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夜晚丨他的呼吸，吹过我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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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前言：
最美人间五月天，花红草绿树鸣蝉。我独自走在苏州小巷，微风穿过这江南的小巷，轻轻拂过我的脸庞。
我本打算闭上眼好好享受这温柔的暖风，倏忽之间，悲从中来。
这大好时光若是能与世安一起共赏，该有多好。
只可惜，我再也见不到他了。细细数来，世安已经离开三年了。
窗外是皓月繁星，屋内仅我一人，一盏蒙尘的白炽灯微微亮着。
我端坐在桌前，摆好纸笔，整理思绪，起笔写下我与世安的往事……
这是一篇迟到的回忆。其实，我在世安离开后不久就计划着写下我们的过往，只是，每每写下寥寥数十字，回想就像潮水一般翻滚袭来，眼泪不争气地滴在纸上，只觉得胸口闷闷的，像是被什么死死压住，却又空空的，像是被抽走了什么。
无奈，只能一拖再拖……
三年了，我想我也释怀了罢。其实，只要甜蜜比悲伤多一点，回忆起来便是甜的，于是，在这样的一天，这样的一个夜晚，我终于可以再次提起笔来，写下这篇回忆，纪念我的亡友——王世安。
正文：
二十一岁以前，我的人生道路平坦顺利，毫无波澜，这虽是好事，但回忆起来，几乎没有一点令人刻骨铭心的东西。
我出生在一个传统家庭，童年时期，我的世界里只有“学习”二字。尽管如此，我也没能成为学霸，上的大学不过是一所名不见经传的二本院校。
我本以为我的人生会一直如此平淡，直到我遇见了你——王世安。
于是，那些岁月也就变得不再平凡。
我记得，那是2011年的夏天，大一下学期。
因为一些原因，我转到了机械工程系，换了环境，原本熟悉的同学也就全变成了成群结队的陌生人。
人群嘈杂，我却一眼就发现了你。那天，你穿着黑色T恤，蓝色牛仔裤，皮肤白皙，又瘦又高，十分精神，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有人说，喜欢一个人，就会看到那个人身上的光。
我确定，那一天，我看到了你身上的光。
后来，从同学那得知，你是我们班的团支书兼学习委员，成绩优异，为人和善。
之后我常常想，或许，你是上天派来拯救我大学生涯的英雄吧？
你的宿舍与我相隔一层，平日里接触并不多，第一次与你面对面说话，已是隔年夏天的一堂实验课了。
或许世界上真的有缘分这种东西吧？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但凡我俩在学校里遇见，便会结伴同行，我们俩的兴趣相投，性格合拍，渐渐的，就熟络了起来。我们一起上课，一起下课，一起吃饭、洗澡、逛街……每天都形影不离。
还记得有一次，有个同学联系不到你，跑来宿舍问我：“嘿，小林，我找世安，他去哪了？”
我一脸愕然，“他去哪我哪知道呀，你好奇怪啊，不去问他，反而问我。”
但也就是这个时候，我才恍然，原来我们俩的关系在同学眼里早就是亲密无间的好友。
临近寒假，舍友们考完试便收拾行囊早早地回家，我留到了最后。恰好，你也是留到最后的那个。
“我们宿舍就我一个人，要不你今晚来我这儿睡？”你发来消息。
“好啊。”我满怀期待，回了一句便去洗漱打扮了一番，然后拖着行李去到你的宿舍。
学校宿舍的单人床本就狭小，平日里睡上一人就不宽松，如今挤着两个大男生，更是越发拥挤。你侧过身子，怀抱着我，我没有动弹，生怕我一动，你的手就会离开。
时至今日，我还能清晰地记得那时候的感受：你的呼吸，缓缓地，吹过我的头发。
2
隔天清晨，我早早起身，十点的车票，比你早些，我说，“你陪我去车站吧？”
“不，我是拒绝的，因为，我好困啊。”你慵懒地抱着被子，冲我挤了挤眼睛。
我看你闭了眼，毫无防备，于是出其不意，使出九阴白骨抓，一把抓住了小世安，没想到小世安直直耸立，于是我更加用力地握住，威胁道，“陪不陪我！”
你急忙求饶，“好！好！好！我陪你去。”
这时，我才松开魔爪，坏坏地大笑，你慢吞吞地起身，好像很不情愿地陪我来到车站。
现在想来，或许就是那个夜晚与清晨，我才彻底沦陷在有他的世界里。
那时候的我刚刚觉察自己的性取向不同于别人，之前也没有感情经历，懵懵懂懂的。
而他是直是弯，我也全然不知，所以，我一度痛苦而又迷茫。其实，时至今日，我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一名同志。
但是我知道的是，世安在的时候，我们有过太多胜过情侣的过往。
