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女人,我们是怎样顶天立地地活着的
一
十来岁的时候,小青和村里几个同龄的女孩一起从老家出来打工。有人介绍她们到一个玩具厂工作,说这个厂包吃包住,待遇好得很。小青很开心,踏踏实实地在这个工厂一直工作。但是8个月过去了,工厂只是包吃住,却不给她们发工资。
小青她们各种催,各种给意见,但是厂里说不给就不给,也没有什么可以解决的办法。
和你想的方法一样,她们有想过举报、投诉、诉讼等等。
但是,其实她们的宿舍是建在工厂里面的。每天保安都在厂门口守着,大门紧闭,不让任何一个工人走出门口。其实工厂是怕她们跑了,不回来继续白干活呢!
后来,有一位胆子比较大的女孩发现,原来工厂的下水道原来是足够让一个人通过的!于是,这群女孩子把所有行李都丢在宿舍,逃命似的从下水道钻出了工厂。跑出去才发现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于是她们找了个亲戚借了几百块钱,才和大家一起坐车逃回了老家。
二
阿虹在深圳一个电子厂打工,和同样在深圳打工的丈夫一起住。阿虹最初嫁给丈夫的时候,他温文尔雅、阳光帅气,看起来是一个顾家好男人。
结婚一年之后,有一次厂里加班,下班时已经很晚了。工厂到出租房的路上没有路灯,最近这个城中村出现过几宗抢包案件,有个住在附近的男工友执意要送阿虹回家。阿虹想想觉得有个伴回家心里也没那么害怕,就让他送了。
回到家,丈夫的脸色就非常难看,原来是看见有男人送阿虹回家了。丈夫说了她几句,阿虹觉得好委屈,也回了几句嘴,丈夫一怒之下给了她一巴掌。阿虹反手一挡,挡飞了丈夫的眼镜。丈夫怒了,拽住了她的头发,把她的头往墙上撞……
从此以后,丈夫对阿虹就是隔一段时间就来一次家庭暴力。阿虹想过离婚,但是丈夫威胁说要杀掉她在老家的父母和姐妹;她求助过妇联,不过丈夫根本没有把劝说的工作人员当回事;她报过警,不过在警察面前,丈夫都显得谦谦有礼……
即使带着家人孩子逃跑,但是这几年打工生活成本也不低啊,没有存到几个钱,怎么跑呢?父母亲戚甚至其他工友,都陆陆续续劝她,男人啊,有了孩子就成熟了,快快生一个,他疼你都来不及,哪会再打你呢?
三
同样是女人,在办公室码字的我们和在流水线上劳动的女工是一样的。
我们面对着性别歧视的压力。人们常常说男人要顶天立地,女人要温柔贤惠。但现实是我们既要做好温柔贤惠的样板戏模特儿,又要顶天立地地承担家庭的责任:
他们说女人不能搬动30斤的桶装水所以女人娇气干不了大事,但是我们却能一手抄起起30斤的孩子赶公交;他们说女人心胸狭窄喜欢勾心斗角,但是哪家姐妹出了事总是女人团结起来去讨公道;他们说女人嫁个好男人就一辈子无忧,但是往往结婚就是一个女人更加辛苦操劳甚至被丈夫殴打的起点;他们说女人要休息美容变漂亮,但是公司加班时谁不是披星戴月赶进度?
同样是女人,我们要面对长辈的重男轻女,面对企业把人当机器,面对同事上司的性骚扰,面对消费社会对我们的物化,面对老无所依的恐惧。同样是女人,每一位女人都应该知道我们女人是命系一线,荣辱与共。这个国家怎样对待女性,关系着这个国家的文明程度和发达程度。让那些只喜欢把女人想象为宫斗爱好者的烂剧本滚出去吧,现实生活中的我们需要共同提携,守望相助。
四
同样是女人,不同阶级、不同薪酬、不同户籍、不同受教育程度、不同类别工作的我们,又是那么不一样。
同样用功努力地读书,重点学校走出来的女孩子,和要在山沟里走俩小时才能上学的女孩子,起跑线就不同了;同样努力地工作,坐在办公室空调里的码字狗和站在流水线上严寒酷暑的装配工,生存条件就不同了;同样挣扎在大城市的低薪高消费苦海中,爸妈在城里有房子的独生女和爸妈是第一代“农民工”的家里长女,生活保障就不同了;同样遇到了人渣家暴男,经济独立的女人和拿着最低工资还要供养父母兄弟的女人,逃跑的机会就不同了。
作为女人,我们是那么的不一样,不一样到可能会因为阶级矛盾而互相憎恨,不一样到即使已经努力将心比心,也无法完全理解不一样的她为什么不做出我自己觉得正确的选择。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些话好像成为了经典名句,被肆意用在各种无奈的场景中。社会结构不公平引起的个人不幸,常常被认为是个人的问题而造成的。这也让很多女人误以为,只要努力向上变得富强,就可以打掉一切发生在自己生命中的性别歧视。
但是往往现实就没有那么美好。我们望望四周,就会发现日子过得艰难的人,很少数是传说中好逸恶劳的懒人。每个人都在努力活着,但是不公平的社会需要把一些人固定在既定的位置,让这些人可以为另外一些人服务,同时也给这些人留有一个希望,让大家都为更上一层楼而付出更多劳动。包括升职加薪,嫁个有钱人。
五
尖椒部落就是在这种矛盾的社会中跌跌碰碰地成立的。我们的口号是“放大妳的声音”,我们的网站希望为女性打工者提供更多有针对性的资讯,让大家更加方便地获得有关性别平等、工人权益、生活发展相关的信息。
现在的信息技术发展得越来越迅速,各种针对精英阶层的文化作品一波一波地被生产出来。但是对于很多很多女性打工者来说,这些信息和自己的生活离得有点远——怎样在星巴克点超值的咖啡对每天站着做机械动作10小时的她来说可能没有多少用处。
信息是有鸿沟的,所以我们希望生产更多女性打工者喜欢看、看得明白、接地气的信息。在这些信息的帮助下,很多女性打工者可以完成自我赋权的过程,更加有力量和有武器去面对自己身边的不公。女工友们也会很积极地给我们投稿,用文字诉说自己的生命故事——生命故事一旦被记录,历史总不会忘记这些城市建设的付出者。
所以今天尖椒部落在这里卖卖情怀,大家对性别与阶级交叉这个话题感兴趣的话,可以了解一下女工的生活。“女工”这个词,代表着一群非常有力量的女人,在相互支撑着自己、彼此,和她们所爱的人。
当妳作为一个女人,感觉到性别歧视的压迫,感觉到社会和企业的负能量时,无论妳是学生、白领、知识分子、技术人员,都可以在女工身上看到团结带来的希望,看到作为一个女人是怎样顶天立地地生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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