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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人在蹲坑时喜欢往墙上写字?

请关注☞ 大唐雷音寺 2018-07-15


■文|袁榭


传播通俗文化,是人类自发明文字以来不灭的冲动。

 

在没有智能手机app、没有社交网站、没有BBS、没有私刻光盘、没有私拍录影带、没有“海盗电台”、甚至没有传单与小册子的古代,人们除了口口相传与各种戏剧以外,还有什么传播段子的强效媒介吗?

 

有的,这种媒介从印刷甚至抄写普及之前,一直坚挺到人手一部智能手机的现代,永不过时、永不被取代,那就是公厕涂鸦。


公厕涂鸦是几乎完美的传播媒介,它结合了种种相互的矛盾,却又效果相衬。

 

公厕涂鸦兼具公共性与私密性:场所的特殊性质让涂鸦内容、作者、受众都受相当的隐秘保护,但受众范围是流动的公共人群,传播效果与行为符合最典型的公众传媒。

 

公厕涂鸦还兼具挑战禁忌的刺激与事实上的安全稳妥:所有的公厕涂鸦都离不开性禁忌、辱骂、嘲弄这些在其他媒介上太过生猛呛人的创作。

 

但因为作者的匿名性,公厕涂鸦被捉将官里去、被追斩九条街的案例几乎没有。

 

公厕涂鸦也兼具大众性与个人性:所有公厕涂鸦都是以最私人的角度陈述,表达最个人的情感与行为。公厕涂鸦是特意创作给最广泛的大众读者看的,改划、增删涂抹、下方续作是最原始的跟帖与读者互动,它还要先于报刊与互联网。

 

所以从公元纪年至今,只要是公厕足够的国家,就会留下相应数量的公厕文艺作品。

 

古罗马:存世最早的“签到”与“七次郎”公厕涂鸦

 

古罗马是公厕文艺极为风行的国家,公元1世纪的古罗马文学家马提亚尔曾如此教育文坛后辈:“如果你要诗名广传,我建议:多接触那些好在昏暗茅厕里创作的同道,让他们把你的诗句用炭条与白垩留在壁间,让公众在最放松时读到。”

 

公元79年,维苏威火山喷发,罗马帝国的五个城镇被火山灰与浮石掩没。当代发掘出的庞贝城与赫库兰尼姆城等五城遗址中,涂鸦密集在四种场所:妓院、澡堂、角斗场、公厕。


阿波罗尼亚斯,提图斯皇帝的御医,在此大解甚爽


赫库兰尼姆一处公厕留下的涂鸦:“阿波罗尼亚斯,提图斯皇帝的御医,在此大解甚爽。”这是人类史上传世最早的公厕“签到”贴。


此处是玛莎的饭厅,因为玛莎常于此遗矢


庞贝城一处公厕遗址的涂鸦,标红点处是下方标示牌上的古拉丁文字迹:“此处是玛莎的饭厅,因为玛莎常于此遗矢。”黑白图是放大的部分字迹。


后来者啊,你将与我此刻感同身受

因为每当感觉内急时,我将于此释放


庞贝城一处公厕遗址的涂鸦,标红点处是古拉丁文字迹:“后来者啊,你将与我此刻感同身受。因为每当感觉内急时,我将于此释放。”黑白图是放大的部分字迹。


 如厕者啊,小心厄运


庞贝城一处公厕入口处的涂鸦,在“两蛇间撇条男子”图像上方、伊苏斯女神像左上方,是如厕者留下的手迹:“如厕者啊,小心厄运。”


哥大解完没揩屁股


赫库兰尼姆一处公厕墙上留下的涂鸦,字迹是一句简短的古拉丁文:“哥大解完没揩屁股”,还留下了自画像。


古拉丁文:七次


赫库兰尼姆一处公厕墙上留下的涂鸦画像,在这个描绘不雅动作的简笔画像下涂鸦者还刻下两个古拉丁文单字,言简意赅:“七次”。这是人类史上存世最早的“七次郎”公厕涂鸦……

 

近古美英:古代公厕文学的翘楚

 

在如厕时留下手泽的古人不限于古罗马,近古的公厕文艺也留下实物证据与文字记载。例如18世纪美国独立战争时期费城的一处公厕,近年被发掘出。


小加图:我们羡慕财富,但热爱懒惰


上图是厕所窗玻璃碎片上的涂鸦字迹,中间一句是古罗马名人小加图的名句:“我们羡慕财富,但热爱懒惰”。独立战争时,关于罗马共和派的戏剧与著作在英属北美非常流行。

 

小加图之于当时的美国人,相当于朱熹之于同时代的中国人。

 

1731年的英国匿名收集者,将流行的公厕段子集结出书,题为《欢快的思绪——来自厕墙与窗玻璃的片段》。其中不乏警句——

 

战斗中的英雄/神情也不如便秘者坚毅。

 

为保健康,撇条通畅/撇条通畅,心情开朗/撇条通畅,一屁三响/双膝弯曲,腹下收放/身体健康,屎条不长。

 

文人为保障饭辙而创作/我辈为保障通肠而创作


《欢快的思绪》扉页

 

“苏联治好了厕所涂鸦”

 

为啥公厕涂鸦的古迹局限在这几个不多的国家呢?

