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回大山东!两年前,我一直坚信,逃离北上广一定是衣锦还乡

2018-02-04 请关注☞ 大唐雷音寺 大唐雷音寺


文|孔如也

 

“两年前,我一直坚信,逃离北上广时一定是衣锦还乡。”说这话的时候,我曾经自信满满。

 

但现在,我必须承认,我是滚回来的。我不是回家过年,而是彻底离开这座城市,现在我在从北京回老家的路上,带了两个行李箱,还不得不狠心丢弃一些物件。从早年进京后,除最开始外,我从未这么狼狈过。

 

我没有找人帮衬,也没有求助于任何朋友,这是几年的北漂生活留给我最后的尊严。

 

我今年28,仍是单身,却越来越觉得在北京待着没什么意思了,年轻时的雄心壮志被消磨得一干二净,将到中年的焦躁无时不在警醒着我,这座城市并不适合我。


1


我没上过大学,没有敲门砖,也没有一技之长,来北京之前我还是一个在工地挥洒汗水的所谓“农民工”,说到优势,我能想到的只有自己年轻的身体可以出些苦力。

 

大都市里白白净净的大学生不愿出的苦力。

 

有个远房的表哥在北京混了个小工头,来北京也是通过他介绍的,相比较而言,城市的建设总是需要我们这帮人,而北京,有更高一点的薪水。

 

北京是一个充满可能的地方,他让我这个曾经只会听指挥干活的人也成了几个刚毕业年轻人的小领导,这曾让我一度骄傲不已。


 

11年的时候,我没有犹豫就到了北京,干过工地,管理过仓库,甚至从事过媒体,也稀里糊涂做过销售。这一待就是四五年,这些年,好像没干什么事,除了帮家里还清了前些年父亲生病欠下的债务,依旧清苦。

 

与手里可支配的存款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披在身上的西装革履,它让我们表面看起来光鲜,实则一切都是为了客户去服务,忽悠人而已。

 

我极度讨厌穿着正装,每天挤在地铁和公交上经常让我一身臭汗,可这身皮,实在不容易脱。这身衣服,也是公司强 45 32639 45 14986 0 0 1416 0 0:00:23 0:00:10 0:00:13 3516性要求我们每一个人量身定制的,花了我近两千块,从我两个月工资里分期扣的。


我身不由己的朋友们也大都如此。

 

在这座城市,我认识了很多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都是年轻人,每每问及他们以后的打算时,他们都曾表示过自己要留在北京,永远留在大都市。

 

但我跟他们不一样,我从最初就没指望过自己会留在这。就算我有更多的钱,买得起房子,摇得了号,孩子能在这上学,我依然不会选择留在这。这个想法在我的脑海中是一个根深蒂固的存在,我能想到的,就只有衣锦还乡。

 

像刘强东一样,富贵寻祖宗。


2


前些年逃离北上广被炒得火热的时候,我曾萌生过就此远遁的想法,可是,去哪呢?

 

在心有戚戚的情况下,我辞了当初的工作,在山东老家待了近三个月,却发现,我竟然有点怀念北京,顿时有种手足无措的无力感。

 

回到老家后,我的朋友圈出现了两极分化,一波是从早到晚的游戏界和媒体界大神们的创业鸡汤、热点讨论,尽管我知道,这些热点多半在北京都已经凉了;另一波则是县城里在某某机关工作的朋友转发的爱情测试、养生谣言,兼带一些“等你知道就晚了”、“有某某亲人的都转”的危言耸听和道德绑架。


小县城里不入流的初中学习最差的一个朋友,在一个小学当老师,不知会不会误人子弟,只有偶尔在一次饭局上见过一面,没有过多聊过,这话我自然也是没有资格说的。

 

饭局上,他们问我为何不选择在北京继续发展,我一笑而过,想起了老家火车站出站口看到的一个广告牌,那是一副楼盘广告,在一个优越的地段,130平的大房子,六七十万就可以买下来,首付也很低。

 


他们没在北京待过,不会明白他们习以为常的广告牌能给我带来什么样的感触,他们感受不到这种落差。


看我放弃了大都市的生活,父母欣喜之余,也花大价钱帮我找了一份在当地稍微体面一些的工作。

 

办公室领导知道我在北京待过,安排我写一篇评论,文章完稿后我拿给主任修改,被改成了一篇公关稿,我又拿着公关稿给副领导过目,被大笔一挥改成了一篇散文,最后文章呈至大领导面前,大领导说:年轻人还是经验不够啊,要多向同事学习。

 

那时,我深切的感受到,什么叫回不去的故乡,还有融不进去的北京。

 

