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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大的遗憾,是你的遗憾与我有关

也楼 也楼 2019-09-23



1

前不久,母亲到南京陪我,周末带母亲外出时,她总会光鲜亮丽地走到我面前,“儿子,我今天穿这样好看么?”

 

我总会笑着说:“好看,老妈你穿什么都好看。”

 

以前的母亲,买一件两百块的裙子都觉得奢侈,但不知何时起,母亲一改从前,开始注重自己的穿着,也舍得花钱了。她时常让我帮她拍照,而后发到朋友圈,我有些不悦,“老妈,别总是发朋友圈。”

 

老妈觉得我不理解她,有些委屈,“我每天把自己打扮的好一点,活得开开心心的,就是要让别人知道,尽管你爸不在了,我的两个儿子也可以让我过得很好……”

 

我没有反驳母亲,也理解母亲的做法,但我知道,越是在意这些,越是对往事无法释怀。

 

毕竟她与父亲生活了二十多年,怎么会没感情呢?

 

在南京呆了两周后,母亲开始琢磨着什么时候回家。那晚,她坐在我的身旁自言自语,“下周回去才赶得上你爸的祭日,好买点水果和他爱吃的花生供一下……”我置若罔闻,呆呆地盯着手机,母亲消停了一会,而后幡然醒悟,“算了,还是多呆一周把,没拜祭就算了,没什么的……”

 

我附和道,“对啊,老爸可以理解的啦。”

 

又过了几天,母亲才决定回程的日期,最终还是买了父亲祭日前一天的机票。

 

作为儿子,我怎会不懂母亲的迟疑不决,她不过是想多呆几天,好让我下班回家后能吃上她做的饭菜。

 

我初到南京那年和好友一同去上海旅游,住的还行,在外滩边上,好友说:“出来旅游,住的地方肯定要好一点,而且还要有适合拍照的地标……”

 

当晚,好友让我只身一人坐在阳台边上,眼前是大上海琳琅满目的华丽夜景,大大小小的船只闪着光从江中驶过,江边的风打在我的脸上,好友让我微昂着头,望向远方,故作惆怅,即使冷也要有一种洒脱的大气,摆来摆去,终是拍了一张满意的照片发在了朋友圈上。

 

我本想着纪念打卡,谁知母亲看了相片,竟哭了整整一晚。这是前不久,母亲与房东聊天时说起的往事,“小艺从小在我身边,离开最长的一次就一个月,所以他到南京工作我还挺担心的,看他在上海拍的相片,就他一个落寞的背影,让我觉得他很孤独,那晚,我一直哭……”

 

母亲笑着讲完,我的内心却是哭着听完,云淡风轻地揽过母亲,“这有什么的,就摆拍而已。”

 

老妈,也就只有你懂我,其实我是真的孤独。

 

眼看母亲回深圳的日子越来越近,我也有些不舍,母亲嘴上虽说拜祭父亲一事不重要,却反复提醒着哥哥提前买好水果。

 

我可以想见母亲闭着眼,双手合十站在父亲遗像前碎碎念,嘴唇微微开合的样子,她一定在乞求着父亲能保佑我们一切顺利,同时,也在与父亲讲述着这一年我们发生的故事……

 

三年,转眼一瞬,细细数来,父亲走了整整三年。

2

我清晰地记得12年夏天,我和好友小七、瑶瑶在花园里散步,小七不知怎的突然说,“也楼,我们也慢慢地到了接受生老病死的年纪了。”

 

那时候,我还吊儿郎当地反驳,“我们才二十出头,怎么就要面对这些事?别想那么没用的,我们还年轻……”

 

而后,我们仨没再说话,一起大笑了起来。

 

几年后,父亲真的生了一场重病,那时,从前吊儿郎当的自己才深深地认识到,尽管我们还年轻,但思考一些没用的,或许有用。

 

或许,小七说‘我们到了接受生老病死的年纪’这句话时,是在提醒着我,是时候学会告别了,可惜那时的我没读懂后半句。所以,父亲去世后,我时常对着天空讲述着自己的情绪,还幼稚地安慰自己,父亲一定能听到。

 

后来,我才明白这样的念叨不过是一场永无休止的自我救赎罢了。

 

父亲去世后隔年,瑶瑶的母亲查出宫颈癌,起初,我们都安慰道,“没事的,宫颈癌切了就好了,别太担心。”

 

这与我得知父亲生病时好友安慰我的话语相似,“也楼,别担心,胃癌切了就好了。”

 

“那万一……”我支支吾吾地说着,终究还是把“万一”二字咽回肚子,识相地点点头,咧着嘴,故作乐观。其实我的内心无数次问自己,“那万一没好怎么办?”

 

那段期间,我时常收到朋友的关心与祝福,所以,我也反复地告诉自己,“没事的,切了就好了。”

 

父亲住院期间,我很少与父亲说话,即使坐在病床旁,我们也是各自玩着手机,看着电视……我不敢开口去谈一些真心话,更不敢提到没他的日子会怎样,因为我害怕,害怕我说了,就真的发生了。尽管我也知道,有些事,没说出口,它也会如期而至。

 

15年的今天,冷风微微刮起,父亲颓丧地躺在病床上,脸颊凹陷,醒来时,眼睛瞪得有些狰狞,熟睡时却是奄奄一息,仿佛预示着自己的离开,我看着有些害怕,但毕竟是我的父亲,我依旧心疼地摸着他的手。

 

不久,父亲让我打开电视,我坐回他的身旁,犹豫了许久,终是鼓起勇气问他,“老爸,你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没告诉我么?”

