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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壁壁S”到江水明月:古人是这样玩社交媒体的!

2016-09-28 陈想非 数洞社媒

对交流和分享的渴望,是人类无法摆脱的天性。

今天的人们能上网随时随地与他人分享信息,那古代人想相互勾搭该怎么办?」


作者 | 陈想非

编辑 | 秋心


其实我一直在纳闷,古代人的分享欲是用什么满足的。于是就去扒了一扒古代的“社交媒体”——发现了很有意思的东西。
没错,古代早就有社交媒体了。虽然效率远不如今,但功能、玩法十分相近。从这里你能看出,千年之间世界变了很多,但真的,亘古不变的是人性。
图片来源:culture.ts.cn
是的,唐朝就有BBS……的原始版——大名鼎鼎的题壁。
所谓题壁,就是在驿站、酒店等公共场所的墙上,或者山崖、树木的表面写字画画——这在现代可是国人低素质的表现,但在古代则是一种风雅。开始或许只是大家心里痒痒提笔胡写几句,后来流行之后,为提高书写质量,给更多人题写的机会,人们发明了可移动的木制诗板,类似于今天的小白板,由驿站等免费提供,题完后挂起来供所有人观看。
题壁从写作到欣赏,整个都是免费、开放的,门槛极低,简单的就像今天的上网发帖,只要会写字都能参与。特别有趣的是,就算你没钱买笔墨,也可以用石榴皮涂写。
早在战国时期,题壁就已经出现了,但直到中唐以后才大规模流行开来,题壁和观看题壁简直都成了士大夫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不但数量和质量大幅度提升,内容的传播速度和影响力都有了质的变化。这个时候题壁也就真正进化为具有中国特色的古代版BBS,甚至还有了类似于微博、微信的功能。
以驿站题壁为例,唐宋两代驿站体系发达、站点星罗棋布,粉壁、亭柱都给旅人题壁留了方便,除此之外还免费提供诗板。驿站题壁诗的作者来源也十分广泛,既有王公贵胄(如唐玄宗李隆基、前蜀徐太后)、名流显宦(如宰相武元衡、刺史韩愈)、基层官吏,也有举子、隐士、普通妇女,以及中官、僧道、无名文士。有机会进驿站,就能看到唐玄宗、白居易们的真迹,还能在旁边也赋一首,这是什么样的感觉?在奥巴马推特、姚晨微博下面留言根本不能比。
唐代古驿站格局。(图片来源pop-photo.com.cn)

唐宋驿站题壁的“用户”数量也很多,用户参与度也相当高。无论官驿还是客馆,发帖、读帖、跟帖、转帖、摘抄,各种行为均十分活跃。


据记载,唐代秭归县江边有一处客馆叫“神女馆”,到了唐穆宗长庆年间已经积累了1000多首题壁诗。唐代两京道上的一座“三乡驿”,自从一女子题壁之后,“跟帖”者不绝,五代时墙面已经写不下了。


宋人周煇回忆,他在去常山的路上,于客店中看到一首诉说旅途寂寞的题壁诗,署名“女郎张惠卿”,回程路过再看,墙上已“跟帖”满布。


据《苕溪渔隐丛话》记载,宋人谢无逸曾在黄州杏花村馆驿题了一首《江城子》,因为写得太好,路过的人纷纷向馆卒索要笔墨传抄,馆卒苦不堪言,最后竟然在题词上涂泥遮盖,免得再让人看到。


就这样,唐朝1600多所驿站(宋朝有3000多),加上数不胜数的其它客馆,构成了庞大的诗词集散地。驿站中的好诗,往往能随着便捷的驿路快速传播。而对于因科考、仕宦、贬谪、游历等原因经常奔波驿路的人而言,驿站也就成了他们生活中重要的分享信息、交流情感的场所,不仅可以读诗品诗论诗,还可以了解亲朋好友的最新动态。
诗人白居易做了个很好的示范。他和诗人元稹同年登科,关系好到不行——白居易可以直接拿元稹的诗做“个人主页”——在自家屏风上写满了元稹的诗。可惜两人官运都不顺,宦海沉浮,各种被贬,聚不到一块儿。异地相思苦,仅用写信开小窗私聊不足慰藉,于是白居易活活变成了“刷屏狂魔”,满世界找元稹发的朋友圈动态。
由于知道元稹有驿站题诗的爱好,白居易“每到驿亭先下马,循墙绕柱觅君诗”(白居易:《蓝桥驿见元九诗》)。元稹在蓝桥驿留过一首诗,是点名让刘禹锡、柳宗元和李景检三人看的(诗名:《留呈梦得子厚致用(题蓝桥驿)》),却似乎被白居易抢了沙发,而其他三人都没有回。真爱粉的心意由此可见一斑。
除了驿站,寺观等名胜古迹因游客众多,也成了题壁的热门板块。题壁处也成了一景,以至于许多文人到了之后,“下马先寻题壁字”(周邦彦)。而随着题壁、观壁风气流行,灌水的行为越来越多,大量平庸、抄袭之作霸屏,真正的好诗反被淹没。怎么办?史上最牛管理员刘禹锡登场了。他也没什么秘诀,就一个字:删!
唐代巫山神女祠,一度有题壁诗千余首,刘禹锡鉴定后,只保留了四首绝唱,其它全部毁去。而宋代游侠府僧舍的僧人则更重视对名人名作的保护。据《青箱杂记》,他们将寇准的题诗用碧纱特别笼护,在物理保护的意义之外,这简直就是加精、置顶呀!
不过呢,题壁有时也会变成一件危险的事。还记得《水浒传》的宋江不?他被发配江州,一个人在浔阳楼喝高了——
忽然做了一首《西江月》词,便唤酒保索借笔砚来。起身观玩,见白粉壁上多有先人题咏,宋江寻思道:“何不就书于此?倘若他日身荣,再来经过,重睹一番,以记岁月,想今日之苦。”乘着酒兴,磨得墨浓,蘸得笔饱,去那白粉壁上挥毫便写道:“……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水浒传》第39回)

