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选择，我绝不生女儿
illustration by lieke vorst
6月24日，一段女子在街头遭男子凶残踢打的视频，在网络上迅速流传开来。
视频中，一名男子在大街中央，对着监控摄像头，堂而皇之地连续拳打一名姑娘的脸，用脚狠狠踢她的头，撕扯她的衣服。在姑娘基本失去知觉后，扯着她的头发，直接给拖走了。
整个视频不过短短几十秒，却看得人触目惊心。
在美国惨遭杀害的章莹颖案还未落下帷幕，又一名女性遇险的事件，在光天化日之下，再次发生了。
观众看得痛心，但最痛心的，肯定是他们的父母。
自己付出了多少的心血和时间，捧出来的掌上明珠，被这社会无由来的残暴摧毁，却只需要短短几分钟。
目睹这一连串的恶，坚定了我的决心：如有选择，我绝不生女儿。
这社会针对女性的恶太多了。
从牙牙学语的小孩，到亭亭玉立的姑娘，埋在她们生活中的雷，可谓是密密麻麻。
在她们尚是幼儿园小孩时，要担心被街边潜伏的歹徒，无缘无故地刺上两刀。
当她们稍微大了一些，露出少女的雏形，要担心被那些心怀不轨的恋童癖们盯上。
她们又大了一些，可以跟三五好友出门游玩了，又要担心会被热情的陌生人们递上的一杯烈酒、安眠药甚至麻醉剂迷倒，落得个捡尸的下场。
她们终于安全长大了，可以离父母远一些闯荡了，却要担心她们会被素不相识的路人绑票，会被身边的亲近人压倒在地拳打脚踢！
数十年来，针对女性的拐卖、家暴、强迫性行为不绝于缕，除了那些被新闻媒体捅到台前来的，还有许许多多的女性，在沉默地遭受着痛苦，却没有发声的渠道。
何况，发声了又能如何？
被拐卖到河北乡村的郜艳敏，一切一切都已真相大白了，却只能待在原地，还莫名其妙地被称作“嫁给大山的女人”。
伤痛已经深深地烙进了血肉，哪怕法律会给她们一份公平，伤痕却会伴随她们的一生。
青春期时被家庭教师侵犯的林奕含，哪怕父母支持，舆论宽容，还凭借才华写出了畅销书，最终也只能伴随着难以走出的人生阴影自尽，草草了结了年轻的一生。
谁家姑娘不是被爸妈捧在手心长大的？在家里时，身上嗑着捧着，父母都要心疼老半天——若是目睹亲生女儿被这般对待，只怕爸妈的心都要碎了。
虽未作父母，却也感同身受。
章莹颖母亲在法庭前的失声痛哭，已足以告诉我们一切。
当代女性想要平平安安地生活，得小心细致到什么程度？
我一位在北京生活的女性朋友告诉我，她很少坐地铁。
我原以为她是娇气。谁知她告诉我，不，不是的，自从看到那些暴力新闻以后，她一个人出门都带着防狼喷雾。
防狼喷雾是过不了地铁安检的。
是有些麻烦，比如堵车的时候，坐不上地铁只能干着急，她面带忧虑地说，但不这么做，我实在不安心啊。
另外一位朋友在聊天时，告诉我们她是怎么取外卖和快递的。
自从听说快递员上门侵犯女孩的新闻后，她把自己的快递署名都改成了“x先生”，营造出一种收件人是男性的错觉。
每当听到有快递敲门，她都得装模作样地冲屋里大喊一声：宝宝，是你买的东西吗？
只是为了让快递员以为家里有男人。
随后她再冲门外说：那您就放门口吧！
作为一个身高一米八二的男人，每每听到此，我都觉得不可思议。
在一个昌明的现代社会里，女性为了生存安全，竟然还要做到如此地步。
这些，还仅仅是针对肉体上的恶。
针对女性精神上的恶，更多，而且来得更加无形与致命。
从青春期开始，这些恶意就伴着女性的成长，如影随形。
许多女孩到了发育期，膨胀的胸部，突如其来的月事，就会成为身边同伴们攻击的痛点。
这让许多小姑娘羞于面对自己的发育，只能弓着身子来尽力掩饰，仿佛身上压着千斤重担。
讽刺的是，长大过后，许多姑娘往往又要因为平胸，再度被羞辱一回。
到中学时，许多老师会抛出“潜力不足”论：
“你们姑娘别看现在学习好，到高中时，就赶不上男生们啦。”
许多女孩觉得莫名其妙：长着同样的大脑，念着同样的书，做着同样的题目，怎么就不如男生了？
但许多女孩听得多了，自己也信以为真，好像自己不如男生，就是天生注定一样。
大学毕业时，好心人又会劝说她们“读书无用”：
“姑娘家念那么多书干嘛，嫁个好人家才是正经。”
以至于我们在说起“女博士”时，仿佛她们是外星来的生物。
在这个素有尊师重教传统的国度，女性拥有知识，却是会被鄙夷的。
但嫁个好人家，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么？
哪个父母，不是为自家女儿的嫁娶操碎了心？
始乱终弃、未婚先孕、家庭暴力、丧偶式婚姻……是悬挂在大多女性头顶的利剑。
这也难怪，为什么大家会如此追捧网路上头那些“甜甜的恋爱”、“美满的家庭”了。
因为现实中稀有，才会不自觉地去追捧。
家庭难以傍身，要去依靠事业么？
寻业求职时，首先就会被连珠炮时的发问为难：
“你结婚了吗？”
“有孩子吗？”
“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
“有要二胎的打算吗？”
……
大多面试官都会戴着有色眼镜，如同防盗防火般防着这些“吃闲饭”的女员工。
如今，许多奋斗在大城市里的当代女性，甘愿推迟甚至舍弃家庭，一心扑到事业上去。
但这不一定意味着圆满。
她们的头上，始终顶着一层隐隐约约的“玻璃天花板”。
没结婚时催事业，有了事业又催结婚。
哪怕曾拼搏到京东副总裁之位的杜爽，也只能在怀孕生子后，选择辞职。
哪怕独立、潇洒、美貌如俞飞鸿，也会屡屡在电视节目上被人发问：你为什么不结婚？
现代女性之难，在于她们的身份双重性。
一方面，她们始终承担着传统女性的角色，要求她们温柔居家、贤良淑德。
一方面，她们又要承担着当代人的角色，要求她们坚强自主、独立更生。
两种角色的冲突，往往撞得许多人头破血流，不知所措。
许多父母养孩子，会说：不求别的，只求他们健康快乐就好。
但想让一个女孩子健康快乐，不是那么容易。
公司一位大姐怀孕时，我曾在电梯里与她寒暄：
恭喜呀，是男孩还是女孩？
大姐笑着说：还不知道呢。希望是个男孩。
我反问：为什么呢？男孩女孩还不一样？女孩还更贴心些呢。
大姐摇头：你还不明白——养女儿，要担心的事情，太多了。
我想我现在有些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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