我依然记得在老家工地上工的时候,作为一个学徒,拿着比别人低很多的工资,看别人抽着烟吆五喝六,我撇下板车,坐在地上的砖头上想:我会干一段时间苦力,然后学瓦工,再磨几个年头,也能成为一个工头,然后结婚生孩子,在孩子渐渐长大的时候,能领一份养家糊口的薪水。一根烟抽完,便看完了自己一辈子。

 

我丢下烟头,找到工头说,我不干了。

 

我不想就这么过完草草的一生,这个世界很广袤,有远方博学的姑娘,还有书中的自由女神像,表哥所谓大城市的诱惑给了我无限的动力,我狠狠地将汗水浸透的衬衫脱下来摔在地上,去他妈的一辈子。

 

你看,那个时候我多么无畏。

 

3


我出来了,虽然挨过无数的锤,但都挺过来了。

 

初到北京,我和天桥的流浪汉打过交道,在倾斜的天桥底下躲过风雨,四五个老乡猫在下面骂着脏话打着牌。

 

后来生活渐渐好转,我搬离了宿舍,也辞了工地的工作,开始去尝试其他行业,所幸,并不会什么技能的我倒也能找一份工资并不高的工作,尽管工资没有之前给的多,好歹没那么枯燥了。

 

我也终于摆脱了农民工这一标签,后续的日子如我所愿,我也可以伪装成一个小白领每天在公司朝气蓬勃的加着班,和同事们吹着牛吃着火锅,对过往绝口不提,只有下班后才能意识到,混迹在这座城市也很辛酸。

 

住的地方离公司很远,每天需要坐半个小时公交,才能找到地铁,再挤在地铁里一个多小时,才能晃晃悠悠的看到公司所在的高楼大厦。每晚回去时,加班加得晕头转向,出来透口气的功夫,总以为大厦将倾。

 

我不得不为了多忽悠几个客户,没日没夜的打着电话,相对来说,销售这个工作并没有什么实际门槛。

 

我拥有着大城市底层工作者的标配:间歇性的踌躇满志,持续性的不满焦虑。

 

再之后,为了有更好的发展前景,能多拿点薪资,我曾跨行业、跨职位跳了许多次槽。

 

我跑过很多地方,做了很多工作,可是对于一个没有文凭,没有一技之长,只有一腔热血的少年来说,经历了无数的打击,苦难,挫折之后,并不一定会达成所愿。也不会有博学的姑娘,见不到自由女神。

 

北京对我,从没有我意料中的友好。

 

不久前,表哥请我喝了顿酒,表示自己要回家了,他父亲在一次车祸中被撞成重伤,作为家里的独子,自然义不容辞的要担负起整个家的重任。我头一次从这个嘻嘻哈哈的年轻人身上看到了人到中年的影子。

 

斟酌许久,我终于又一次决定逃离北京,滚回大山东。

 

年根,我把该撇的东西都撇了,能带走的东西都打了包,买了趟回家的车,有些仓促,只有站票。



踏上这座车的人,都是一脸倦容,很大一部分人跟我一样,他们席地而坐,在车厢尾抽着烟望向两边的窗外,这是他们与北京告别的方式。


恰赶春运,这自然不是巧合。两个月前我就应该离京了,这两个月算是硬撑过来的。

 

我所住的那间房子属于违规群租房,幸运的是,我得以栖身到年根。


那段时间,我连外卖都不敢叫,快递都不敢收,碰上有人敲门我们就商量好全部一声不吭。这种鬼鬼祟祟的日子使我们像是在苟且偷生,有个室友坚持不住了:“老子不干了,老子要出去找个正经房子住!”出去找了个一居室,一个月近五千块,押一付三,要了他的老命。

 

我粗略算了算,倘若是我,可能已经崩溃了。

 

列车有点挤,找不到落脚的地方,我只有把两个行李箱紧紧的靠在车皮上,再一屁股坐在上面,总算能歇歇脚了。

 

一个大爷唉声叹气,望着窗外出神,同行的老乡操着一口山东话跟他说:“明年咱们在老家找个地方,老了,闯不动了。”

 

“回家看孙子。”

 

“嘿嘿。”满是灰尘的脸上挤出深深的皱纹,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发黄的牙。

 

夜深了,地上躺了一个个人,都是回家过年的,这其中,一大部分人年后都不会再来北京了。

 

他们曾经的安身之所已经没了。


《滚回大山东》后记:我在北京送走了一个又一个老家的朋友,这是我其中一个朋友的故事,经他口述,我整理。


 倘若有一天你问及我们为何还要留在北京,大多数人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是第716次推送,Dong  Dong  D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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