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勾读城 | 唐山系列1：钢铁、煤炭、唐山话、雾霾，除了这些，唐山还能有什么
对于唐山这座城市，我觉得既熟悉又陌生。说熟悉是因为在中国很少有人不知道这座城市，40年前，那场大地震夺去了24万人的生命，这座城市因此也被称为“生命之城”。40年间，唐山人民克服巨大困难，在废墟上重建了一个全新的唐山，在京津冀地区占据着重要的地位。但是这座城市对我而言又是陌生的，除了过去的那些既有形象，现在这座城市给我们留下了何种新的形象呢？40年来，唐山建立起了什么样的城市品牌呢？这是值得关注和思考的问题。
说到城市品牌，我想到一项调查，今年，普华永道会计师事务所联合一家国际咨询公司发布的一项调查显示，就像企业争夺顾客和消费者一样，城市也要争夺投资和游客，包括经济影响力，这个趋势越来越明显。那项调查里说，一个国家的形象是否受欢迎跟政治因素关联很大，但城市不会受这一因素的影响。城市品牌促进城市的发展和全方位提升，城市品牌需要花大力气去挖掘和构建。
—— 中国传媒大学教授丁俊杰
具有显著特点的地域形象或城市形象一旦声名远播后，便会符号化，无论时代发生了何种变迁，这些符号就像城市的魂魄，始终存在着。人们因为这些符号化的传播从而形成了对此地域和此城市的刻板印象，几十年都不会改变，人们习惯通过这些符号来了解这座城市，若论起城市的其他方面，或新的形象，始终难以超越已经深入人心的“符号”。在中国的众多城市中，唐山就是这样一座典型的城市。
过去几十年，大地震、唐山话、钢铁、煤炭是人们认识这座城市的符号。每一个符号都牵扯着这座城市的过去、现在与未来。而这几年，唐山因“雾霾”再次闻名全国，一个短期内挥之不去的新标签诞生了。谈起唐山，人们似乎总能联想起糟糕的空气污染。
2016年唐山大地震四十年，这座灾后重建的城市发展日新月异，遗憾的是这座城市不但没有塑造出新的城市形象和名片，反而不得不痛苦地面对“雾霾袭城”的惨烈现实。四十年的回看与展望，除了大地震、唐山话、钢铁和雾霾，这座悲壮的城市还可以有什么？这座城市是否找到了自己的明确定位？是否打造出了特色鲜明的城市品牌？
雾霾是悬在唐山头顶上的一把利剑。
有人戏言过，中国雾霾看河北，河北雾霾看唐山。对唐山人而言，这样的评价多少有些令人痛楚。雾霾是这座老工业城市的副产品。根据唐山市有关部门的检测报告和研究分析，唐山市的雾霾绝大部分是工业企业排放物造成的，尤其是钢铁、水泥、发电几大行业贡献最大。
最新的空气质量排名再次加重了这座城市留给人们“污染严重”的印象，7月8日，环保部发布6月全国和京津冀、长三角、珠三角区域及直辖市、省会城市、计划单列市空气质量状况,在74个城市空气质量排名相对较差的后10位城市中，唐山排名倒数第一。
紧接着，7月17日，环境部发布了2016年上半年全国空气和地表水环境质量状况。唐山又位列2016年上半年74个城市中空气质量相对较差的10个城市。
3年前，唐山的空气质量跟现在一样糟糕。环保部公布的资料显示，在2013年1月至9月的全国74个重点城市空气质量月报中，排名倒数前十的城市始终有唐山的身影。2013年至今，治理环境污染成为唐山市的“头号工程”。2013年5月和8月，唐山先后宣布199、109家两个批次的污染企业关停计划，此后又出台了《唐山市2013-2017年大气污染防治攻坚行动实施方案》，但治污是一项长期工程，很难取得立竿见影的效果。
唐山一直以来在努力塑造新形象，可是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座城市被动地塑造出了“雾霾”这一“负面形象”，虽然雾霾不是唐山独有的产物，但其令唐山的城市形象蒙尘，唐山不得不付出极大努力来消除“雾霾”，重建唐山新形象。