 

因为这些国家是古代史上不多的有足够的公共生活、公民权利、公开辩论的国家。在光天化日下不享有基础言论自由的人群,蹲进茅坑也不见得能言,而且有人会特别贴心地改造公厕。

 

此中最典型的例子是苏联,在苏联厕所里乱涂“打倒某某某”“炸烂某某暴政”“砸碎某某的狗头”,和散发反动传单、公开喊反动口号一样,会被特务机关当成要案来办。

 

1984年有莫斯科大学生以为时代变了,气氛宽松,如此反动涂鸦从大学厕板画到旧厂区围墙,结果不出意料地被从重从严从快地查办解送劳改营了。

 

再审视苏联专治各种不服的创意,就会发现苏联不仅厕所涂鸦,连窥阴癖都能治好。

 

文学家斯维特兰娜·博伊姆在《怀旧的未来》中记述,苏联的公厕特别设计成蹲位没有挡门,蹲位密度比筒子楼的每层房间数更甚,每个如厕者都能毫不困难地对其他人一览无余,“窥阴癖变得几乎绝迹,实际上人人都养成了相反的倾向:宁愿在如厕时闭眼,也没有欲望睁眼窥看”。

 

这种环境下,想留下足够传世的公厕文艺创作是极为困难的。

 

厕板上永恒的公共论战

 

而与之对比的,是从冷战以来美国对公厕涂鸦行为的各种实证取样与研究。

 

2011年研究者确定在全美公厕里,涂鸦是“意识形态平衡”的,各种针锋相对的意见在厕所墙壁与隔板上相互攻战,但没有任何一方可以完全占优。研究者的例证中包括了直男与同性恋对骂的涂鸦:“基佬去死”“弄死所有歧视基佬的直男”“搞基是罪,会下地狱”。

 

厕板上的公众讨论比正常状况下更激烈,但没有一方能强行将不同意见消声。相反地,习惯舆论自由的人群,在拉屎时也不愿被管制言论。1989年的研究者发现经常洗去涂鸦的火车站公厕,使用者更少。

 

即使在限制最严的军营里,厕格上的公众辩论仍然不消歇。第一次海湾战争时的驻科威特美军基地,公厕里演绎着不减外界的舆论冲突:“杀掉所有政客”“只有死者能体验没有战争的世界——荷马”“反战的娘娘腔闭嘴”。


还是肯尼迪书店更傻


美国大学公厕涂鸦的政治论战自然更烈,上图是肯塔基州立大学公厕的一处涂鸦。右倾创作者先划上“民主党傻×”;左倾创作者涂去此句,下续“小布什傻×”;最后大家达成共识,画上卖教材的书店滚滚敛财的简笔漫画,并题“肯尼迪书店大傻×”。

 

男女依然有别

 

公厕涂鸦不仅有政治区别,也有性别区别。1950年代,《金赛性学报告》的作者阿尔弗雷德·金赛在采样三百处公厕后得出结论:男厕的性禁忌涂鸦更多,女厕的情感倾诉涂鸦更多。2016年有女权主义者更进一步,称男厕多是侮辱、攻击性的涂鸦,而女厕多是相互鼓励、互相打气的涂鸦。

 

有更客观的研究者2014年发现,公厕涂鸦的性别区别其实是:男厕的“签到”与“七次郎”自我吹嘘涂鸦更多,而女厕的对骂涂鸦更多。这个区别和灵长类动物的求偶基础冲动相吻合,雄性总要标明领地,而雌性总要彰显自身优势。

 

耶鲁大学女厕:和男人打炮好,永做小婊砸


其实女厕涂鸦真的不比男厕斯文,上图是耶鲁大学一处女厕涂鸦:“和男人打炮好,永做小婊砸”。

 

同样来自耶鲁大学的女厕:“阿莱克斯是个强奸犯”


耶鲁大学女厕涂鸦:“变性女床技胜过你们的男友”


耶鲁大学女厕涂鸦:“连高潮都达不到,打什么炮”

“女权主义者,你们最好践行自己的建议夹紧大腿”

 

小小的公厕涂鸦,能折射出如此多的社会百态。在昭阳衰草、铜驼荆棘、繁华商铺被埋进地底、CBD的高层大厦成为废墟时,千百世后的考古学家,会像现代人研究庞贝城一样,从公厕涂鸦读懂现在的世界。

 

毕竟除了大学女厕,哪有其他地方会有这种女权论争涂鸦呢?

 

“谁教你仇女?!”

“其他女人啊”

 

除了日本人,谁会在厕所里还创作萌系漫画呢?



袁榭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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