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逸矦啮雪 任重香江首展

艺度 艺度 2021-01-12


若乃良夜明月,穷冬积雪,扫石上之阴,听林间之折。意参太古,声沉寥泬。耳目为之开涤,神情以之怡悦。盖其媲秀碧梧,托友青松。蒲柳渐弱,桃李羞容。 ——赵孟頫《修竹赋》


竹子因具淡雅高洁之风,自古被列为“岁寒三友”之一,作为文人起兴之对象。《诗经·卫风·淇奥》以“绿竹”起兴盛赞卫武公。自此以后,历代咏竹之作不断。赵孟頫以南宋宗室身份仕元,实则有违其意志。因此作《修竹赋》明志,以蒲柳桃李为反衬,碧梧青松作陪衬,讴歌了修竹的气质节操。不仅如此,他还喜爱以竹入画。这些作品如今散存于海内外博物馆中。


赵孟頫,竹石幽兰图卷,©克利夫兰美术馆


而写竹抒情的先驱当属南唐徐熙莫属,其《雪竹图》正是典型的例子,此画是民国海上著名收藏家钱镜塘旧藏。二十来岁时候,钱镜塘从老家浙江海宁到上海滩打拼,除了钱财之外,随身携带的就有家中旧藏这幅《雪竹图》,可见其重视程度。同样是二十来岁,当画家任重第一次在刊物上看见《雪竹图》那模糊不清的黑白图版时,也刻被这幅画吸引。吸引人的不是其技法,因为黑白图版还原不了多少此画的高超技法,但是它的精神意境却是掩盖不住的,有一股脱颖而出并与观者产生火花的力量。任重感叹,世间怎会有如此神品!


雪竹图,©上海博物馆


时至今日,关于徐熙当年的神技已成传说。但在一千多年前的北宋,中国绘画鼎盛的时代,徐熙即被誉为第一名手。宋太宗第一次见到南唐内府进呈的徐熙画作,拜倒在他的《石榴图》下,称赞其:“花果之妙,吾独知有熙矣,其余不足观也!”不仅如此,赵光义还下令将徐熙画作遍示画臣,当做标准。


金庸先生曾在小说《笑傲江湖》中讲过一个桥段,描述华山派剑宗气宗的彼此消长。最初“气宗是少数,剑宗中的师伯、师叔占了大多数”(岳不群语)。但玉女峰一役之后,形势颠倒,气宗后来居上,剑宗前辈风清扬眼看无力回天,隐居起来。而其绝技独孤九剑也成不传之秘,一个偶然的机会才让他遇到华山派后学令狐冲,感其洒脱不羁、天资聪颖,遂以绝技相授。


花鸟画在北宋初的两大门派恰与此相似,一个掌门是名燥后世,引领后世花鸟画主流的后蜀黄筌;另一个掌门就是南唐徐熙。世人以黄筌富贵,徐熙野逸称之。与寻常职业画家不同,徐熙出身高贵,来自江南名门世家,累世为官。但他目睹南唐后期政治腐败,不愿出仕,郭若虚《图画见闻志》中说他“志节高迈,放达不羁”、“识度闲放,以高雅自任”,并称他为“江南处土”;宋人沈括也说他是“江南布衣”,赞誉他性情豪爽旷达,为人宁静淡泊,潜心绘事,穷学造化。


徐熙不但不屑于踏入“仕途”,而且对贵族豪门奢侈颓靡的生活避而远之,注重“人品”修养。大概正因为这样,虽然他穷毕生精力,创落墨法,从而在花鸟画领域独辟蹊径,达到前人所未能达到的高度,成为一代宗师。然而时移世易,也因其遗世独立的精神追求与世俗相抵,导致其子孙徐崇嗣为了迎合主流,不惜舍弃家法,趋附“黄家富贵”,才得以进入翰林图画院。自此以后,盛极一时的落墨之法,竟如广陵绝唱,人终曲尽。


由于徐熙作品包含作者丰富的思想感情,并以一种有意无意之间笔法写出来,极难摹仿再现。连心高气傲的米芾,摹古书画几可乱真,面对徐熙画作也无可奈何地说“徐熙画,不可摹”。《宣和画谱》中著录其作品达259件之多,竟都抵不住岁月侵袭,天灾人祸,渐渐散佚。而《雪竹图》正是沧海遗珠,弥足珍贵。


徐熙,雪竹图,局部,©上海博物馆


此图绢本立轴,纵151.1厘米,横99.2厘米。无款,有篆书体倒写“此竹价重黄金百两”八字。画上钤有“海昌钱镜塘藏”文长方印记,另有钱女“惠翔心赏”朱文长方印记。建国后钱先生将这件收藏捐赠上海博物馆。能破解徐熙落墨法密码的,正写在这幅画中。它一千余年来一直静待有缘人,直到与任重不期而遇。


任重画雪竹图


2002年年底,上海博物馆为庆祝五十周年馆庆推出“晋唐宋元书画国宝展”,这次展览展出了72件国宝级藏品,而《雪竹图》正在其中。为了一睹它的神采,在上海那个湿冷的冬天里,任重冒着寒风排队七八个小时,只为一见真容。一次当然看不够,为了能尽量详细的观摩,于是他跟在东京国立博物馆中不断循环排队观看《祭侄稿》的观众一样,反复排着长队进入馆中十余次,其中一大半的时间是静立在徐熙《雪竹图》之前。近观真迹带来的震撼是无法形容的:那种神秘、静谧以及详观过后,渐渐平静下来的身心又被另一种孤高和傲岸所代替,再详观,继之而起的莫名的、淡淡的忧伤和孤独。在这里,任重仿佛与徐熙达到某种共鸣。


