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3季【湿地豫见】人生因坚韧而天高云淡
冰心曾说过：“爱在左，情在右，走在生命的两旁，随时撒种，随时开花，将这一径长途点缀得花香弥漫，使得穿花拂叶的行人，踏着荆棘，不觉痛苦；有泪可挥，不觉悲凉！”如果命运之道上，内心的爱与情可以点缀和弥漫人生的花园，那么如果命运是一条孤独的河流，谁能将你的灵魂摆渡到光明的彼岸？如果人生是一篇深情的长文，哪个词又会让你的岁月温暖成山岗上那轮静静的满月？
今天就让我们跟随东云老师走进她生命中的一段特殊岁月，驻足那一段斑驳的生命历程，看看在她生命的阡陌纵横里，是哪个词修复了她的生命，让她拥有了触底反弹的能力，并且又建设了她生命的新容颜……
从中我们也许会明白：我们只要有一颗朝向明亮的心，一日一一日来，一步一步走，不自怜、不自卑、不怨叹，慢慢地修持和修炼，就一定会有柳暗花明的喜乐和人生必然的抵达，时光也一定会变成另外的温柔模样……
人生因坚韧而天高云淡
文/江东云
命运是一条孤独的河流，谁会是你的灵魂摆渡人？哪个词又激励和温暖着你的岁月？……
——题记
家风是什么？是一个家庭的风气、风格与风尚，是家规的代代相传，是品德的点滴凝聚，是精神的一脉相传。它既有形地收集着每个人成长沿途的繁花茂叶，又无形地塑造着每个人心理的成长轨迹，如同经纬分明的丝线一样，织就了和呈现出一个个风格迥异、五彩斑斓的各味人生……
当我艰难地度过一次次生命的险滩、跨过人生一个个的山重水复，终于可以豁达理智、自信从容地步入人生的开阔处，迈向人生的明丽秋天和柳暗花明时，我在褒奖自己含泪坚强的同时，更应该感谢我伟大可敬、坚强坚韧的母亲。是她把温和坚韧的品格延续到了我的身上，更流淌于和植根到了我的血液里，一天天地改变和影响，一点点地雕刻和重塑，一次次的修复和建设，让我从一只灰色的小小的丑小鸭蜕变成了自己的白天鹅，变得亭亭玉立和不忧不惧，不但绽放出一个知识女性应有的美丽，并且打造了一方属于自己的绚烂天空……
我的母亲是一名退休教师，但她曾经历过人生的惊涛骇浪，更是遭遇过人生的急流低谷——她刚生下来就被人说是命不好，所以没有人告诉她的生日是哪一天，可是她的要强让她的成绩总是在班上遥遥领先。从小学到初中，从初中到高中，她的成绩总是在90分以上。外公是位初中校长，对她要求非常严格，她对自己也丝毫没有放松过。后来她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当时的师范，可是外公觉得她上师范太可惜了，硬是骑着毛驴又把她的档案转了回来，让她上了高中,本来成绩遥遥领先、完全可以考上名牌大学的她，却在高中毕业的那一年遇上了文化大革命，理想中的大学便因命运的捉弄而永远失之交臂……
随后下乡，经别人介绍，认识了父亲，和远在几千里之外的父亲开始了新的生活。父亲是军人出身，转业后在矿上当一名工人。母亲不甘心在矿上当一名工人家属，她回到了父亲的老家——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里，并成为了小学里的一名民办教师。
于是在乡下，在一个孤零零的小学里，母亲开始了她的另外一段人生：乡村里最偏僻的小学校、有病的二老、年龄尚小的三个孩子、十几亩的庄稼，父亲因为工作忙，一年回不了几次家，这一切全都扛在她单薄柔弱的肩膀上。可她从不言苦，更不叫累。母亲极为善良，并且深明大义，又乐以善施，与周围乡邻的关系相处极好，方圆几十里，没有哪一个人不知道我母亲的名字，并且每当提到我母亲的名字，就会由衷地竖起大拇指。谁家有了矛盾，立马就会想到我的母亲，因为母亲能让他们双方化干戈为玉帛；谁家有了难题，立即就会去找母亲，因为母亲能给他们指路的方向。母亲的能言、能干、坚强、善良在小小的乡村里流淌成了一条欢快的溪流，更被传唱成了一首动人的歌。也正因为这些，地里的活会有很多的乡亲帮着干。在那样艰难的岁月里，母亲无力回报，就连夜蒸出松软的馒头，天明时送到地头，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中午回家擀几大团面，煎出黄灿灿的鸡蛋，让干活累的乡亲们吃得滋润一些，而到最后，自己只剩下稠得已经有些糊的面汤，不得已喝一碗来应付自己。为了节省钱，母亲还喂着鸡和猪……
