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为何聚居冰岛
Icelandic Elf Believes
冰岛异次元
公元874年,第一个维京人抵达冰岛,这座荒蛮岛屿从此有了人烟。人类以其极强的适应能力熟悉了火山和冰雪,狂野自然也以宽广胸襟接纳并保护了这些人。冰岛在历史上虽与北欧各国脱不了关系,也曾是世界上最发达的国家之一。但古代维京人,或是传说中那位在维京人之前,第一位真正抵达此地的凯尔特隐士留在岛上的隐秘力量,从未失传。
文、图 | 吴一凡
Science or Anecdotes
伪科学似的奇闻异事
1864年,凡尔纳的《地心历险记》出版引发轰动。地心的入口就在冰岛西部西奈山半岛的斯奈菲尔火山底下。
129年后,1993年,斯奈菲尔火山再次引起世界关注,同样科幻、同样异次元。据一位英国人说,他收到外星人的通知,会在1993年11月5日来到地球,飞碟降落于斯奈菲尔火山山巅。当天有成千上万人涌向那里,CNN派出摄制组现场直播。当然,若是外星人真的现形的话,世界也不是今天这个样子了。1990年代初的这场等候外星人之旅最终成了人类自己的美好派对:冰岛的严冬,山顶绽放的烟花,酒精作用下的喜乐。人们或许自嘲,或许真的感受到了什么。那场景很美,人们依然懂得庆祝,或许就是地球上最棒的事了。
冰岛人以精灵为原型做的艺术摆设
21世纪初冰岛破产轰动一时,但日子还得过。破产后的冰岛要重建,要振兴。外星人事件被淡忘了,冰岛公路修建计划却因当地人的精灵信仰不得不搁置。2013年,政府计划修建从首都雷克雅未克到奥尔塔内斯(Álftanes)半岛的直通路线,这条公路要穿过一片古老的火山岩浆地,但这里的许多巨岩,是huldufolk,也就是精灵的生活地,要是因修路损坏或移动它们的住所的话会遭到恶报。这类事件在冰岛屡见不鲜,民俗学家们甚至因此采访过多位筑路工人和所谓能够看见精灵的人。
Jónsdóttir是一位“灵视人”,她可以从许多奇形怪状的岩石中指认出精灵的家,或是它们的“教堂”。稀奇的是,与她并不相识的冰岛其他灵视者也能做出相同的指认(有点像凡尔纳和外星人同时选择了斯奈菲尔火山)。“这对冰岛许多人来说是很正常的事,你生活在精灵们中间,他们就像是你的邻居一样。”
首都雷克雅未克近郊的怪诞岩石群,人们相信精灵就居住其中
对于修筑公路问题,她表示,要是精灵们认为有必要,它们会同意“搬家”,若是认为不必,人们却强行为之,就会“厄运降临”。2013年修路过程中将要摧毁的属于精灵圣地,那里具有光的能量,又和其他地区的圣地相连,毁了的话,后果可想而知。
这种故事听起来像是个“钉子户”的瞎扯淡,也和那些叫嚣见到外星人博取众人注意力、拥有表演型人格的人们别无二致。但根据冰岛大学2007年的统计,冰岛有超过54%的人相信精灵,尽管近年来人数有所下跌,但与精灵为邻的依然大有人在。他们在冰岛各地都能不约而同地指出相同的地点。许多冰岛人相信,精灵们生活在巨型的突兀岩石中,大多数时候不可见,但小孩或是迷路之人很可能会见到他们,并获得帮助。
斯奈菲尔山脚下的农户,夫妇二人独自运营着一个朴素的咖啡馆
前往冰岛以前,我对这些科幻式传说并没有多少兴趣,甚至认为那是吸引游客的幌子。经济振兴需要旅游业。一个拥有火山又有冰湖,打着“冰与火”广告词的岛国,当然要拿出些更深刻的思想来才足够多样。
但我或许和那些叫嚣着能看到外星人的偏激者同样偏激。
Above the Earth, Beneath the Glacier
地心之上,冰川之下
