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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年前,自拍是一种迷人的仪式

2016-01-05 Adam Gopnik 数洞社媒
导读

无论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还是一个最坏的时代,这绝对是一个自拍的时代。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自拍”里,到底有没有你?

译者 | 袁天添

编辑 | 杨舒晗 吴佳倢


在诸象丛生、感知蜂拥的信息洪流里,最难的事情莫过于在过眼云烟之中明辨轻重,寻得可以真正改变人类所思所想的时代烙钳。

在美国麻省切尔西市的Ricco/Maresca画廊里,一场名为“我”(“Me”)的摄影作品展正力图探讨一个深刻的时代问题(部分人认为艺术无法解答问题,所以至少可以探讨一下):那些用手掌大小的相机拍下的、无处不在的“自拍”仅仅只是一种应运而生、较为随意的自画像,还是掩盖了人们对自我身份探寻的视觉表象?


图片来源:RICCO/MARESCA

对于“自拍”现象较为常见的批评主要是针对拍摄的对象与意图:过去大家只是想着为“看世界”本身而摄影,而“自拍”则将这种纯粹替换成了糟糕的自恋情结。如此一来,iPhone摄像头记录下来的重要事情就不再是“我所在的地方”,而成了“我在此处”这件事。对记录一个瞬间的需要,竟超过了体验瞬间本身。但我们不一直都是这样吗?难道我们不是一直通过“记录”自己的脸庞来保存那些快乐瞬间的吗?

Bastienne Schmint, “Home Stills,” 2003.

图片来源:RICCO/MARESCA

这个名为“我”的摄影展就是以20世纪40年代及50年代早期的一系列动人“自拍”拉开序幕的:那些曾经再普通不过的相片诞生于当时那些挂着遮光帘子的照相亭,而且每张照片里的人都那么精神抖擞。有些人是一个人去拍照的,但更多的是在机械镜头前嬉笑着的情侣们。(拍照后人们要到照相亭外面焦急地等待那些即将被洗出来的小照片。因为照片能容下的空间太小,很难将两个人完全收进镜头,所以情侣拍照的时候总会有一个人被稍稍“切”出去一部分。)这些老式“自拍”告诉我们,用廉价技术画出来的较为随意的自画像(无论是在过去还是现在),其精髓正是那些稍纵即逝的欢乐瞬间;在那些被定格的瞬间里,我们不仅庆幸自己可以记录当下,而且也希望看到自己在那短暂瞬间里流露出来的满足。

PHOTOMATIC, 1942-1952.

图片来源:RICCO/MARESCA

画家梵高或卢西安ž弗洛伊德(著名心理学家弗洛伊德的孙子)笔下的自画像,可以被解读为多层次的自我探索;但就这些即兴而生的“自拍”而言,它们一直都只抱有呼唤自我这一个目的——“我在这儿,而且我很开心。”

摄影展既包括高端的艺术“自拍”,也包括有关日常生活的影像作品。高端“自拍”作品千奇百怪,活泼的Brâncuși把自己物化成了一只电灯泡,而Vivian Maier和Berenice Abbott也是各有各的诡异之处。

Constantin Brâncuși, “L’Oiseau d’Or,” 1919.

图片来源:RICCO/MARESCA

但真正的“自拍”(也包括那些过去还不叫自拍的“自拍”)与传统的自画像到底有什么区别?

两幅大师之作似乎给了我们一些头绪。其中一幅出自伟大的Weegee之手,相片中一位为警署工作的摄影师正在帮一位嫌疑犯调整坐姿;嫌疑犯坐在一块白色的背景板前,其通缉犯档案照片的编号就贴在上衣的翻领上。这番场景令人感到震撼的地方是,嫌疑犯此刻竟然如此顺从,两者之间的肢体语言沟通竟然如此流畅——就算是沦落在市级监狱里,人们在镜头前仍然忍不住地要去配合,希望看到自己的形象。那种想要被照相机拍下的冲动,以及那种想要在镜头前留个好形象的渴望,在那一瞬间变得如此强烈,乃至超过了为自己清白声誉辩护或者拔腿逃出房间的渴望。“自拍”,实际上是一张我们自愿要拍摄的罪犯档案照。


Weegee (Arthur Fellig), “Untitled (Mugshot),” circa 1941.

