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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条人生小逆袭:你见过边打扫边跳舞的家政工吗?

2016-05-03 五只半猫 尖椒部落


摘要:被规定必须与雇主同住的外籍家政工每天工作14个小时,只能用仅有的一天休假到外面跳跳舞,拍拍拖。平时在雇主家里,她会偷偷跳舞然后用手机录下来,也会把舞蹈动作融入家务劳动中去。这一小小的逆袭举动,却是不容扭曲的真实体验,是自我意识的觉醒,有着不可低估的能量。

两年前,我在一个印尼外籍劳工组织举办的才艺大赛上结识了一群舞林高手。

她们中年纪最小的只有26岁,最年长的也不过35岁,大多未婚,近半数都有自己的同性伴侣。由于每天需要工作长达14到16个小时,而且住得很分散,不少热衷跳舞的女孩只能充分利用周日的休假一起练舞,也顺便和恋人相聚。

当然,她们中间也有不喜欢团体舞的。年过30岁的Mr. Chryztho Brown(以下简称CB)就是这样的一位桀骜不驯孤芳自赏型的hip hop舞者(编者注:hip hop舞,一种街舞类型)。她是Chris Brown(美国著名饶舌歌手)的铁杆粉丝,刚“出道”就为自己起了”Mr. Chryztho Brown“的艺名,向偶像致敬。她的舞蹈风格也深受Chris Brown音乐的影响。“我不喜欢那种性感柔软的跳法,我喜欢凌厉洒脱……有力量,”她说,还举起手臂给我看她结实的二头肌。


小编很想搜索一张强壮有力的女性hip hop图片来作为配图,可惜百度出来的都是这样的……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头戴黑色街舞帽,凌乱的卷发随意地在脑后扎成一束,除了脖子上成串的金色粗链条配饰之外,全身上下都是黑色的,一条磨得有点破的裤子松垮垮地挂在腰间。

“你平时也这样穿吗?”我好奇地问。“差不多吧,就是不会戴项链,因为干活不方便。”她说自己的衣饰风格非常统一,因为大部分都是为跳舞而买的。舞蹈是离乡别井的她在海外打工生活中的重要精神寄托之一。

“那除了跳舞还有什么呢?”

“当然是我的女友啦。”她酷酷地说。

属于自己的舞台

CB从台湾到迪拜、新加坡、韩国,再辗转来到香港,离开家乡印尼在海外打工已经超过10年了。她在香港当家务助理也快三年了,相比之前待过的地方,香港在法律上保障了外籍家政工每周一日的休假,她因此可以有更多机会修炼舞技。

周日的维多利亚公园是印尼家务工的聚脚点,若逢印尼传统节假日,这里的草地、篮球场都坐满了人,俨然一个“爪哇村”。她不喜欢人头攒动的“爪哇村”,所以每月也有一两次会跑去湾仔的一间酒吧跳舞。在那里,60块钱可以包一杯免费的非酒精饮料,玩一整天。像这样白天就开放的小酒吧在湾仔也不算少,在家政工社群中颇有市场。

在那里CB一流的舞技和出位的hip hop风格穿戴常常令她备受瞩目。甚至有不少看过她表演的外国游客建议她组队在酒吧驻场演出。但是她说,自己特立独行的风格并不适合群舞,也不想要迎合他人而作出任何改变。

印尼家政工在香港受到诸多入境条例限制,比如必须与雇主同住、无法转行、超长工时、超低收入等(见注)。但是跳舞这种微不足道的、被我们认为是理所当然的文化生活却恰恰是被“商品化”的海外劳工重夺作为人应有的社会文化价值的重要手段。和许多年轻印尼女性一样,CB在周末的消费娱乐活动中消解压力、重拾平日工作中被压抑的尊严。无论是铜锣湾的“爪哇村”还是湾仔的酒吧,这些地标性的族群消费空间也让她们可以在并不友善的异乡,延续自己的族群文化网络。


湾仔、铜锣湾一带的酒吧 图片来源:网络

发条人生的逆袭

当然,跳跳舞谈谈情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外籍家政工在香港的种种困境。所以就算在较为安全的族群空间,干扰还是如影随形——比如食环署人员的选择性执法、比如在酒吧场所那些外国游客的性猎奇。

休假一结束,她们又必须面对不友善的工作和生活环境。这些都不断提醒她们,她们在香港社会被多重边缘化的事实。

回到雇主的家中,CB必须摘下身上各种配饰,听从指示完成她的每日工作。

家庭这个看似非常私人的生活空间,由于家政工的“入驻”,被迫“公有化”,处处都是家政工与雇主的权力拉锯。她给我看她储存在手机里的跳舞视频,说这是趁雇主外出在客厅拍的。平时扫地、洗衣的时候,她也会情不自禁地扭动身体,搭配一些舞蹈动作进去,这些最后都成了她自创的招牌动作。


在雇主家中偷偷起舞的家政工 插画师:Mun

日版的《谈谈情跳跳舞》电影中,在社交舞学校重获新生的男主曾动情地说:“跳舞给了我生活。”其实这一点也不夸张。跳舞不是单纯的娱乐活动,从中收获的各种感受或许只是发条人生中极其微小的震动,却是不容扭曲的真实体验,是自我意识的觉醒,有着不可低估的能量。

近年来,越来越多的外籍劳工组织透过文化策略进行权益倡导和女性赋权。我接触到的热衷团体舞的朋友几乎都是这些组织的骨干志愿者。她们常常以打游击的方式公开练舞,避开食环署的骚扰,让本地人不得不正视她们的存在。她们改编歌词、自创动作,用母语宣传外籍劳工的权益,以寓教于乐的方式吸引受教育程度有限的家政工们。

在香港的外籍劳工9成以上都是女性。如此单一的性别构成却为女性赋权提供了较为理想的环境。很多外籍劳工组织就利用了这一点,设计好玩的文艺活动,在性别友善的环境中与女性外籍劳工一起探讨她们在流动务工过程中的各种议题,也造就了越来越多走在前线的年轻女工领袖。

她们通过跳舞尝试突破的不单是族群文化、政治地理、性别与阶层的界限,还有自我认同的界限。就在生活细微之处,女工们彼此联结,找回力量。

注:2015年外籍家务工最低月薪增至4210港币,2015年香港女性月收入中位数为13600港币,外籍家务工的收入并不包括在政府统计处调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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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五只半猫热爱生活,全职猫奴,跳舞与教书两不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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