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毕业典礼也玩直播弹幕，弹幕真要统治世界了吗？
作者 | 楚楚君
编辑 | 勾
2015年，阿里巴巴以46亿美金的天价收购优酷土豆，相当于间接入股AcFun（简称为“A站”）。坊间有传言腾讯入股Bilibili（简称为“B站”），虽未获证实，但是企鹅牵手B站，布局二次元全产业链的深度合作已是榜上钉钉。虽说2015年资本市场进入寒冬，国内的弹幕鼻祖AB站依旧将年轻人市场玩得风生水起，并搭上资本的快车。
崔永元曾经在微博上开玩笑说：“问女儿现在年轻人喜欢什么？她说你上Bilibili逛一圈吧，三观都会被刷新的。设计的父亲节长谈于是戛然而止。”段子归段子，Bilibili的董事陈睿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90后跟00后在文化和娱乐的需求上和之前的用户有一个很明显的断层。
不过这话似乎只说对了一半，这世界上确实有两种人，看弹幕的和不看弹幕的，但是断层不以年代划分，基于趣缘的社群文化正在悄然生成，“90后”的标签似乎已经难以定义和驾驭小众狂欢的时代。
图片来源：日剧《约会~恋爱究竟是什么呢》截图
Dan or Tan ? 伴随争议的兴起
弹幕兴起于御宅族盛行的日本，日本NIWANGO公司旗下的NICONICO动画网站才是弹幕网站真正的鼻祖。2006年12月，NICONICO上线，最初，NICONICO通过盗链获取YouTube的视频并加上用户留言字幕的功能，形成弹幕的雏形，后来NICONICO才有了自己的服务器并支持用户上传内容。此后，NICONICO的发展可谓是一路凯歌，2012年，时任日本首相的野田佳彦与安倍晋三开展的党首辩论在NICONICO上直播，超过140万网民用弹幕留言，此后该网站与明星政要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俨然成为主流视频网站。
国内的弹幕由A站和B站率先引入。2007年，A站上线，最初为动画连载网站，后来仿制NICONICO引入弹幕，并在2010年迎来A站的第一届春节联欢晚会。2010年，B站（前身是Mikufans）成立，吸引众多UP主（upload的缩写，指音频视频的上传者，也称“阿婆主”）制作春节拜年视频并名声大噪，此后成为弹幕网站的领军人物，每年除夕B站出品的拜年祭成为二次元界不可或缺的春晚。
图片来源：duitang.com
那么，究竟是弹（Dan）幕 还是弹（Tan）幕?
这些从右至左飘过视频画面的评论会被网站自动保存，当下次打开视频的时候，这些评论依然会显示出来。因为这种飘过的视频评论形式很像飞行射击游戏时出现的大量弹幕，因此弹幕在原来军事和游戏意义的基础上增加了一个互联网产品新词。
“弹”是一个多音字，对于弹幕网站有人读弹（tan）幕有人称（dan）幕，那么“弹幕”究竟怎么读？它在日文的发音就一个だんまく（罗马音 danmaku），从词义和词源来讲，dan是正确的发音。
>>>> 小众狂欢
随着AB站的声名大噪，C站（吐槽网）和D站（Dilili）也于2011年和2014年接连上线，主流视频网站也在逐渐加弹幕，似乎弹幕从小众走向大众，从亚文化演变成主流文化之势。
所以，弹幕终将统治世界。
是吗？
Better to have a 100 people who love you than a million people who sort of like you.
著名共享经济短租网站Airbnb创始人Brian Chesky将这句话奉为经典，核心用户才是产品赖以生存和品牌长青的根本。对于弹幕网站来说，它们的核心用户数是ACG（Animation、Comic、Game的缩写，动画、漫画、游戏的总称）爱好者，也就是御宅族，深爱二次元文化。而二次元是一个规则与秩序与现存世界完全不同的世界，即“异次元”，以动画、漫画等二维空间的特质呈现异次元体系。
那么，年轻人是二次元的爱好者吗？
2016年3月21日至3月28日，我们做了一个简单的关于对弹幕看法的在线问卷调查，有效样本达150，他们均为在读大学生和研究生（包括硕士研究生和博士研究生），男女比例分别为48.7%和51.3%。其中，知道“弹幕”的比例为94.67%，也就是说弹幕的认知度非常高，若以5级量表测量对弹幕的态度，1表示不喜欢（每次看视频都要屏蔽弹幕），5表示非常喜欢（不开弹幕看不下去视频），平均值为2.87，即他们对弹幕的态度呈中立，非常喜欢的占8.45%，不喜欢的占19.72%，而我们的调查对象多为90后，也就是说90后中不喜欢弹幕文化的人所占比例不少。被问及对弹幕的态度变化时，高达40.14%的人表示一直都不喜欢弹幕，一直很喜欢的仅占21.83%。