图片来源:RICCO/MARESCA

另一幅能帮助我们理解“自拍”的作品则出自一向富有远见的Andy Warhol(美国艺术家)。这张1978年的照片诞生于一部拍立得。没错,就是那种即拍即得、几乎被人遗忘了的照相机。这种照相机可以说是当今“手机拍照”真正的老祖父了。照片中,Warhol在其造型怪异的灰白胡子下擤着鼻子,同时还恶狠狠地盯着相机镜头。这次,相机抓住了一个非瞬间的过程,并将之定格在了一个瞬间里;而比起以往任何一种记录形式,这种相机在捕捉自我形象方面都是最省力的。


Andy Warhol, “Self-Portrait,” circa 1978.

图片来源:RICCO/MARESCA

Warhol想借此提醒我们,因为手机拍照如此简单、如此普遍,所以“自拍”的盛行似乎是必然的。我们不用为多拍一张照片而花费额外的东西,因此也就不用对记录某些时刻那么挑剔了。擤鼻子还是吹大牛,随意。

这样看来,“自拍”背后的原动力并不是自恋,而是一种奇怪的、对自我的杂乱选择(或者,根本就不加选择)你想什么时候拍照就什么时候拍照,任何瞬间都可以被保存下来。拍照的冲动并不源自虚荣心,而是源自对监控自我的渴望:渴望给自我戴上心电图测量仪,随时查看自我的生命体征。自恋的纳西索斯(希腊神话中欣赏自己水中倒影、爱上自己美貌的年轻男子)在河边看自己的倒影;他沿着河流在岸边跑,找寻新的地方欣赏自己的倒影;并不是所有地方都适合他观赏倒影,但至少他一直在跑动,一直精力旺盛。“自拍”的时代鼓励这样奔跑的自我。不断奔跑,是件很重要的事。


Photomatic, 1942-1952.

图片来源:RICCO/MARESCA

摄影展中最令人感到惊奇的,同时可能也是最有分量的作品,出自12岁女孩Kaia Miller之手。Kaia很像美剧《绯闻女孩》版本的Cindy Sherman(美国著名女摄影家)。她制作的视频在展览中循环播放。视频中,Kaia向观众展示了无数张经过精心设计的“自拍”:两个一模一样的Kaia,穿着像瀑布一样的连衣裙的Kaia(当然也可以被看作“穿着像连衣裙一样的瀑布的Kaia”),频闪模式下拍摄的、在自己小床上逐渐前倾的Kaia,然后一个受了伤、正在流血的Kaia慢慢化成了另一个长发上印满玫瑰的Kaia,随即再变成一个按照美剧《美少女的谎言》里形象打扮的Kaia。

Kaia Miller, 2015.

图片来源:RICCO/MARESCA

这些图像就如同摄影家Muybridge的作品所呈现的那样,将Kaia定格的不同瞬间记录并串联起来。在这些经过Photoshop软件处理过的“自拍”之间,Kaia轻松自如、充满活力、无止境地谈论着的,正是她自己。

人们无法不钦佩这位小姑娘为“创造自我”而释放出的能量:过去大家总是按部就班地去慨叹歌星麦当娜每年一换的新形象,而在Kaia的生活中,这样的“再创造”每天都在发生着。如果我们对如此频繁的自我审视感到些许怀疑,那么Kaia一定会毫无疑虑地赞同Philp Roth(著名犹太裔美国作家)的观点:撰写自己故事的作家和展现自我的艺术家们共有的目标并不是荣耀自我,而是理解自我,尽管这种理解所结出果子可能只是“你总是可以再造出一个自我”(就像Kaia了解到的那样)。

Kaia Miller, “I have been sad lately”, 2015.

图片来源:http://www.decorartsnow.com/

Kaia Miller, “I guess she loved mysteries so much she became one”, 2015.

图片来源:http://www.decorartsnow.com/

在Kim Kardashian(美国娱乐界名人、设计师)手中被贬低的“自拍”狂热,到了Kaia这样更年轻、更率真的人手中则会变成另一幅景象:展现自我不一定是自私自恋的。“自拍”可以是一种自我打理,或者是另一种日记、传记形式,甚至可以是一种记录日常流水账的迷人仪式。Kaia Miller就是如此神奇:她是一位可以完全享受自我时光的艺术家。相信你会看到她更多的自我呈现,正像她会看到更多面的自我一样。

封面图片来源:RICCO/MARESCA


原文链接:http://www.newyorker.com/culture/cultural-comment/finding-the-self-in-a-selfie?mbid=social_facebo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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