冰岛西部西奈山半岛也是史诗《萨伽》(Saga)的发源地,和所有的史诗一样,那是充满悲剧英雄和盛大战争、复仇与爱情的故事。发源地满是古老岩浆地,青苔遍布其上如同柔软的地毯,另一些冷却的岩浆则形成悬崖峭壁,在这样环境的影响下流传出许多无法考据的故事不足为奇,包括外星人。
斯奈菲尔冰川深处
我在海岸线上的渔村Anarstapi的小木屋里约见了Ólína,渔村就在斯奈菲尔山脚下,是许多游客攀登冰川的入口,凡尔纳笔下的地心距离这里只有15分钟车程。过去,渔民会在这栋小屋子里集会,这样的聚会场所在冰岛语中叫作Samkomuhúsið。现在聚会已经很少了,但屋子依然由Ólína和她先生一同照料,事实上,这里看上去更像个图书室。Ólína是个民俗学者,我到这儿也是想听听她对这个地区的学术见解,以及,冰岛人到底有所谓的精灵信仰吗?
“我没有看到外星人,也无法感受到来自斯奈菲尔火山的能量,”她坦言,“或许是因为我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觉得世界理应如此。但我知道有好多想移居这里的人认为能量太大以至无法承受,最终又搬走了。不过,这力量与精灵没有直接联系。”
民俗学者Ólína
“我们这儿的人,都能分辨什么是真实的,什么是童话故事。”据Ólína的说法,在冰岛流传甚广的巨人故事,多半都是以人为原型的童话,是编造的,还有许多怪力乱神之事同样如此。但精灵一说不一样。
“我祖母的姐姐就与这些精灵一同生活,她可以看见他们,也和他们常有联系。”她平淡地用并不流利的英语告诉我。
精灵是生活中的一部分,是现实的一部分,“不是信仰,也不是迷信。”她说,“所以对冰岛人来说用‘相信’这个词并不合适,至少对我这个年纪的人以及祖辈来说是这样。精灵们就在这儿,这不是一个信不信的问题。就像是,我现在面前坐着一个记者,这不是一件我相信的事,事实就是这样。”
“我的阿姨们也都能看到精灵,当她们谈论起精灵时,是在交流聊天,谈谈我们都认识的邻居,并没有在互相讲故事。”
Ólína藏书众多,她向我展示了一本纪录当地医师奇闻异事的书
Ólína是在质疑声中选择学习民俗的,因为“有些人看不到精灵,认为我们总是在讲故事”。这样的声音在Ólína的成长过程中逐渐多起来之后,她也开始质疑自己。直到成为一名民俗学者,“我才开始学习像一个外人那样去看待本来觉得理所应当的现象,理解一些‘本来就是生活中一部分’的事。”
告别Ólína后,我决定去凡尔纳笔下的“地心”探险、感受一番。全程我几乎都在克服自己的幽闭恐惧症,对我来说这里当然像个异世界。
当我们走到岩洞最深处时,向导示意关掉安全帽上的灯,收起手机。
地表以下的低温和湿度能够引起神经波动,岩石与水珠交融在一起的气味清晰可辨,眼前一片漆黑,空气凝固、滞重。
仿佛是很久以后,向导说,天地之初,世间或许就是这般混沌。
Every Icelander has his own elf stories
每个冰岛人都有一个精灵故事
以前有个瘸子诗人,他听说海边的山洞里住着精灵,可以治好他的腿。千辛万苦,他终于走到海边并找到了精灵,说服他为其治病。可是,正当精灵要帮助他时却被游客的到来打断了。精灵从此再也不肯出山。功亏一篑的诗人气急败坏,便作了首诗诅咒那些游客,可想而知,那些游客都没什么好下场,不是得了怪病,就是死了。
“那个诗人呢?”我真的觉得自己是在听故事。
“当然还是老样子,瘸子,写诗。”这是Ólína告诉我的故事。
传统的冰岛小渔村
