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道·专题 | 这位女工有多牛？毫厘之间调试高铁“神经元”

48号，已经工作了21年的柯晓宾，还是不会忘记这个数字。

2003年8月，柯晓宾正式成为中国通号西安工业集团沈阳铁路信号有限责任公司（以下简称沈信）电器车间的继电器调整工人，此后，她调整的每一台继电器都会贴上这一数字作为标识。这不仅表明她独立上岗了，更意味着她要对经手的产品负责。

如今，48号早就换成了实名制，柯晓宾也从一名普通车间工人成长为调整班班长。全国技术能手、火车头奖章、全国劳动模范、全国三八红旗手标兵等荣誉，高级技师、集团首席技师、高级工程师等头衔……见证着她这一路的追求与所获。

01

磨练技艺

2012年，柯晓宾29岁，这一年对她颇具意义。

两年前，她第一次参加全国职工技能大赛，就在信号钳工项目夺得第四名，并因此获得“中央企业技术能手”称号。两年后，她再次参加大赛，并通过推荐评选，获得“全国技术能手”称号。

这一年，她担任了调整三班班长，面临全新挑战。

这一年，她的师傅崔宝华——这个柯晓宾职业生涯中的“引路人”当选为党的十八大代表。“榜样就在身边。”多年后，柯晓宾才意识到有一颗种子在心中萌发。

时间回到9年前。2003年，柯晓宾从沈阳铁路机械学校机电工程一体化专业毕业，成为一名继电器调整工人。

沈信是我国最大的铁路信号继电器生产基地，在电器车间，每生产出一台继电器都得经过调整这道工序，且手工调整比机器调整精度更高，这是世界通用做法。

柯晓宾在研究测量铁路信号继电器接点压力技术指标。

尽管柯晓宾是同期第一个上线、独立生产的调整工人，但最初那段时间，调试的产品被检测退回返工的情况常常发生。“很沮丧。”柯晓宾打过退堂鼓。

好在她留下来了，也坚持下来了。磨练技艺，没有捷径。柯晓宾一有时间就揣摩手法，一个动作练几十遍甚至上百遍。经过长时间训练和工作，手指间的水泡成了老茧，食指比另外几个手指要粗很多。

9年时间里，她每天一手拿着继电器，一手握着扁嘴钳，工作起来十分忘我，“有事儿不多叫几次根本听不见”。

那些年，在车间领导和同事眼中，这个小姑娘业务过硬、技艺娴熟，产品任务完成量总是排在前列，一点不逊色于班里的老师傅。

02

时代节点

铁路信号继电器，是中国高铁列车控制系统中的一种重要器材。作为列车运行控制系统的“神经元”，大到车站的控制中心，小到一个信号灯，每一个电路的切换都离不开它。如此一来，调整继电器这项精细又枯燥的工作就显得十分重要。

继电器如何调整？又到底有多难？柯晓宾告诉记者，毫米级、毫牛级的技术指标最有说服力：继电器上一共8组接点，24个触片，接点间距的误差需要控制在0.05至0.1毫米之间；调整触片力度在200毫牛左右，而扯断一根头发丝力度大约是1800毫牛。

不过，这套“十分重要”的说法看不见摸不着，小小的继电器与中国高铁究竟有什么关系呢？

2008年8月1日，我国首条时速350公里的高速铁路——京津城际开通运营。京津城际所使用的继电器，就来自柯晓宾所在的沈信电器车间。

柯晓宾在流水整线研究继电器调整工法。

“每一台产品都贴上了‘京津专用’标识。”柯晓宾说，从这一次开始就对这份工作的价值有了具象认识，“我调试的继电器，用到了中国高铁的控制系统上”。

贴上专用标识，自此成了惯例。这时，每一件调整的产品，也已经采用全生命周期实名制管理，“48号变成了柯晓宾”。

沈信生产的继电器产品覆盖了我国70%的铁路线路。“在京张、京沪等高铁项目和中老、雅万等‘一带一路’沿线国家铁路建设中，都有我们的产品。”采访中，柯晓宾说到这时，眼里闪着光，透着发自内心的自豪。

其实，2004年4月18日开始的中国铁路第五次大提速与2003年参加工作的柯晓宾也有着关联。有了更多市场需求，继电器生产任务增加了，质量要求也更严格了，所以需要招聘更多调整工人，新工人也就有了更多锻炼机会……她笑言：“好像我的每一步都踩在了时代节点上。”

“能够为中国铁路从时速80公里到350公里的惊世巨变贡献一点点力量，我为之振奋，并自豪自己是一名高铁产业工人……”今年2月22日，柯晓宾在全国总工会召开的庆祝“三八”国际劳动妇女节巾帼劳模工匠座谈会上如此发言道。

03

新的开始

2016年，一款新研发的继电器调整通过率很不理想，10台产品就只通过三四台。一时间，生产线的工友们犯了难，“这会影响产品如期交付”。

柯晓宾站了出来，组织攻关小组进行“降低继电器接点压力返修比率”课题攻关，经过工艺改进等一系列试验和调试，问题成功解决。这个攻关小组获评“全国优秀质量管理小组奖”。

2017年12月，沈信有了第一个劳模创新工作室，以柯晓宾的名字命名。如今，工作室已经取得攻关成果46余项、专利12项。

柯晓宾将自己多年来总结的知识、方法、技能和经验传授给新到岗的员工。

追随师傅的脚步，当年的种子开花结果。2017年、2022年，柯晓宾连续两届当选全国党代表。2020年，她获评全国劳模后有了“新任务”——带青年班组，调整三班全是青年职工。这一次，这些青年职工的父母也会叮嘱孩子：“跟着晓宾姐好好学，榜样就在身边。”

对于这些年获得的荣誉，柯晓宾有着清醒认识，“这是对我一个阶段工作的肯定，拿一次奖就是一次新开始。”

在柯晓宾带出的50名徒弟中，已经有5人获评全国技术能手。他们有时也会困惑：作为工人，这条路还能走多远？

柯晓宾为徒弟们指导继电器调整方法。

柯晓宾的儿子正在上高中，同学问：“你妈妈是做什么的？”尽管孩子知道她有诸多荣誉，还是会回答：“我妈妈是一名高铁工人。”回到家中，孩子讲起这事，柯晓宾会说：“回答得对，你妈妈就是一名高铁工人。”

2023年9月，这名“高铁工人”已经从三班班长晋升为调整班班长。2月下旬采访当天，柯晓宾刚进入中国劳动关系学院劳模本科班学习。几天后，她荣获“全国三八红旗手标兵”。她说，这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对于徒弟们的困惑，她早就以亲身经历作答，“我走过的路，都是咱们高铁工人可以走的路。”

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记者 | 陈俊宇

编辑 | 罗娟 陈晓燕 王维砚

工道第 556 次推送

往期回顾

（点击关注工人日报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