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来跳广场舞的环卫阿姨,一整天都在做些什么?
“放下……放下……给我放下……”吕阿姨一边急促的吼,一边扔下手头的垃圾桶,从不远处蹦了出来,急速跑回垃圾车旁,阻止了那个准备带走废纸皮的拾荒大爷。
“人家放好的都要拿,这死老头子,跑的让我累够呛。”阿姨用右手撑着腰,气愤地骂走了拾荒大爷,但还是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左手倚在垃圾车扶手上缓着劲儿。
“过来歇会儿,阿姨。”我示意屋里有凳子。
插画师:晓熙
吕阿姨是小区里的一名垃圾转运工,负责要把小区中垃圾桶里的垃圾装进垃圾车,再推到小区旁的垃圾处理点进行处理,有时要忙到晚上八九点才能收工。
“这活儿没一膀子力气是干不了的。”阿姨望着旁边那个一米高的深绿色垃圾桶,“随随便便都是好几十斤的,太沉了搬不动就只能先捡出来一部分,再把剩下的倒在车里,最麻烦的就是下雨,又湿又沉,一天下来累得骨头都是疼的。”
阿姨身材矮小,但很壮实,她也是小区里唯一的一名女性垃圾转运工,每次见她干活都很麻利,左手紧握桶上沿的手柄,将桶倾斜,让右手紧扣桶底,“哐当……”整个桶随着身体的直起,来个底儿朝天,全部垃圾应声倒进了垃圾车。
图片由作者提供
垃圾车两边的扶手上,挂着几个塑料袋,里面装着阿姨的额外收获。和拾荒者不同的是,她并不把塑料瓶和易拉罐当场踩扁,而是带回去后再慢慢处理。所以透过塑料袋被凸顶的痕迹不难辨别出,每个袋子里的物品都是经过分类的。
“阿姨,一天能卖多少废品呢!”
“没多点儿,就顺带着有就捡点儿。你想啊,他们扫地的就捡过一遍了,然后还有专门捡废品的都不知道翻多少遍了,我是收尾的。现在不值钱了,纸皮、易拉罐、矿泉水瓶子全都掉得利害。”阿姨笑嘻嘻地应和着,有些不好意思透露的样子。
“你知道吗,这儿以前就一小山包,山上偶尔有几棵松树,2006年的时候才推平了建的房子。刚来这边的时候,就周围有几个村子,租了个房子比老家的牛棚还破,买东西要搭摩托车跑到观澜去,那时候就只有一条一米多宽的土路……都是年轻时候的事了。”
阿姨来深圳快二十年了,一开始在龙华一家玩具厂,后来搬到观澜,也是在一家玩具厂工作,再后来才从事现在的工作,虽然已经离开玩具厂好几年了,但她表示:“这辈子再也不进玩具厂了,又累时间又长,盯得死死的,一点闲都没得。”阿姨紧锁着眉头不停地摆头,意味深长的回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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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过年回家不?”我问。
“不回,我都十多年没在家过年了,现在一家人都在这边呢,我跟你叔都在这里上班,还要给我女儿照看三个孩子,还好这活儿时间比较自由。”
“在这边这么多年应该早都习惯了,那以后可以不用回去了啊,一家人在一起挺好的。”我说。
“不行啊,家里还有80多岁的两老人呢。两家人轮流照顾的,去年是我儿子回去照顾的,还好他们身体挺好的,不用天天陪着,随时回去看看,备些吃的就行。今年是你叔的弟弟家负责照顾,明年又轮到我们家了。”阿姨用农村人朴实的语言向我讲述着家里一个接着一个的负担。“回去不习惯,等这里啥时候不要我了再回去。”她补充到。
“阿姨有多少岁了”
“今年刚五十。”
“那到退休年龄了啊,你养老保险缴多少年了?”
“哪有缴啊,那时谁会想到这些啊,厂里都没给缴啊,也不知道有这些东西,现在这个工作除了工资啥都没,到我这把年纪能有个工作做着已经算是不容易了。”
插画师:晓熙
“嗯,可惜了,要是一直有缴的话,今年就能领到退休金了,都可以不用再上班工作了。”
“哈哈……退休,就不做梦了,现在只希望身体硬朗着,少点病痛,再多干上几年就算不错了。”
无论刮风下雨,阿姨还是一如既往地重复着这份繁重的工作,并且努力的珍惜着。
在深圳,和吕阿姨一样到了退休年龄却害怕退休的第一代进城务工者还有很多很多,Ta们有的还在坚守在薪水微薄的工作岗位上,时刻担忧着哪天没了工作该怎么办;有的已经被辞退,别了这个挥洒掉整个青春的城市,甚至带着伤残回到了生活无望的农村;有的还在追缴养老保险的维权道路上艰难前行着;能领到退休金,在这个奉献一生的地方安度晚年的,只是凤毛麟爪。
傍晚时分,吕阿姨偶尔偷闲,便会带上孙子来活动中心跳舞,她有力地挥动起布着几颗硬茧的粗壮的手掌,希望能挥去一天的疲乏,再精神满满地继续着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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