与此同时，她还是一名小学校的教师，她把自己更多的精力和爱播洒在到每个孩子的心灵，她努力地朝前走，就如一匹负重的骆驼，一步一步，坚强和她的生命一起成长。后来她成为这个学校的校长，开会要跑几十里的山路，她的负担更重了，而她依然微笑着努力每一天。在她的字典里没有“倒下”二字，在她人生的信条里没有“打败”一词。她的镇定与乐观感染着每一位教师和学生，镇里最差的学校发生了神奇的化学变化，学生的成绩成了最好的，城里的记者慕名而来，把她称作是“山区里的一盏红灯”，报纸上开始报道她的感人事迹，县委书记批文，号召全县教师向她学习，县委县政府组织由母亲领头的“模范事迹报告团”在全县进行了巡回演说，反响强烈，感人肺腑，催人泪下……
很自然地，母亲变成了公办教师，成了全县树立的典型，全村全票通过连续三届的县人大代表，成了市里的模范教师、师德标兵，成了省里的模范教师、省“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可是我分明知道，在这巨大荣誉的背后，母亲曾经付出的串串艰辛——双腿已严重的骨质增生，医生说是劳损性的，并患上了严重的失眠症。她把最美好的岁月留在了那个偏僻的小山村，同时留下的还有伤残的病腿和昏花的双眼，深深的皱纹和花白的头发，还有饱经沧桑岁月留下的累累辛酸和多多遗憾。
我的可怜的母亲啊，就这样，用她的执着书写着自己人生的大书，里面的每一页都是用汗水和泪水浸透而成的，句句如崎岖的山路，绵长而悠远；字字如刻在青板上的钉子，牢固而坚实；而那夜夜陪伴的繁星就如一个个立体的标点，点点滴滴地记载着母亲的不平一生，也许只有那条崎岖的小路才记得清，也许只有那满天的星星才忆得起……
后来啊，母亲光荣退休了，本想着可以和业已退休的父亲安享晚年、相伴到老，可不曾命运竟又如此捉弄人，健壮如飞的父亲在多年的慢性咽炎的迷惑下，隐藏、贻误了他的病情，等发现他的病时，已是食道癌的晚期。在我们抱头痛哭之后，为了让我们姐妹三个安心工作，又是母亲一肩扛了起来，那是怎样不堪回首的三年啊！母亲为父亲跑遍大小医院，时时侍候在旁边，她还经常拖着病腿打听偏方，又是上山掐野草，又是下河捉癞蛤蟆，回来熬药给父亲喝，瓦片上焙干装进胶囊喂给父亲吃。当时医生断定父亲的病情活不到三个月，而父亲却顽强与命运抗争了三年，而这一切的一切，何尝不是母亲的精神力量所起的作用呢？父亲离世时走得安详而淡定，但又再次可怜了我的母亲，她变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虽然她时时把刚强和笑容充溢在脸上，让我们几个能够放心。可是我内心很清楚：母亲的心里究竟有多苦！伤残的身体、孤单的身影、漆黑的夜晚、独自咀嚼的苦涩与落寞……
回忆母亲的一生，难道真的是母亲的命吗？一直以来，我并不相信命运，可是在我的母亲的身上，这一切的一切却一次次的被验证：当初能去上师范因不甘心而错过，能上大学却遭遇文化大革命，恢复高考能上学却因为孩子而放弃，本该安享晚年却又失去最亲近的人……
是命吗？不，不是命？！真的不是命！！母亲用她坚实的行走和坚韧的性格展示了她向命运挑战的一生，并永远沉淀在母亲的生命里，雕琢着她不屈从于命运的灵魂！更重要的是，母亲的这些优秀品质已化成一条温暖的河流，盈盈润泽着我生命的航线；更成为我成长行程中的落红，点点铺就着我生命的长途……
在我童年的成长里，母亲带给我最多的感受就是她很忙碌，根本就没有时间照顾我们，而让我们姐妹三个都到一边玩，并且我和姐姐很小就会了承担，我记得我八岁就学会了做饭，学会了擀面和蒸馒头，学会了自己独立做一些事情。