放假回家后，我们每天都会联系彼此，从早到晚，分享各自的日常，甚至只是开着视频，看着对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那大概是情侣之间才有的陪伴。
所以，尽管我们不在彼此身边，我依旧不感到空虚。
只不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能真实地站在我的身边，还是最好的。
开学后，我们的关系更胜从前。自从上次斗胆抓住你身下的小世安后，我便时常拜访他，你也不反抗，乖乖的，任由我七上八下。那时的魔爪并没有情欲的味道，更多的是男生之间的游戏。
不过后来，也许是青春期的躁动，我俩越发放肆了起来。
有天晚自习下课，整个教室就剩我俩，窗外虫鸣声一阵一阵，仿佛叫嚷着，让我伸出那双不安分的小手。于是，我再次抚摸着小世安，突然，我灵光一闪，想起舍友在寝室里看的小电影，问道，“世安，我可以尝尝那的味道么？”
你竟然没有拒绝。
我以为我同志的身份暴露无遗，但是你却没有嫌弃。
于是，我迫不及待地褪下你的底裤，把小世安紧紧握在手里，感受着它的温度和跳动。
而你，竟然也同样的品尝了我的小小林。
那是彼此的第一次，从此，我深陷其中。
转眼到了12年6月，你计划着暑假去上海打工，分担下家里的经济负担。我二话不说，决定与你前往。
考完试当晚，我们坐上了绿皮火车，我兴奋得一晚没睡，憧憬着未来的种种美好，没头没脑的说，“以后我们赚钱了，要一起去旅游，去云南大理，去西藏，还要一起出国，我们要买一个大房子，就咱们两个人，不，我还要养一条狗狗……”
你笑着注视我，并没有说什么。
直到夜深，你有些倦了，才将头歪在我的肩膀，眯着眼，沉沉地睡了。我一动不动，生怕打扰你的美梦，静静地看着你长长的睫毛，感受着你的呼吸。
我不知道这是爱，还是喜欢，只是傻傻地希望：时间啊，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来到上海后，我们两个穷学生根据指示来到了一家餐馆，随后被安排到一个十五人间的大宿舍。
上海的八月，没有空调，极其闷热，现在想来，也不知道是如何度过的。
我依旧清晰地记得，每天晚上睡觉前，我总会嘟囔着抱怨环境嘈杂，而你一声不吭，咧着嘴，默默地拿起扇子给我扇风。
3
白天，我是前台服务员，你在后厨帮手。有时，你会偷偷地将鸡米花藏在口袋里，趁着领导不注意悄悄地递到我的手中；有时饭菜难咽下肚，你便会在厨房找些细砂糖拌饭，一口一口地喂我，而我一边刷碗，一边像个孩子似的张着嘴，嗷嗷待哺……
晚上，我们一起洗澡，为对方把沐浴露涂满全身，时不时地互相挑逗一下……
十五人的宿舍，若是能早早睡去，就能一觉睡到天亮，若是稍稍有些失眠，那可真是受罪。因为总有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打鼾，像是一曲令人心烦的交响乐，此起彼伏，接连不断。
我侧过身，满脸委屈地看着你，你知晓我内心的怨言，不说什么，只是用手微微用力地捂住我的耳朵，“乖，这样就不吵了。”
我问道，“那你咋办？”
“没事，我能睡着。”
我心里倍感幸福，甚至还有些感动。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你不怕噪音的秘密。
那个时候，我仗着你的好脾气，总会对你发火。
有天傍晚，我叫上你十几次，你都默不作声，面无表情。
我满腔怒火地走到你面前，吼道，“你干嘛啊？叫那么多次都没反应！”
你的表情有些无奈，甚至，有些委屈。
我甩头转身，一脸冷漠。
当晚回到宿舍，你躺在我的身边，“小林，那个……我小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差点没救回来，但我的左耳从此听不到声音了。”
我顿时感到无比愧疚，“我说你怎么不怕……原来是这样啊，那，那你干嘛不早点告诉我啊？”
你没再说话，紧紧地抱住了我，我看着你，心疼不已。
从那以后，我便习惯走在你的右手边，走路如此，吃饭也是如此……
大学四年，你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奖学金一概不落，没有人知道你抢着坐第一排其实是身不由己。左耳失聪一事，你不说，根本无人知晓。
现在再回头看这些过往，我除了抱怨老天的不公，也总算是看清了生活的真相，我们无法对抗命运，只能是更加努力地活着。
在上海打工期间，我们几乎玩遍了整个上海。我们在外滩，看灯光秀，去古老的街道探索当地小吃，我记得有一家叫芭芭拉的西餐厅，便宜又好吃，我俩常常光顾。