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此诗被认定为反诗,宋江惨遭拷打审讯,被判死刑,差点送了命。
《水浒》是小说,不过现实中,类似的例子也差点发生。据《咸淳临安志》,南宋太学生敖陶孙,在杭州三元楼题壁讽刺宰相韩侂胄,写完喝了点酒,回头一看诗板竟然不见了。敖陶孙意识都不妙,迅速化妆成服务员下楼,正巧与捕吏擦肩而过。之后直接逃回了福建老家,得以幸免。不过,如果当年也有跨省追捕的话,估计就没那么幸运了。所以题壁有风险,挥毫需谨慎。
而在主人家墙壁题诗,则能起到留言作用。通常,主人看到题壁后也会回诗互动。据说,王安石就曾访高士不遇,在墙壁上留下了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陆游和唐婉著名的《钗头凤》就是题在沈园的墙上相互应和的。(图片来源:汇图网)
题壁这种传播方式影响力越来越大,甚至可以提供推介人才和舆论监督的契机。宋朝扬州通判王琪就因创作了一首题壁诗而获得宰相晏殊赏识,加官进爵。原本寄人篱下的王钦若,因为自己的题诗偶然被太子寿王(后来的宋真宗)看到,而受赏识,后官至宰相。这些都是当时的热门话题,传多了还成了效仿的对象。据说秦观当年为得到苏轼赏识,刻意模仿苏轼笔法,题诗于他必经的寺院墙壁上。东坡看到后果然大为惊叹,两人由此结交。
而据《贵耳集》,宋朝有一位官员来到京城等候安排职位,等了三四年也没有消息,情急之下写了首题壁诗,迅速传遍京城。不久,朝廷就给他安排了新职位,堪称“发帖解决问题”的古代版。
北宋超级大V、流量王苏东坡。(图片来源:5011.net)
除了“壁壁S”,古人还有些别的社交手段,比如有些真爱粉专门跟随大V偶像足迹,在各处搜罗他们遗留的诗歌、传抄散布;还有人提供专门的下载链接——石刻: 将诗文等刻石后,立于寺庙等公共场所,游人自行拓印,随要随拓,比当时的雕版印刷更方便,且一般不存在版权问题。秦观就喜欢用这种方式保存和传播自己的诗文。
此外,书画上面的留白也能变为社交空间——每一任收藏者都喜欢在上面题写一些感受以及加盖自己的大印刷存在感,每一次转手都是一次重大的转发。不过这种方式的弊端是:只能单向交流,没法形成互动——更像是现在的发弹幕。最重要的是太糟践东西了。遇到乾隆皇帝这样的丧心病狂的弹幕狂魔,你简直一点办法都没有。 图片来源:公号“鉴赏宝”

乾隆皇帝是臭名远扬的破坏力Max古迹杀手,他主要用盖收藏章和题字的方式刷存在感。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是被他祸害得最惨的书法作品,不仅盖上了各种猪肉章,还被题了巨大的“神”“神乎技矣”,占的比例比原贴都大。


图片来源:公号“鉴赏宝”


因为太杰出,王羲之儿子王献之也没逃过猪手,他的《中秋贴》被搞成了下面的样子。(注意乾隆皇帝写的“至宝”那俩字,是正文面积的两三倍)。另外还有一幅《富春山居图 子明卷》也惨遭荼毒。

 

图片来源:公号“鉴赏宝”


经统计,乾隆在这幅子明卷上题跋55处,空白处不够,连山体都没放过,创下“中国历史上同一人在同一画中题跋最多”的记录。
幸好这幅画是赝品,真迹逃过一劫。谢天谢地。


因为这些媒体的传播,网红大V一个接一个地诞生。有很多证据表示,苏东坡的作品一出炉就被广为传播,比如朱牟《曲洧旧闻》称,“东坡诗文,落笔辄为人传诵”,还提到宋哲宗时,吕惠卿遭到贬黜,草诏是苏轼写的,“东坡一挥而就,不日传都下,纸为之贵”。王明清《挥麈录》也说,苏轼和黄庭坚等人,“诗文一出,即日传播”。


不过就算有壁壁S、石链接和弹幕墙,对于古人来说,可供发挥自己才华、供天下人瞻仰的途径还是太少了。不但没微博加持,连个像样的小报都没有。有时情之所至难以抒发,就只能通过想象——像月亮、江水这样的意向,因为凝结了太多古人的吟咏,也变成了一种特殊的社交媒体。每一次用眼神点开它们,我们仿佛穿越了千年的时光,直接与李白、杜甫、苏轼们相遇。


此外还有书本——在古代的读书种子们看来,读书就是和作者,甚至书中人物对话的过程。只要有一本好书,就等于加了一连串好友,也就不再那么孤独。


微博、微信、脸书、推特……这些社交媒体只能让我们和时人交流。而月亮、江水和书本,却能让人与先贤沟通。这样看来,它们算是古人和我们共同的社交媒体吧。
参考资料:吴淑玲:《唐代驿传与唐诗发展之关系初探》李德辉:《唐人题壁诗诸问题探论》王兆鹏:《宋文学书面传播方式初探》王兆鹏:《宋代的互联网:从题壁诗词看宋代题壁传播的特点》佚名:《乾隆:父皇……雍正:朕没有你这样的儿砸!》

△封图来源:szb.dlx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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