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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娟专栏】我心中的草药花——暮春“药都”行

2017-04-25 张娟 语文湿地


我心中的草药花

——暮春“药都”行 


凤台四中   张娟


暮春时节,读《本草纲目》,忽然之间想去药都,华佗故里的药都,即皖北的亳州。这场“想”,一旦形成,如草木附体,一低眉肌肤里就生出千根万根的茎须,粘着焦虑。或许我上辈子就是那里的一株草本吧,不张不扬地贴着地,终其一生只为一件事——把自己长成药,微微苦地躺在中药大厅。

4月里的好晴天,阳光浩荡,屋后的杜鹃花猩红地开,各种树木绿成好看的绿。6点钟打开导航仪,显示着204公里,然后一路向北,激情地狂奔。淮北平原在车轮下,滚烫着而坚忍着。路两边的杨树、栾树、柳树、榆树……乡村的树,我旧时邻居,踽踽地,埋着脑袋干活儿……一晃、两晃就不见了踪影。

从滁新高速上了济广,路两边的泡桐粉雾般、大块朵颐地开,在村舍、在庄外。我两次驻车,想把它们纳入相机,也许癫狂的手颤,拍了两次都不满意。

桐花,杜甫笔下说“桐花万里丹山路”,到底是梧桐,油桐还是泡桐,至今我都固执于泡桐,我总觉得只有此花,一直一直枕在乡村的头颅上,一直一直写意着村庄,一直一直连接着老杜的疼痛。在《一棵开花的树》里,它演绎着“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它在蒋勋老师的讲座里,为了节省养分,成全雌花,成全子实,雄花万众一心地飘落,它诠释了忠诚和坚贞的符号……因了这些笔墨里的召唤,我无数次地把目光停滞在它们的身上,我无数次地思念奶奶家的厨房……房后一棵高大的桐树……桐花在《本草纲目》木本部里,“气味,苦,寒,无毒,可治眼睛发花,眼前似有禽虫飞走。”这就是桐花啊,它的药用价值,它的好,被我知道,半生已过去。可是,不要紧,到底我知道了。

一个小时四十分钟,抵达亳州的高速出口。然后去康美中药城。在这里见到了铺天盖地的草药。有根、有皮、有花、有实,它们从泥土里翻身,在阳光下曝晒,灼尽一生的柔软,现在只剩下一颗坚忍的心,只剩下为治愈人间病痛的兢兢。

啊!我又看到了儿时采摘过的槐米儿,安静地堆积成谷物的样子,全开的、含苞的,米黄的、茶青的,滑滑的,魂魄里流淌着瘦绿的光阴。我不知道现在售价几文了,记得儿时我们全村都采撷过,在簸箕里晾晒,是一道风景。那时候两三块钱一斤,一个夏天能挣上百十块钱。这些钱在这个年代不算回事了,可那时候,抵得上一头猪呢。不用耕作就能采撷,就能换成钱,对于挣扎在贫困中的乡邻该是多么丰厚的馈赠。

岁月绕了一个圈,在这里猝然相逢,恰似隔世的缘分,有缘的总会相逢,因执着而识途……心内涌出一种深邃的悸动,悸动之后,有着一种亲切地回应。回应里,是为好日子而欢腾雀跃。

如今,贫病,已经彻底治愈,工作在这里的老同学们,都买了大套住房,乡下的父母也能安排在身边照顾了,他们过得富裕而丰润。

而它们呢,这些旧时的药草,依然寂然地弹奏着乡村变革的节奏,依然躺在这里,温和地恒心地耐着性子等,等着被熬煎,等着去救赎别人。

在一处草药种植基地,我看到了长在地上的白牡丹、金银花、白兰根、芍药、白术,和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草药。它们枝繁叶茂,一派天真地披拂在深春里,它们就是我当年的样子吧,“儿童不解春何在,只拣游人多处行”,那时候的我们喜欢结伴看花,喜欢结伴找陇上的茅荇儿,浑然不觉尘世间还有沧桑,要把自己活成一株老根,还要坚持生命的热情。

此时的白牡丹,大部分花容已凋,仍有天生丽质的,明艳着青春,永远的尹雪艳。芍药,还在打着花骨朵,还舍不得开,还在把一纸红笺贴在心口,抱紧了又抱。我在万亩花海里拍了又拍照片,摘了一大捧红药,直到直到手里拿不下了。同学小时候也种过草药,他笑着告诉我,为了避免争夺营养,这些花需要用刀子割掉的。这就是草药,平凡里的不平凡,寻常里的不寻常,它们知道,唯一的使命就是解救天下苍生于病痛。

在铁皮石斛的种植棚户里,花农正在喷水灌溉,他已经用不着肩担荷重了,只需轻轻扭动水龙头,整个棚户便笼罩着薄薄的水雾。一些石斛,鳞次地捆绑在栎木老根上,淡紫的茎,肥厚的叶,稍肿的节,肉肉的,宏景曰:形如蚱蜢髀者佳。是这样的,如人,那种憨态可掬,敦厚老实,才是最可亲可敬的。同学送了我一大盆,我沉稳地端在手里,如拥挚爱,心内千千结。

《本草》里赠给石斛四十六字符:“石斛释名石、金钗、禁生、林兰、杜兰。气味甘、平、无毒。主治胃中虚热、发热自汗、痈疽排脓内塞。”这就是石斛,甘、平、无毒,有着石呆子爱扇的傻气,永远的性情温和,永远地默默完成于尘世中的使命。

不久前,我在微博里写下一段文字:“如果今年春天一定要去看望一个人,那我就选择草药,看它红黄紫绿,看它小悲小喜小情小趣,构想一下似乎它们雌雄一体,那种生命体里的香魂绽放,那种非生命体里的魂灵高扬,是我一生修炼的方向。愿我把自己也活成一棵药草,治愈尘世上的病痛,包括相思。”

是的,在这个春天,我认识了很多草药,它们同我一样生活在歌舞升平的时代,只是它们积淀沉芳,落实了生命的重量。这个春天,从皖北的药都带回一棵石斛,我要用淮河水,用深入骨髓的爱浇灌其成长。然后我也慢慢坐实自己的理想。  

心内有方向,活的才有气象,一株药草,不管治愈他人,亦或自己,都要向着明亮、清凉、重量。

 作者简介:张娟,安徽省凤台县第四中学语文教师,在青春语文的王国里,立着坐着,把自己活的如一株药草,摇曳诗意,积淀沉香,给世界以清凉,以慰藉,以温暖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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