但随之带来的，就是她往往会因忙碌而忽略我们姐妹成长的敏感的心，再加之我三岁时因发高烧烧成肺炎差点送了命，用母亲的话说就是命大，顽强地活了下来，我一直感觉自己就像一只丑小鸭，总是蜷缩在小小的角落里，把自己小小的心封闭起来。
所以，上学期间，我总是最沉默寡言的一个，在别人的热闹里咀嚼自己内心的孤单，但极其敏感的内心是多么渴望别人的认可啊！为了赢得别人的关注，证明自己的存在，我开始因自卑而超越，内心开始倔强地成长，我知道我的内心流淌着母亲的性格——坚持到底不放弃。
所以，因小时害的大病，在医生看来只要是一个健康的我就好，母亲对我也并没有抱多大希望的我，却在学习上成了最让她省心的一个，变成了当时医学上的一个奇迹。我倔强而努力、坚韧而孤独地默默努力着，初中毕业顺利考上了师范，三年之后顺利回到我家的小镇，回到了父母身边。但忐忑的是角色的改变让我措手不及，惊慌不已，再加上那时刚刚18岁，加之自卑的性格，是母亲和父亲在旁边为我打气，让我有勇气做我自己。
慢慢地，我终于理顺了，并且喜欢了当老师，很幸福，很单纯，很快乐。没有利益纷争，不需任何设防，教室门一关，便是自己的整个世界，更是一群孩子的君王，只有和他们在一起，你才知道你是多么重要。你的一言一行，你的衣着打扮都会成为他们议论的焦点。特别是如果做了班主任，你会发现，他们真的把你当作了你们的重心和中心，那份信任与期待，那份喜欢与依赖，使我充分感觉到了自己的价值与尊严，更找到了那份久违的自信与微笑。而这些正是我以前所缺失和要追寻的。
因为喜欢，所以喜欢，我和学生喜欢着彼此的喜欢，付出着相互的付出，用心着共同的用心。一年年，一载载，班风正，学风浓，教学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我也因此成了优秀教师和优秀班主任。
突然之间，我感觉我生命的小舟变得如此的轻盈，我就像一只在父母羽翼庇护下的安全小鸟一样，单纯而快乐，我也开始慢慢地打开自我，小心翼翼地打探外面的世界，然后一一去领略它的精彩。
可不曾想的，生命的猝不及防让我一下子几乎陷入生命的深渊。
那便是2004年父亲有病的三年里，父亲痛苦欲绝，母亲以泪洗面，我更是肝肠寸断，无法接受，并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恨自己粗心，恨自己自私，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及早发现父亲的不适，以致耽误到现在，使病情有了进一步的恶化。而那一年我担任的又是毕业班的班主任。于是，每天晚上我总是在泪水涟涟中昏昏睡去，也曾对着电脑无数次地痛哭，那三年里，我也连续写了多篇关于父亲的文章以排解内心痛苦：多少次啊，我都是哭着写着，父亲有病的三年里，看着他又高又大的身躯一点点被病痛吞噬成了最终枯树一般，看着他由不能接受到慢慢适应再到最终平静离世，我更深切地体会了人生是多么的无常，世事又是多么的难料。以后的好几年中，我不敢听到别人谈到他们父亲，我只要一听到，就禁不住潸然泪下，因为我感觉自己是没爸的孩子，好孤单也好可怜。直至前两年给学生讲《背影》时，我仍是一次又一次的潸然泪下：“父亲，我还没有长大，您怎么可以老去？”
而那一年，我也是刚刚步入而立之年。
而这，是因为母亲传承给我的好品质——坚韧，让我明白：唯有让坚韧伴随着一起成长，才会不忧不惧，再次从容地走过这次最大的人生低谷；也让我再次清晰地认识到：在无常的人生面前，唯有坚韧，唯有保持一颗勇敢面对的心！
自那以后，我感觉世上再也没有什么可惧怕了，我感觉我的父亲就像我的阳光大道，让我的内心真正透亮起来。