 

父亲直直地看着眼前的电视,忍着没流下眼泪,“照顾好身体最重要。”我转头看着墙壁,双手不自觉地放在父亲手上,我没再多问,生怕我再说,我们都会哭出声。

 

那晚,父亲睡下后,便再也没醒来,从此,我都没法与他说话了。

 

那年的父亲四十五岁,不忍告别,也不懂告别,更何况二十二岁的我?

 

瑶瑶的母亲手术前,我安慰道,“没事的,宫颈癌切了就好了。”

 

这话说的有些轻巧,但我深知,命运的桎梏怎么切都切不断。

 

家中但凡有癌症病人,哪天不是提心吊胆的?手术后的放疗、化疗,进出医院的忐忑不安,身体的各项指标、生活里的万般注意……这些煎熬虽是胜过一命呜呼,但切了就如影随形。

 

后来,瑶瑶的母亲并没能像我们说的那样,切了就好,身体反倒每况愈下,于是我告诉她,“亲爱的,把想说的话都说了吧,不然会后悔的。”瑶瑶或许和以前的我一样,生怕说出口,母亲就真的会离开,于是询问我,“也楼,有认识那些算命的么?”

 

我知道瑶瑶的用意,她不过是想看看母亲离开的日子。

 

瑶瑶最后一次让我找大师算命的那天,她的母亲走了。

 

从此,我没再向她问起,“亲爱的,母亲离开前,想说的话你都说了么?”

 

因为我怕她像我一样,那些来不及说出口的话,都因不懂告别,生生地咽回了肚子里。

 

转眼,到了18年的冬天。

3

前不久,小七突然换了微信头像,是儿时的她与父亲的合照,照片里的叔叔开怀大笑,无比幸福。凭借多年好友的默契,我感到有些反常,但又不好向小七问起此事,便忍着没说。

 

后来,我才得知小七的父亲罹患肝癌,确诊后不久做了肝移植手术,小七是在手术前几天才匆匆从国外赶回。

 

起初,医生鼓励小七家人,“手术很成功,没事的。”谁料,在ICU折磨了二十多天后,小七的父亲还是被死神打败。

 

那段时间,小七只能隔着厚厚的玻璃,心疼地看着父亲躺着一动不动,唯独病床旁的仪器不停地变换模样,药水一滴一滴地落下。

 

我可以想见小七的双手趴在玻璃窗上的无奈,内心无数的诉说和祈祷被冰冷的玻璃隔绝在了门外。

 

小七,那个几年前就告诉我‘到了面对生老病死的年纪’的朋友,再也没有机会告别。

 

我们仨人,一个不懂告别,一个不敢告别,一个来不及告别,最后留下的怀念,是每次谈起他们时,深深的遗憾。

 

记得《奇葩说》上有人说过这样一段话:我每天跟爱人厮守在一起,每天说一万遍我爱你,当我真死的那天,我就能了无牵挂地松开手了么?遗憾会因为我多说了一句我爱你就没有了么?不是的,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美好,离开的时候,你还是会留恋。

 

瑶瑶母亲去世后不久,瑶瑶到南京找我散心,分别前一晚,我们躺在同一个房间,讲述着辛酸的过往。

 

我说:“我觉得我爸挺遗憾的,我哥都还没结婚,我也还没结婚,他以前总说要带孙子上下学,这么简单的心愿都没法实现……”

 

瑶瑶有些难过,“我觉得我妈更遗憾,我弟的小孩都快出生了,她都没能见着……”而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遗憾哪有轻重一说,只要那是遗憾,定会令人心痛。

 

母亲回深圳前,总会感叹,“要是你爸在就好了,我们两个人就可以分开两地,一个在深圳照顾你哥,一个在南京照顾你,有时候互换一下,多好!”

 

我故作挽留,“老妈,我看你有点不想回去啊,干脆多留一周好了,南京下周就下雪了,你还可以看雪。”

 

母亲思忖片刻说:“算了,还是早点深圳吧,我下次再来看,还有机会。”

 

母亲回去后不久,南京真的下雪了。

 

那天,我撑着伞,快步走到公交车站,拍了拍黑色大衣上还未消逝的雪花,站定,看着不远处的群山在茫茫飘雪里更显萧瑟,这次见到雪,我已经不像往常那般欣喜,反倒是多了点愁绪。

 

坐在车里望向窗外,远处是一片枯萎的残荷,天空中交错着疾驰的雪花,倏尔就消失不见,

 

都说,南方人看到雪会开心得像个傻子,父亲此生怕是从未见过雪花,想必他知道我在南京工作,肯定会来这看一次雪。

 

一想到这,我便默默念叨着,“爸,其实下雪也没啥好看的啦……”


——2018.12.12  南京


作者:也楼

主播: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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