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奔 | 儿子返乡救灾牺牲，妈妈哭干了眼泪……
7月4日下午，武汉市新洲区雨还在下，天像漏了一角似的，从6月30日起雨水就没有停歇的迹象。
在新洲区辛冲街程铁村程家湾，四处弥漫着沉闷的气氛。80多位乡亲三天来一直在寻找程志。下午2时许，23岁程志的遗体终于被找到。
7月4日下午5时许，工人日报（ID：grrbwx）记者跟船到了陈家湾七十五号，这里是程志的家：一间不到100平方米的老式平房，在陈家湾里林立的楼房中显得很另类。
这几天，程志的父母经历了人生中最跌宕起伏的阶段：6月30日，程志从打工地赶回家乡新洲辛冲街，成为防汛志愿者的一员；7月1日，他听说有管涌险情争上一线，不料洪水来袭被吞噬；7月4日，全村近80名乡亲寻找三天，终于找到了他的遗体。
程志的妈妈童银爱早就哭干了眼泪：“我总能看到他回来了，我的程志是一定能平安回家的。”
6月30日，入梅以来的强降雨，让一直在武昌打工的程志心神不安：家里临着一条河，一遇雨就潮湿，危险得很。想到这里，当天上午，程志就心急火燎地赶回了家。
童银爱说，她这辈子永远都忘不了程志回家的那一天。
6月29日是程志的生日，“他一踏进家门，就对我说，我过生日，妈妈你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听到儿子半嗔怪的口气，童银爱抱歉地说:“真是给忘记了。”爸爸程泽华也说：“防汛太忙，爸爸也忘记了，明天给你补上。”
7月1日一大早，程泽华为了给孩子兑现生日的诺言，到辛冲街上花12元买了一斤五花肉。妈妈做了一大碗红烧肉端给程志，算是给他补过生日。可是，一家人怎么都没想到，这竟成了程志最后一个生日。
由于连番暴雨不停，防汛压力逐渐增大。全村200多人奋战在万米石渠西堤防汛抗洪，人们冒雨装沙袋、装碎石，万米石渠北起旧街街的土河，长约万米、宽20余米。程志跟着村民们一起到了防汛一线，直到晚8时才回家。
不料，天黑雨剧，还在巡堤的村支部书记王汝元听到有管涌流水声很响，跑回村到各湾组织村民上堤排险。
程志听说有险情，要去。王汝元低声说：“你个小伢（当地方言），累了一天就别去了。”小小的摩托上已经坐了王汝元和开餐馆的熊财发，程志坚持要去，硬生生地挤上了摩托车后座。
王汝元见他态度坚决，只好带着他，三人骑着摩托车向危险的堤段冲去，其他村民跟在后面跑。
他们一人一个沙袋，一把铁锹，冲向管涌处。还有大约五六米时，熊财发大喊：“洪水来了，快跑！”两天两夜未合眼的王汝元反应有些迟缓，他听到两声巨响，紧接着被大浪迎面袭来，倒进了水中。通过溃口，水相对变得平缓了一些，46岁的王汝元缓过一口气，抱住了一棵树，游了七八百米才回到了岸上。
熊财发借着水性好，在水里用力一蹬腿，就从水底浮了上来，再游到了岸上。而程志却被大浪从背后袭来冲走了。
一别竟是永远。随后赶来的80多位村民用四条船，找到了夜里12时也没找到他的踪影。
村主任程金山在晚9时许，给程志的父亲打了电话，说他的儿子失踪了。程泽华寻子心切，下到齐腰深的水中寻找，依然无果。
7月4日，程家人最不想见到的事情发生了。在离事发地700米处，找到了已经飘浮在水面的程志。
程家湾前依然是一片汪洋，在程志遇险的溃口处，王汝元不停地絮叨：“要是坚持不让程志一起来就好了。”
程志只有初中文化，虽然家庭比较困难，但他不气馁，学会了轧钢筋，在外打工3年。听说弟弟失踪，程志的姐姐程梅和姐夫也从浙江打工地赶回了家。程梅悲伤过度一度住院，因放心不下父母，她又强撑着回家照顾双亲。程梅说：“弟弟性格温顺，从小就是个好孩子。”无比悲痛的程泽华说：“我为儿子感到骄傲。”
事后，村里想在程志家找一张他的照片竟找不到，爸爸翻出了他的身份证。死里逃生的村支部书记王汝元悲痛地说：“我们失去了一个好青年。”目前，村里80多户人家都主动为他捐了款。
他在洪水中划简易筏救了8个人，自家儿子却险被冲走。
43岁的李志权是黄冈市红安县城关镇李忠恕村二组组长，也是李忠恕村村民公认的“能干后生”。1991年，他初中毕业南下打工，6年后带着妻子何艳回家创业养猪。夫妻俩勤俭持家，日子越过越殷实。2016年，李志权的养猪场已有母猪栏9个、大猪小猪共232头，价值30余万元。