我把全身心地的爱全部给了我的那些可爱的孩子们，而他们，也分明就是我昏暗生命里亮丽的一抹光明，他们步步垫起了我生命的厚度，也让我的人生有了更多的温度与亮度！于是，每一年、每个学期的开始，当别人不想当班主任时，我的心里是渴望的，我渴望与孩子们心与心的相逢，渴望我们成为彼此的阳光和温暖。于是，当我歇了产假不到两个月，学生到家里去叫我上课时，我毫不犹豫地走向了他们，因为他们就是我的大海，他们可以让我看到自己人生的春暖花开……
对他们来说，我很重要，而对我来说，他们也是我生命里不可或缺的重要！因为爱，因为坚韧，我们一起走在人生的春天，认真种下善良向上的种子，收获缕缕春风，收获满满秋色！
我给他们讲《这条小鱼也在乎》的故事，我给他们读《一朵会飞的蒲公英》，我给他们念《牵着蜗牛去散步》，更和他们一齐背《心灵上的百合花》。因为我知道，我在帮他们成长的同时，更在成长着自己：“我要开花，是因为我知道自己有美丽的花；我要开花，是为了完成作为一株花的庄严使命；我要开花，是由于喜欢以花来证明自己的存在。不管有没有人欣赏，不管你们怎么看我，我都要开花！” 是啊，我要开花，即使一棵卑微的小草，也都是一朵独一无二的花！一天天，一年年，自卑的我，开始慢慢地突破坚硬的壳，一步步地向上向前飞，哪怕闪着泪光，也要告诉自己要坚强。
于是，我先后被评上了市县级优秀教师、市名师、市最美教师、县拔尖人才……我似乎一下子被戴上了很多光环，也似乎成了这个小镇里的“名人”一个。同时，我从一名普通的一线教师走上了学校的管理岗位，开始打开自我和走出小我，学着接纳和笑纳，试着突破和体验，去营造着局部的春天……
可是，我又分明知道，我依然还是那个小小的我——片小小的云，只不过坚韧已成为我生命的底色，并给我的生命抹上了最暖的亮色：我要安顿好自己的灵魂，让我的心不再流浪，我要陪着孩子们走好每一个独一无二的今天，要让自己的生命慢慢变得有质感和厚度，慢慢变得有弹力和张度，好好建设自己的内心，修缮自己的理性大厦，然后更好地理智生活，然后变成一朵有质感的思想的云朵，在教育的天空里悠悠地飘着，然后去推动那片片云，使那可爱的孩子们都能轻盈地飘到更高远的天空里，去找寻他们生命的蓝蓝天……
“当世界以痛吻我，我必须报之以歌，因为我要和我的世界相濡以沫！”这便是历练，这更是坚韧！“我若为草，便萋萋以摇绿；我若为林，便欣欣以向荣！”这是我执着的追求，这是我坚韧的人生，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母亲教给我的，也都是优秀的家风传承给我的……
回顾来时径，苍苍翠微微之中，我和母亲都辗转行走在长长的乡村教育之路上，都书写了和正在书写着属于我们自己的教育“史书”，都在努力实现了和实现着让山里孩子们成为那会飞的蒲公英 乘载山里母亲的牵挂飞出大山的愿望；我们也都在共同板书了和板书着教育人生平平仄仄的黑板诗行中的最醒目文字：爱与责任！并且，最重要的是，我们各自不同的泥泞坎坷的教育道路上，都留下了最清晰的脚印：坚韧！
这是我家祖祖代代留下来的，是母亲用自己的坚韧一生书写的，更是母亲传承给我的正在实践着的宝贵精神财富。在以后的时日里，我会继续伴随坚韧的家风，修复修持修炼，让我的生命在岁月的枝头可以呈现出更加丰满丰盛和丰盈的样子，然后可以自信洒脱地走向教育人生的天高云淡……
作者简介：
江东云，河南省洛阳市新安县磁涧初中语文教师。喜欢和学生一起动在课堂，翻腾起朵朵语文的浪花；喜欢静在书本里，濡染一脉淡淡的书香；更喜欢把自己安放在文字里，妥贴一颗驿动浮躁的心。希望自己能做一朵知性美丽的云，在思想的天空里悠悠地飘……
策 划： “豫见”@语文湿地编辑部
总 编： 我心飞翔
编 辑： 刘玉珍 江东云 陈卫星 陈向琼 孙秋备 董春香 刘 娜 刘龙飞 吕向新 杨晓芳 王玉荣 黄香云 刘 燕 张喜研 李 娟 张云霞 王雪峰
本期编辑： 江东云 杨晓芳
顾 问： 秦 勤
终 审： 李红玲
制 作： 刘龙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