片长：124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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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会欲望

不知影片的修改审查次数，是否与影片的时长等同。但从公映版本的剧情来看，这仍然是一部非常娄烨的影片。

《风中有朵雨做的云》以情欲戏和生猛的长镜头开场，沉溺于情欲的野外男女镜头是亮的，但却看不见复杂而暧昧的情愫，更像是张皇失措和粗暴的结合。

在雾气散去后，影片以一个大规模，几乎令人屏住呼吸的长镜头切入正题，虽然在几次剪辑之下，这个镜头已经显得有些支离破碎，但仍可以感受到画面的冲击力。

情欲、城市、人，影片因此延伸开来。年轻警官杨家栋，由于城建委主任唐奕杰的坠楼案件，而坠入如蜘蛛网般复杂的人际关系中。

井柏然饰 杨家栋

宋佳在影片中扮演着一个极为多元化的女性角色，在外人面前，她是貌美如花的老板娘，和唐奕杰是令人艳羡的一家三口，外表光鲜靓丽。

然而镜头一转，在每一个快速剪辑的片段里，人物的多重面具，像斑驳的墙皮一样逐渐脱离。

旧日时光里穿着白衣热舞的青年校花，因家暴而血流满面被送入精神病院的凄惨女人，和姜紫成情愫暧昧时在卫生间里用口红涂抹时的人妻，在最后说服阿云的时刻仓皇的犯罪者……如此种种，都是关于人性的表达。

 宋佳饰 林慧

这是娄烨一以贯之的风格之一：人性表达的风格化。虽然会有人诟病，剧本本身疑似知音体，与故事会的题材并无大不同，然而正是这种毫无意外的剧情中，娄烨用他熟悉的阴郁色调、摇晃镜头、旧日金曲等手法，重新将他熟悉的“欲望”主题，解构得肌理清晰，血肉毕现。

剧情是简单的，也是简洁的：欲望。

在展现欲望这一点上，娄烨已经将晃动的镜头和自己的电影死死捆绑。无论是他过去的御用摄影师曾剑，还是此次《风中有朵雨做的云》摄影师包轩鸣，都对手持摄影有着强烈的个人偏好，也大多擅长运用一镜到底。

导演和摄影师的配合默契，大抵来源于此。娄烨的影片，带着摇晃感的镜头是刚需，既是纪实感的表达，也是展示“摇镜头的作用是烘托情绪、渲染气氛”的使用手法教科书。

在俯瞰过城市后，快摇展现了人物复杂的心理，复杂的处境。逃离、寻找、渴望，种种欲望在一帧帧不稳定的画面中滋生。

虽然这一点个人特质，偶尔也得到轻微戏谑的反馈。甚至连演员也曾问及，为何娄烨导演的影片中总有那么多晃动的镜头，看得人头晕目眩？但这一点晃动，适当地表明了摄影机和人物的距离，也是观看者与电影的距离。

娄烨的镜头，时而靠的极近，几乎能看到每一个毛孔，能感受到人物真实的呼吸；时而又游离在外，从游移不定的角度去俯瞰整个城市和人生；时而暗中窥探，时而破碎凌乱，只剩下只言片语可供回味。

马思纯饰 唐小诺

《苏州河》的那种娄烨主观视角或许已经消亡了，取代的是永远游离在外的观众视角：疏离、冷淡、无法共情、无法代入，少有人无辜，也少有人纯粹有罪，人性本身即是复杂而暧昧的。

 2 

关于现实

另外一个令观众为他的坚持感到欣喜的特点，是娄烨的写实。

在影片正式上映时，一张少有见到的报纸式海报新鲜出炉。宋体字，暗红色，黑色，在互联网的时代，这张纸质的海报让人生出了怀旧感，也与影片所追寻的相合一致：过去，真实，记录。

而转回到影片本身，娄烨在《风雨云》中，跳切镜头使用多多。三十年的漫长叙事，并不会让观众感受到漫长，而在短暂和破碎中，给予人更多想象空间。

三人行的好友关系，为何变成了奇怪的四角恋？而这段情爱关系背后，又有着复杂的官商关系，在三十年之间，纠缠在复杂情爱蜘蛛网中的男女们，是否从未有过过徘徊动摇，面临崩离局面的一刻？

《风中有朵雨做的云》

过去通常只有结果，而不会阐述原因。在充满着怀旧感的纸张、摄像头、广告里，碎片化的镜头将过去的历史穿针引线。正因为所有人对过去的记忆，只能靠零星破碎的照片和纪录来追溯，使用与记忆相仿的镜头语言，就更让人有种极为强烈的现实感。

同样带给人强烈现实感的是城市，这又是熟悉的娄烨印记，只不过，这次不再是一城一事。影片逝去的三十年里，台湾是意料之外的发迹和爱情诞生地，陈妍希将《一场游戏一场梦》唱的幽柔婉转，如云如雨，而这场梦幻的相遇却短暂地结束于暴力。

陈妍希饰 连阿云

内陆沿海的广州是所有人重回和崛起之处，正如高空俯拍的城市，高楼渐起，主人公也在辉煌的崛起中走向人生的高光时刻，而香港则是他们的流亡之地。

三个城市，暗喻着多人共同命运的三段纠葛。城市和人的命运，不再是“大城市和小人物”的关系，而是真正勾连在一起。

在《风雨云》当中，画面仍是惯有的暗沉，少有明亮。有着近距离和强力感情冲击沟通的情欲戏，仍然发生在狭窄的空间里，色调昏暗，画面粗粝。同时，虽然影片中此次拍城市比以往更多，但阴暗的黄昏和潮湿的水气，仍然在影片中反复出现。娄烨用这种近乎于自然的形态，影射属于自己的现实。

但不能否认，娄烨的影片中还是有艳丽和光亮的部分，比如初见时姜紫成身上的白西装和李慧的白色蕾丝上衣，比如姜紫成常穿的花衬衫，比如在最后大桥下三人互相凝视，迷茫的神情被火光照的极亮。

秦昊饰 姜紫成

这些色彩和光线从不在画面中有半点突兀，但又自带强烈主观的倾向性，矛盾被合理地平衡了，写实表意作用共存。大多时刻，局部与整体色彩的反差，是细微处穿插的隐喻。从明亮的映衬中，阴霾反而显得更明显，从平静的画面中，生出了情感的暗涌。

而这些，对于看过娄烨影片的人来说，已太过熟悉。

这是娄烨，丝毫没有改变，就像娄烨永远穿着的黑衬衫，永远一成不变的创作风格。有人可以因为眩晕而感到想吐，有人可以质疑而选择搁置，有人也可以因为固有成见而选择拒绝和挑剔。

 娄烨

但娄烨还在那儿，无论是五年、十年、二十年，他还在那里，使用着他带着摇晃感的镜头，拍着自己必须要拍的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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