唐山是名副其实的“钢铁之都”。网上流传着一个段子，世界钢铁产量排名：中国第一，河北第二，唐山第三。不管唐山钢铁产量如何，不得不面对的是严酷的事实：中国钢铁产量严重过剩。
一方面是环境污染与居民健康，一方面是钢铁、煤炭产能过剩，国家层面出台多个关停和淘汰落后钢铁生产能力的文件。两方面的客观力量扼住了唐山城市发展的命门。作为中国钢铁生产的主阵地，唐山的困境就是中国钢铁行业的真实写照，2015年，曾经位列唐山民企四大金刚之一的贝钢停产，拉开了唐山钢企破产序幕，这些钢企都曾是当地数一数二的龙头企业。
随着钢铁行业的低迷，上游的煤炭行业同样遭遇寒冬。百年开滦集团也深陷亏损泥淖，开滦集团2015年报显示亏损4.7亿。这家老国企曾是世界500强企业、河北省煤炭和煤化工领军企业。
煤炭、矿产资源成就了就座城市，如今依赖这些资源的唐山有些积重难返。根据国家相关文件规定，唐山压缩钢铁产能的目标是，到2017年净压减炼铁产能2800万吨、粗钢产能4000万吨。唐山需要压缩的钢铁产能占全国需压缩产能总量的一半。在唐山市，国有企业开滦集团和唐山钢铁集团将是“去产能”的主角。削减产能、限制生产对唐山经济发展带来的深刻影响不言而喻。
去产能计划压缩的不仅是钢铁、煤炭生产，还冲击劳动力市场。有人说，唐山也是一座“工人之城”，一双双煤炭、钢铁工人之手重建了这座曾经崩塌的城市。据称，在唐山，仅民营钢铁厂解决了数十万人的就业。如今，化解过剩产能，必然会导致一部分工人下岗。唐山能否通过其他行业顺利转移钢铁等行业过剩的就业人口令人关注。
这座处在十字路口的城市需要寻找一条转型的出路。
有人说唐山之于河北的意义，就像青岛之于山东，大连之于辽宁。
但青岛、大连的命好过唐山太多。历经震后40年的建设，唐山在废墟上建立了一座新的城市。而与40年前的震后重建家园相比，现在的唐山实则迎来了另一个需要全市同心同力破解的超大难题——唐山的城市转型，如何让这座过度依赖钢铁、煤炭等能源类企业顺利地完成向新的生产方式的转变。有人认为唐山的这场新变革看不见，摸不着，深入骨髓，其难度一点也不亚于恢复重建。
尽管有人戏称，唐山没落了，是一座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城市，但身为中国近代工业摇篮的唐山得到国家层面和河北省层面的关注和支持并不少，甚至可以说，唐山一直在高层的视野范围内。
习近平总书记2010年到唐山视察时就提出“要把唐山建成东北亚地区经济合作的窗口城市、环渤海地区的新型工业化基地、首都经济圈的重要支点”，这一讲话被唐山官方总结为“三个努力建成”，为唐山的发展指明了大方向。
2014年，唐山的曹妃甸与大连长兴岛、江苏连云港等被确定为我国重点建设的七大石化产业基地。在京津冀协同发展规划中，曹妃甸港与天津港、秦皇岛港等为重点发展的五个港口。
从上述发展规划和目标来看，摆在唐山面前的机遇并不少。
2015年4月，唐山市委、市政府制定了《关于加快城市建设、实现中心城市中心开花的实施方案》，明确了唐山的城市定位——京津冀城市群东北部副中心城市，城市的具体功能定位是“一基地、四中心”，即环渤海地区新型工业化基地，京津冀东北部综合交通运输中心、现代物流中心、金融中心和公共服务中心。城市的发展目标是靓丽、繁华、宜居、和谐。
当年12月，唐山市委常委会深入分析唐山发展的基础、机遇、优势和突出问题后，最终确立了唐山“32239”的总体发展思路。其中，第一个“3”是指落实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三个努力建成”的目标；第一个“2”是指推动发展方式实现“两个转变”，由投入增长型向创新驱动转变，由资源依赖型发展向沿海开放拉动转变；“9”是指抓实重大项目建设、工业经济、临港产业、服务业特别是现代服务业、现代农业等九大经济增长点。
