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极日志】物资回运

2017年1月10日

　　昨日利用卸货和物质转运的间隙，科考队和雪龙船安排大家上长城站参观。听说长城站附近有数不清的海豹、企鹅，还能顺带参观智利站和俄罗斯站，大家热情很高。因为物资回运尚未结束，我带着一位弟兄留在雪龙船上协助，其他人随徐副领队上岸参观去了。

　　所谓物资回运，就是把长城站堆积的废旧物资和建筑垃圾先用小艇和驳子运到雪龙船上，我们能搭上手的就是抛缆和带缆，也就是在驳子靠近雪龙船时把缆绳抛出去，下面的人接到缆绳固定好，我们在船上再把缆绳系好。按照水手长的习惯，他会在驳子快到雪龙船时用对讲机呼叫我们，驳子开走后我们再回到舱内休息。但从下午到晚上，小艇和驳子跑了近十个来回，水手长一次都没有主动呼叫过我们，对他的关照我只能心领，每当在监控屏幕上看到他和船员们出现在甲板上，我也立刻招呼王俊健一起去作业。

　　看着这些回运的物资，心里有些像西风带的洋面，波涛汹涌，感慨万千。回运的物资可以分成几类。

　　第一类是废旧机械。最具代表性的是一架推土机，因为锈蚀严重无法使用，回到国内等待它的命运只能是作为废钢铁回炉。看到这被大卸八块后的推土机，有些为它的命运鸣不平，它可能还没有到设计的使用寿命。长城站所处位置地势较平坦，平整地基的工程量不大，这架推土机应该是锈坏了，而不是用坏了。南设得兰群岛天气阴冷潮湿，每年的阴雨日在300天以上，而且雾气中含盐分高。据在这里有过一年驻站经历的汤站长介绍，一个月都没有晴天并不少见。中国北方虽然寒冷，但气候干燥；南方虽然有梅雨季节，但持续时间不超过两个月。无论是设计制造推土机的厂家，还是采购的用户，事先对长城站的潮湿、多雨、盐雾环境都缺乏足够的认识。如果这推土机能做得轻巧些，卸除推土铲后还能当履带越野车使用，它在长城站肯定会有不同的命运；使用频率较高的机械锈蚀反而会慢一些，流水不腐户枢不蠹，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如果厂家能对用户进行使用培训，包括长期不用之前要做哪些保养、如何保养，它或许还能延长服务年限。

　　第二类是废旧建材。最具代表性的是所谓的彩钢板。它的两面是薄钢板，四边有钢铁框架作为承重，内部充填高分子发泡材料。无论是面板还是承重框架都锈迹斑斑，显然都不具有防锈功能。这样的建材在中国北方，尤其是干旱的西北地区或许能有二十年使用寿命，但用在南设得兰群岛很快就表漆脱落，框架松散，并且不可修复。在亚南极环境建设永久性、全年使用的科考站应该使用什么样的建材似乎缺乏严格的论证。废旧建材中还有整袋的水泥，外貌上和出厂时无异，区别在于，出厂时袋子里是粉末，而运回去的却是受潮后板结的硬块。那包装显然只适合干燥气候。这些不合时宜的材料和外包装严格说都不属于质量问题，问题是厂商和用户都没有重视材料和环境的匹配性，也就是耐候性。看看我们的智利、俄罗斯邻居，他们的建筑至少在材料方面比我们合理。或许是他们对高寒、阴冷环境更熟悉。

　　第三类是废旧集装箱，数目之大令人咋舌。长城站自1985年建成以来，每年都有数量不等的物资以集装箱运输的方式运送到长城站，这些集装箱中的大多数都留在了长城站，多年累积的数量自然不菲。从外观上不难看出这些集装箱的年代，早年的锈蚀严重，近期的还保留有完整的涂层。这些集装箱几乎占满了雪龙号为长城站预留的舱容，还有一些甚至不得不放在舱盖上。如果在装船前适当减容，比如把一些废旧金属和废管材用电锯或喷枪裁剪成适当长度装入集装箱，应能节省不少容积。有些集装箱曾经被改造过用于临时性用途，这种改造或许是不必要的，集装箱在改造后锈蚀明显加快。还有的集装箱下部满是冰块，显然是落地放置的结果。无论是从防锈还是从便于移动的角度看，极地、亚极地环境的集装箱都不应该落地放置，下部应该架空。对于一座常年、长期运行的科考站而言，集装箱的进出数量应该保持平衡，保持有合理数量的空箱或许有利于应对意外急需，但过多的累积会造成环境隐患和浪费。

　　目睹这些废旧物资被转运回国，可以说是喜忧参半。喜的是，我们国家的远距离保障能力和投送能力已经跻身世界强国，长城站、中山站、昆仑站等南极科考站的建设就是例证。忧的是，我们长远规划的周密性和严谨性还需要改进。在陌生环境下建设一座长期、常年运行的科考站，从设计、论证、使用、维护等各环节，也就是全寿命周期的各环节都应该纳入考虑，世界上一些发达国家有许多先进经验可供我们学习和借鉴。在科考站的人员配备上，科学家和技术工匠型人才要有适当比例。科考站需同时配备站长和首席科学家，并且他们应各司其职。

　　随着我们的极地科考事业逐步转入常态化，我们对科考站的建设水平和管理能力也将会与日俱增，科考站的运行与维护也将会更加合理与完善。

作者：叶瑛

整理编辑：梁立

推文编辑：王敏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