在冰岛北部渔村,有一个传奇渔场,那里有位渔夫能看到居住在悬崖中的精灵,也是渔夫,常常跟人一起打渔。有一回他出海时没有遇见精灵,预感不祥,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其他渔人。第二天,他们胆战心惊地沿着海岸线打渔不敢走远,到了午后,暴风雨突然来袭,好在他们离岸边足够近,顺利脱险。恶劣天气整整持续了两天。后来,每当这位渔夫出海时没有碰到精灵朋友,渔场就会取消打渔劳作,恶劣天气也次次来袭。在这位渔夫工作的1920-1955年间,那里是冰岛唯一一个没有渔夫死于海难的渔场。
精灵分为两类,一类身材迷你,甚至可以藏匿于花蕊中。另一类与正常人类一样,但非常英俊漂亮。总的来说,他们都是好家伙,不会作恶,冰岛人和他们彼此友好。也有人与精灵相爱的故事,一旦两人决定结合,人类就要付出代价:他/她将从这个世界消失,成为一个精灵,再也不能被自己的同类看见。
人们一般认为,这块凸起的巨石是精灵的地盘
孩子们乐意听这些数不胜数的睡前故事,事实上许多冰岛小孩都有跟精灵一起玩儿的经历,但成年后就再也看不见这些玩伴了。青年一代对这些故事则有些迟疑,比如我1988年生的向导就说:“我相信精灵,但我也相信,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亲朋好友在冰原里失踪并不是去和精灵实现爱情理想,他们只是失踪了。与精灵结婚是一剂绝好的安慰剂。”
Elf belongs to the Old World
精灵属于旧世界
Magnus Skarphedinsson研究精灵已有将近30年,他甚至在雷克雅未克建立了一所精灵研究院。“现在只有灵媒能看到精灵,”他直截了当地说,“这就是为什么有些人能看见而另一些人不能。”
那如何证明精灵是真实存在的呢?
精灵是另一维度世界的存在,科学已经证明,宇宙中有无数维度。“坦白说,我本人不是灵媒,也没有亲眼见过精灵,我只有用科学方法来确认我记录下的每个故事都是真实的,由此相信这些人见过的精灵也真实存在。”这位研究人员说,为此他学习了人类学和民族学课程。他会隔三五年或更久去拜访同一个人,也会重访许多次,请其讲述相同的事,一再追问事发细节。“要知道当你遇见难以忘怀之事时,细节更是记忆中最深刻的部分。我就这样记录了数百个故事,每每细节都能吻合,足以让我这样一个普通人相信。”
精灵学者否认冰岛人更容易相信精灵的存在是当地独特的地貌所致
Skarphedinsson也解释了为何生活在冰岛的精灵比其他地方来得多,他认为,其实精灵在世界各个角落都存在,冰岛人之所以依然那么相信精灵,能感受到他们的存在,多半还是地理位置偏远的原因。在17世纪,路德教派在北欧其他地区扑灭异教的运动对冰岛几乎没有影响;1960年代在欧洲和美国都开始盛行新时代运动(New Age)也没有席卷岛国,当地人依然维持着古维京人的思维、遵循他们神话中的指示、教义。冰岛语在历史长河中经历演变,但在书写方式上依然与古维京语十分相似,任何一个懂得读写冰岛语的人都能轻松阅读古维京语写成的书中至少八成的内容。语言对冰岛人来说也是最厉害的武器,他们相信,如果你有能力控制它们,特定的词以特定的顺序脱口而出时,会拥有一定的力量。可以说冰岛人在精神、信仰等方面依然维持在最原初的层面,很少改变。
研究巫术的冰岛学者Sigurður Atlason更为直白:“许多冰岛人的内心依然属于维京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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