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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波,和我们这个时代的拿来主义

2017-04-19 西岛 姜汁满头

约稿。


这文早该写的:因为距王小波先生二十周年忌日已过去一周了。互联网一周等于人间十几年,只要七天时间,风起云涌,沧海桑田,什么都变了。现在再来写,我差不多等于49年加入国民党的那帮蠢货。


我很少追热点。不是不想追,而是根本追不动。每次爆个大新闻,前面都有几百万个公众号排队等着写,等我反应过来,什么姿势体位都让人试过了,我辈只能叹为观止。长此以往,错过了年入百万的巨大产业链,只能安静地待在城乡结合部吃土,你们不要学我。


让我鼓起勇气写这篇文章的原因只有一个:它可能是王小波二十周年忌日大潮里的最后一篇,但它绝对是二十一周年忌日大潮里的第一篇。所以你们看,人要善于安慰自己。换个角度看,生命立刻不同了。


是这样的:上周二,4月11日,也就是王小波二十周年忌日当天,我去听了一场演讲。松果“LIFE+”生活家演讲,追溯“浪漫骑士”王小波与逝去的90年代。

这样的纪念活动如今太多了。王小波要知道了,估计也不会开心,因为他向来是反对这些的。当然,我们搞纪念活动,三分为王小波,七分也是为我们自己的,我们也不在乎王小波会不会讨厌。这是两码事:你给领导送礼,是希望领导生活得更好更舒适吗?不是的,本质还是为了自己提拔升官。纪念王小波,是因为他值得纪念吗?不全是的,更多时候,是为了彰显我们自己品味不凡,兴趣高雅而已。


李银河老师第一个上台演讲。我觉得她很可怜,二十多年了,在公开私密大大小小各类场合,该怀念几千次她的亡夫了吧。随着王小波名声愈盛,亡夫已经成了她的精神枷锁。这个人的肉体虽然消逝了,但魂魄却全方位掌控着李银河的生活。我不知道李银河老师本人怎么想,看不出来:她在台上表现得非常呆滞,哪怕朗诵苏轼的《江城子》时,也如同泥胎木偶,像丢了魂儿。是麻木?抑或是一种无声的反抗?

形式的东西太多了:为纪念而纪念,却忘了我们为什么要纪念。当代还有几个小年轻读王小波呢?约莫也就记得那几个标签:幽默、有趣、浪漫,等等等等。说说王小波,再配上被自媒体炒烂了那句名言:“有趣是一辈子的春药”,来彰显自己品味不凡。


当代青年已经没时间去深入研究一个人、一件事了。媒体写个标签,青年们伸手拿来,贴到自己身上,就算完了。这是一个标签的时代,也是一个拿来主义的时代。为了彰显特别,我们给自己贴了太多标签,把原本的面目全部遮住,使每个人看上去都一样。


我们拿王小波的标签,是因为他有趣。我们拿徐静蕾的标签,是因为她潇洒。我们拿马云的标签,是因为他励志。至于他们的作品到底如何,为人究竟怎样,没有人想去深究,也没有时间深究。前文说了,每有热点爆出,数百万人在排队等着分析,你稍微深入一点点,就晚了,就落伍了,就来不及了。如今发展这么快,我们最怕的就是这三个词:谁都不想吊车尾。


李静在演讲上分享了一个观点,我觉得特别好。她说,什么是王小波主义者?就是那些分享他核心精神的人。他的核心精神是什么?是爱,是一种大爱,是爱生活爱世界的那种大爱。幽默戏谑只是他对抗现实的一种武器,不是最本质的东西。

现在不流行正人君子了,人人都赶着有趣。因此王小波很幸运,又被大家翻出来热议了一番——他的东西着实有趣。但大家又不想深究,于是有趣就变成了耍宝,变成了讲黄段子,变成了一辈子的春药。每每看到幽默博主说段子,都叫人尴尬不已。


王小波曾定义过“矫饰罪”:你本来好吃懒做,却要装作勤奋向上的样子,就是矫饰,比好吃懒做本身还恶心。这话我们也可以拿来套用“有趣”:你本身庸俗又无聊,却要假装有趣,这就比庸俗更加可怕,简直是恶俗的一种了——而现在恶俗的人实在太多了,连庸俗都显得如此清丽不凡。


现在已经不适合研究王小波了,公众号文章超过三千字,大批读者嚷嚷太长不看:我们不需要了解本质,我们只需要从媒体那里接过标签,然后贴自己身上。一切的高雅和宏大都已经结束,一切都在无可挽回地走向庸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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