7月1日上午11时30分许，暴雨已经下了整整20个小时。李志权窝在养猪场内，眼瞅着水位一点点上涨，快要漫进猪圈了。他搬出自己很久前扎的简易泡沫筏子，把妻子送回了村里，“志权，饲料款拿出来没有？”何艳问。原来，养猪场前几天赊购了8吨猪饲料，何艳把3.8万元钱藏在了衣柜里。
“没呢。我回去拿，把猪赶到高处，莫让大水冲跑了。”李志权说着，划着泡沫筏子返回养猪场。可眼前的情景让他傻了眼：短短十几分钟，水位上涨了1米多，养猪场内一片汪洋，不少猪在水面挣扎。李志权正准备把猪赶到安全地方时，身后传来呼救声，呼救的是李保安一家。李保安长年在外打工，85岁的母亲、老伴、儿子和怀孕8个多月的儿媳在家。此时，一楼被淹，一家人挤在二楼阳台，李志权迅速调转泡沫筏子。“快上来！十几分钟涨了1米多，好怕人！”他大声招呼李保安的家人登上筏子，送到了安全地带。
“钱可以等一下再拿。我先到处转转，救人要紧！”李志权说着，划着筏子返回。没想到，这一转就是十几个小时，又先后救下4名被困村民，在救援李维海老两口时，老人说：“志权，找个高处把我们放下就行，快去救你家的猪啊。”
“先把人管着！”李志权说。55岁的汪年珍因车祸骨折，正在家里休养，被洪水困住，逃到二楼阳台。李志权赶到后，将她背上筏子。几分钟后，汪年珍家的老房子轰然倒塌。
救完了村民，李志权这才猛然想起，9岁的儿子还在养猪场，他发疯一般划着筏子冲回家去，见儿子正抓着看守房的屋檐哭喊，洪水已经淹到脖颈。他一把抱住儿子，泪水夺眶而出……
此次洪灾，李忠恕村重灾60户，倒房26户、65间，无一人伤亡。而李志权为了救人，养猪场、榨油坊被毁，所有的猪、饲料、成品油及家中财物都被洪水冲走，经济损失高达60余万元。
目前，所有受灾群众都已安全转移。李志权又投入到安置工作中……
7月5日，突如其来的暴风雨依然还在继续，武汉市新洲区已有23个村庄被淹没。这里素有建筑之乡的美誉，大量村民在外务工。灾情发生后，这些打工者为了抢险重回家园，没有等候和停歇，冲进雨中。
武汉市新洲区区委宣传部相关负责人告诉工人日报（ID:grrbwx）记者，灾情发生后，全区迅速组织万余名劳力抢险、抢排，不少村民自发加入救灾行动。几乎每艘进入受灾村落搜救的冲锋舟上，都有一位当地村民自发担任的义务向导，他们几乎全是农民工。“村里道路狭窄，还有树木、电线已经淹在水下。如果不熟悉道路，冲锋舟一旦被缠绕其中就会发生危险。”这些农民工工友在冲锋舟上，帮着救援官兵捞电线，避树枝，在水里推舟拉船，劝说村民撤离。一旦看到有老弱妇孺的时候，他们还自动让出位置。
今年80多岁的喻婆婆如今安全地待在安置点里，家人在身边照顾着她，提起几天前在雨中遇到的那位小伙子，婆婆竖起了大拇指。7月1日，喻婆婆被洪水围困其中，刚被救援官兵救出抵达安全地带，一个小伙子就伸手要背婆婆，婆婆说什么也不肯让他背自己，她不相信眼前这位年轻人，紧紧拽着救援官兵的衣袖，不肯撒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这位小伙子没有气馁，操着当地口音在雨中跟喻婆婆解释。最后，他感动了老人，婆婆转移到了他的背上。小伙子趟着水一路小跑来到一辆小车边，小心翼翼地将婆婆放上车后，驾车将婆婆送到了安置点。
事后，婆婆的家人才知道，这个小伙子叫徐超，武汉市新洲区三店街徐家墩人，今年26岁，一直在武汉从事建筑施工，听说家中发洪水。当天清晨5点到家后，得知家人已经转移出来。随即就驾车赶到受灾区域，用车摆渡了十多位乡亲前往亲友处或是安置点。
无独有偶。7月2日上午9点，武汉市新洲区三店街七里村何刘湾21岁村民何雄斌逆流1小时，找到救援官兵说：“我们湾子有70多户，都困住了。”7月1日晚，在外打工的他刚刚被急切的雨情汛情催回。第二天天还没亮，何雄斌就发现：“水最深的地方至少有1.5米，一篙子下去见不到底。”
他和弟弟找到一条船，将家人送出去安置好。考虑到湾子里的情况严重，还有很多人没撤出来，何雄斌又继续游向救援官兵的方向寻求支援。“那个时候全身上下都很冷，还很饿。”何雄斌回忆说，就这样，他把救援官兵带到了何刘湾，和他们一起奋战。
（参与本文采写：揭兴旺 王东升 黄红宣 凌志杰）
（原标题：暴雨围城，他们救援在一线……）
本期编辑：贺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