不是所有90后都爱弹幕，爱弹幕的也不一定是90后。
2016年企鹅智酷新生代网民研究院发布的《读懂年轻人——95后视频消费机密研究报告》指出，95后视频用户的弹幕打开比例为28.7%，90后39.2%，85后则占33.6%。
图片来源：企鹅智酷
以年龄和年代来划分社群似乎过于粗犷和草率，毕竟在物质不再匮乏的今天，决定我们从属于多个不同社群的不是物质需求而是精神需求，甚至不是需求，而是爱好，仅仅一个90后、80后的标签无法将我们划分到纷繁复杂的虚拟的部落。费孝通在《乡土中国》中描述了从血缘到地缘的变迁，如果说血缘是身份社会的基础，地缘是契约社会的基础，那么如今的虚拟社会似乎是以趣缘为基础的。
弹幕社群的趣缘则是二次元。那些在现实世界中往往沉默的御宅族们，在虚拟的网络世界却有着非常强烈的表达欲望。
当我们的调查对象被问及“为什么一直喜欢弹幕”，“参与感”与“弹幕有趣/有用”的回答比例高达83%和81%，我们通过对几位“弹幕重度爱好者”（即不开弹幕看不下去）进行深访，发现弹幕吐槽的背后，“孤独”或许能解释一切。
“特别是晚上看弹幕的时候，就不是你一个人在看的感觉，偶尔有几句话飘过来，你会觉得不孤独。”
“我是觉得，越不愿意去表达的人，越依赖弹幕。相当于借别人的口来表达自己。”
“看弹幕或者发弹幕不是纯粹为了吐槽而吐槽，娱乐性质不是最重要的。只是希望自己喜欢的东西，能和一群一样喜欢的人分享、交流，一起支持某一类的东西。”
图片来源：img1.cache.netease.com
同样孤独的二次元与吐槽爱好者通过弹幕形成小众的趣缘部落，“233……”“我要给编剧寄刀片！”“空耳”……即使是异步弹幕，部落成员也不需要解释，彼此就能心领神会。他们创造了无数只有部落内部深谙的高语境词汇，解构时间与空间，用这些约定俗称的词语消解原本的视频内容，用新的文本重构时空与意义，颠覆权威话语。
2013年热播日剧《一吻定情》大结局男女主角终于在雨中相拥，铺天盖地都是“发来贺电”的弹幕，无疑是对春晚传统话语的揶揄与反抗。去年大热的《太子妃升职记》里面，为剧组哭穷、将背景音乐谐音化瞬间由悲转喜，都是部落对剧本的二次创作，掀起小众狂欢。正如巴赫金所说，狂欢文化是一种节日广场文化，狂欢的节日广场总在不断地颠覆等级秩序、消除尊卑对立、破坏严肃统一、瓦解官方与民间的界限，让一切的中心边缘化。
>>>> 众声喧哗
资本市场永远对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虎视眈眈，难免想到罗振宇在《时间的朋友》中说的那句，新一代的点在玩命地破土而出，当特定的机会窗口打开之后，看到的人一定会抢身上前。
AB站的崛起，似乎让浮躁的互联网世界看到了年轻人市场的巨大蛋糕。
《小时代3》弹幕电影
图片来源： cfanz.cn
《秦时明月》弹幕电影
图片来源：tx1.cdn.caijing.com.cn
2014年8月，《秦时明月》和《小时代3》成为首批进入电影院的弹幕电影，伴随影片情节推进，观众发出的吐槽弹幕能在屏幕的两侧墙体或者银屏上直接显示。2015年2月4日，《大主宰》手游弹幕宣传片登陆纽约时代广场，超大LED户外显示屏不时滚动。
不仅仅是视频，音乐娱乐App也开始希望用弹幕引领音乐社交，echo从2014年9月上线起，就确定了偏向二次元风格，用户发送评论后，弹幕就会从右至左飘过屏幕，echo借弹幕鼓励年轻用户表达自我。
图片来源：m.chinaz.com
在弹幕文化流行的现下，甚至是传统主流媒体也开始寻求改变。2016年1月，人民网与上海报业合作的新项目“唔哩”上线，针对90后推送大数据分析后的新闻资讯，搭载阅读器弹幕功能，其主打年轻人社交的野心众目昭彰。
在这个众声喧哗的时代，弹幕沦为了主攻年轻人社交的万金油，基本逻辑演变成“得弹幕者得年轻人的天下”。
可是，弹幕的背后，只是一个小众社群的狂欢，他们不代表90后，并且，他们不是因为弹幕而聚集，他们是因为趣缘才有了弹幕。这也就是为什么爱奇艺搜狐优酷都有弹幕，但是他们依然愿意去B站。
图片来源：www.92to.com
“弹幕将要占领世界”“弹幕文化会成为主流文化”的憧憬未免为时过早，企图用弹幕打开所有的社交市场更是急功近利。弹幕是能够在年轻人市场分一杯羹的，我只是隐隐担心，未来可能面临的过度审查与无法自我净化的话语环境，都会使弹幕陷入危机。正如尼尔·波兹曼所说，有两种方法可以让文化精神枯萎，一种是奥威尔式的——文化成为一个监狱，另一种是赫胥黎式的——文化成为一场滑稽戏。
但不可否认的是，小众狂欢的弹幕文化也在促进着世界的多音齐鸣。
- ( ゜- ゜) 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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