任重画雪竹图局部


任重幼承庭训,聪慧过人,少年即名动画坛,16岁时凭作品《白山茶》斩获全国“明星杯”书画大展金奖。此后屡获国内外美展大奖;他也曾想走学院派的道路,1994,即以专业课第一名考入大学,按说以这样的成绩加上从前的奖项,按部就班,前途不可限量。但到了大三的时候,他却做了一个常人无法理解的决定——自动退学,跳出在主流之外。关于个中原因,他自己早有阐明,艺术史上留名的大师级人物,有几人上过美术学院?此时他已经将技法放在一旁——因为他接受的那些严格的基本功训练,丝毫不亚于任何学院的要求。更重要的是从传统文化中全面汲取养分。这份儿宁静淡泊,潜心绘事,穷学造化的精神境界与徐熙可谓异曲同工。正是这种认同,他才敢耗尽心力以求恢复徐熙落墨法之旧观。


任重写竹过程中


《雪竹图》是徐熙落墨法的代表作,描写江南雪后严寒中的竹石枯木,作者用烘晕皴擦技法描绘竹石覆雪景象,石后三竿粗竹挺拔苍劲,旁有弯曲和折断了的竹竿,保持着顽强上升的姿态,又添了些细枝丛竹杂间画中。全图工整精缴,方法多变, 竹干用粗笔,竹叶粗细兼用,竹节处用墨皴擦,结构清楚。墨色浓淡不同。使雪中竹丛具有生动真实的效果。


任重画雪竹图局部


现在论及写竹,往往首推文同,认为他将文人精神内涵赋予墨竹。他的那幅造型怪异的墨竹图,早已是名震千古的剧迹。


文同,墨竹图,©台北故宫藏


殊不知,早他一百多年,徐熙就已经完成雪竹的赋象了。徐熙作品由注重描写客体开始转向有意识地展现作者的内心世界。他避开世俗物欲、地位、名利对心志的干扰,状物言志,从修心而始,进而通过创作表达质朴无华、旷达不羁的超然心态,这也正是徐熙人生观的真实写照。对世俗的人们来说,物欲、地位、名利的满足当然也是一种美的享受,它体现在绘画中,是对题材、形式、表现等方面的一种富丽堂皇、雍容华贵效果的追求;但对超然尘世的“处士”来说,清静无为、自然质朴则更能体现美的向往。


任重写竹过程中


郭若虚《图画见闻志》中说:“谚云:黄家富贵,徐熙野逸,不唯各言其志,盖亦耳目所习,得之于心而应之于手也。”当画家用空灵旷达的心态去观察大千世界时,大自然中那些随处可见、洋溢着旺盛生命力的汀花野竹、水鸟渊鱼,在彼此之间宁静的情感交流中,自能唤起画家心灵的强烈共鸣,从而在自然、自在、自得、自性、自信、自勉的心态下,自由撷取大自然中平淡、平凡的野逸题材,完成对自己胸臆情感的抒发。这种思想开后世文人写竹之先河。


任重写竹过程中


徐熙拒绝入仕,非不能,是不为也。甘以布衣自居,落墨草草,仅抒已意耳;同样,任重放弃学业,闭门读书作画。也是遵从自己内心选择的决定。如同陈佩秋先生所讲:“对绘画的追求已经成了任重的信仰,技法的精湛只是他追求更高艺术境界的基石,在传统文化的历史长河里驻足才是他的终极目标。”


任重写竹过程中


精研《雪竹图》十几年,除了徐熙所作,历代写竹名手的巨迹,也是任重参考的对象。每年冬季,听闻某处有雪,他必飞赴其处,寻觅雪竹消息。师法前人,师法造化,启无穷尽之法门。此后他笔下的雪竹形象变幻莫测:有半勾空留,以重彩加白粉的雪竹;亦有白描勾勒,弹雪浅绛法为之的雪竹;亦有掏填透勾法、揖雪留白法为之的雪竹;还有没骨渲淡、借地反衬等等方法的雪竹。——他在实践中一步一步探索徐熙《雪竹图》中所运用的各种技法。


任重写竹过程中


正是这份坚持,让他的作品在拍场获得了藏家的青睐,刚过不惑之年的任重,其作品拍价已过千万大关,在中国画坛实属罕见。他放弃众人争相拥挤的终南捷径,独自一人走向另一条野草丛生的荒径,这条路可能落寞,但并不孤单,因为他的前面,正是过往的各位百代宗师。


任重与他画的松竹梅


明天(2019年3月26日),香港Maria Kiang Chinese Art、88艺廊及洁思园画廊携手合作,跨越藩篱,举办“合流”大展。这是任重在香港的首展。今年,任重步入四十三岁,展览也选取四十三件作品。包含任重送给女儿做生日礼物的《金泥玉屑十二月花》;也有茕茕孑立的鸟,有猿啼、鹤唳;更有画家侵沁诸法逾十载,以细笔所造之大写意。


展览即总结,在校对此次展览图录《逸矦·双翼》时,任重写下了自己的新感悟:“水墨丹青,两家法门,如鸟双翼”。


任重香港首展相关信息:

开幕酒会:2019年3月26日下午6点~8点

开幕地点:香港中环毕打街12号毕打行6楼606~607室

展期:2019年3月26日~4月2日


参考文献:

任重《竹与我同》

徐邦达《谈徐、黄花鸟画派的一些问题》

谢稚柳《鉴余杂稿》

葛琳《中国文人花鸟画的先驱者——徐熙》



< END >

艺度

收藏必看

长按二维码添加关注

Modified on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