按照这一思路，和其他资源型城市一样，唐山将要走出一条绿色、循环、低碳的可持续发展道路，通过打“沿海”和“京津”两张牌，大力发展现代服务业、临港产业等，告别传统生产方式，实现城市的顺利转型。然而，在这一大的思路统领下，还需要更系统、深入、细致的设计和规划。
京津冀协同发展背景下下，城市因自身的禀赋、产业和区位不同，客观上自然会分出主角、配角等角色，获得的机遇和政策红利也会不同。仔细分析唐山的资源、区位和城市功能等因素，不难看到唐山的地位其实是较为尴尬的。
从京津冀城市群格局来看，唐山曾是“京津唐都市圈”重要的组成部分，与北京、天津形成了黄金三角地带，这也说明了唐山的竞争实力。但唐山仅仅是河北省的一个地级市，与首都北京、中央直辖市天津相提并论，还要一起“玩耍”，地位悬殊巨大，大哥、二哥喝汤，小弟只能啃骨头了，有时候可能连骨头都没得啃。即便是现在，客观上说，唐山仍在充当配角。
从河北省内的城市竞争来看，省会城市石家庄、“京津走廊上的明珠”廊坊、“号称京津冀中心城市之一”的保定都具有各自的优势，竞争力并不弱于唐山，若论综合实力，有的甚至超过唐山。廊坊和保定都在抢占首都转移的资源，也有政策设计上的支持，2014年发布的《河北省新型城镇化规划》中指出：以保定、廊坊为首都功能疏解的集中承载地和京津产业转移的重要承载地，与京津形成京津冀城市群的核心。
当然，《河北省新型城镇化规划》给唐山的定位颇高，是河北东北部副中心城市，与石家庄组成河北省新型城镇化空间布局的两翼，起到带动冀东发展的作用。但是面对石家庄、廊坊、保定等城市的竞争，唐山似乎有些力不从心。
从产业经济上看，唐山的产业结构仍旧以钢铁、煤炭等第二产业为主，先进制造业、科技产业、服务业等都不成气候，产业生态单一、基础薄弱，人才严重匮乏。发展互联网经济，拼不过北京；发展文创产业，拼不过北京和天津这两大巨头；发展旅游业，目前来看，唐山甚至搞不过近邻承德、秦皇岛，人家都已经打造出特色鲜明的旅游品牌，而唐山有哪些旅游品牌被人熟知呢？唐山根本没有令人想去游览的冲动和向往。
发展物流、贸易等，它的强势竞争对手天津不是吃素的，虽然天津的滨海新区和唐山的曹妃甸区都被认为是京津冀一体化后的经济增长极，但目前天津的滨海新区和自贸区可以说“完胜”唐山的曹妃甸。
早在2014年，唐山市提出响亮的口号，要把曹妃甸打造北京出海口，承接京津产业转移。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唐山正在大力推进京冀曹妃甸协同发展示范区建设。但曹妃甸的发展目标、功能与天津的临海经济是如此雷同，如何与近在咫尺的天津港、滨海新区形成差异化竞争是唐山不得不考虑的问题，否则在京津冀协同发展中只能充当配角的角色。
应该说，唐山的转型升级面临着更多的复杂因素，通过转变生产方式、挖掘城市特色资源来打造新的城市品牌还要走一段艰难的路。
（未完待续）
本文编辑：毛俊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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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俊杰·江湖人称老勾
国家广告研究院院长
崔永元口述历史中心主任
博士生导师、广告传播研究专家
城市品牌、城市形象研究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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