我们牵着手，走过这座城市无数条街道，也一起幻想过未来的种种样貌。
从上海回来后，转眼便是大四。
毕业的前一天晚上，你叫我出来散步，我们绕着学校走了一圈又一圈，这一路上，我们三言两语，你心事重重，而我不舍离开。
最后，我将这些年对你的喜欢和盘托出，你没有惊讶，只是温柔地看着我。每次吵架，你都是这样，我的脾气在你的双眼里慢慢融化。
我见你默不作声，心里很是难过，甚至有些生气，早已将你失去父亲和考验失利的痛苦抛诸脑后。
隔天，父母开车接我回家，你虽帮我搬着行李，忙上忙下，但我却没跟你说过一句话。
随着行李慢慢的减少，我的心也愈发揪着，直到我上车，你走近我，帮我关上车门，我再也忍不住，眼泪瞬间止不住的流。
我爸笑我，“你就这点出息，不就毕业吗，哭成这样。”
我本想反驳，却还是咽回了肚子，“我的眼泪不是为了这大学四年流的，而是为世安流的。”
我坐在车里，不敢回头看你的背影，车行百米后，你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4
毕业后，我们时常联系。
你去了重庆，在风电场工作，我也时常跟你抱怨工作上的问题，吐槽主管。因为，也就只有在你这里，我才可以肆无忌惮的放下自己。
14年2月，春节前夕，你组织了几个玩得好的朋友一起去杭州，我早早地请假，迫不及待地等着见到你的那天。
记得那天，我和其他同学早早来到饭店，我在倒水时，就已看到你的身影，你呀，穿着运动鞋，灰色的裤子，蓝色的羽绒服，背个我们大学时一起买的书包，飞奔着向我跑来，你本想在我背后吓我。
可是，你整个人，是我朝思暮想的人啊，我怎么看不到？
一年不见，你还是那样的白净，清瘦，只不过面部略显疲劳，眉宇间多了几分成熟。
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欢喜，看着你好久好久……
后来，我们去了西湖，划了小船，2月的寒风有点凌虐，看到你，我便心生暖意。
那段时光是我们分开后的第一次重逢，也是我最后一次见你。
当晚，你说要去女生那边打牌，我万分不情愿，因为我想与你独处，与你多待一会儿，最终，还是拗不过你。
直到夜深，我终于抱住了熟悉的身体，这一年里，无数个难眠的深夜，脑海中闪过的全是你的影子，我痴痴地看着你，久久不能入眠。
你环抱着我，很是温暖，而这，也成了你对我的最后一次宠溺。
从朋友那听到你的死讯时，是16年11月9日。我一直不愿相信它真的发生在你的身上，当晚，在宿舍里嚎啕大哭，父母担心我做傻事，来到宿舍陪了我整整一夜。
16年11月6日，你发来消息，得意洋洋地跟我炫耀买了新车，很是满足。
自从你的父亲离开后，你便像独行者一样四处漂泊，拼命赚钱，这些生活的心酸和不易，不过是为了给母亲和妹妹创造一个新家，给她们撑起一片天。
我无暇回复，匆匆地看了一眼便搁置了。
直到后来，我想起此事，急忙拿起手机，给你道喜，只不过，你再也不能回复我了。
那个时候的你，已经奄奄一息地躺在抢救室里。
自打知道你在风电场工作后，我便时常叮嘱你万事多留一份心，不曾想，11月6日那天，狂风呼啸，你连同车子被横风刮倒。
从此，与世隔绝。
春日负暄，我走在苏州园林，有百花相伴，暂且贪享人间瞬息繁华。美中不足的是，想起你的一生，小的时候侥幸躲过死神的制裁，本以为可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曾想年纪轻轻的你，依旧早早地离开人世。
每每念此，我心如刀割，无以加复，泣不成声。
想起你入土的那天，万里无云，微风拂动。
我不敢看你入土的情形，躲在车里，点燃了一根香烟，烟雾袅袅，缠缠绵绵。一抬头，眼前是蔚蓝的天空， 青烟缕缕，随风消逝，带着我的悲伤与思念，飘到了天上。
而我坐在车里，哭成了泪人。
图由作者提供
后记：
后来，每次去上海时，我都会旧地重游。只不过，早已物是人非，那个叫芭芭拉的西餐厅全然没了踪迹。
我独自一人走在陆家嘴的天桥上环顾四周，高楼依然鳞次栉比，人群依然喧嚣热闹。
有人说过，旅行的风景不重要，重要的是陪你看风景的人。眼前上海的夜景还是那么好看，只是我的身边再也没有了你。这些绚烂的景色，对我来说也无非就是声、光和电。
我伫立期间，不知该走向何方，想起与世安的种种，突然哽咽了起来，你就这样不见了，我不能再打电话给你，不能跟你视频聊天，不能跟你抱怨，也不能听你的故事了……
镜花水月，到头来，我什么都留不住。
故事来源：林竹
作者：小武先森&也楼
主播：老李
混圈子戴着套子
看社会带着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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