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 | 谁动了我的苹果？
文字 图片 | 黄阳坤 吕中奇 梁世鸿
执行编辑 | 陈艳
责任编辑 | 张萌
谁动了我的苹果？
在通往后市宛川源的路上，你只需稍稍留心，你就会发现大门一侧，总有用纸箱装着或者三轮车拖着的苹果正售卖中。没有泡沫网套，也不比水果店中贩卖的那么大且圆，这些苹果产自学校外的吴谢营村，村民们将它们从树上摘下后，不包装就拖往校园内贩卖。
买卖苹果
时值春夏之交，正是苹果树盛花期，也是果农为果树打药的时候。然而，校外有传言称，由于部分大学生在外出郊游时有偷摘水果的习惯，部分果农不敢向果树施加农药，最后导致部分果园的苹果树成片死亡的现象出现。
学校门卫张师傅是榆中本地人，表示也曾从来往校门周边人那儿听说过这个传闻，但是他对这个说法表示怀疑：“我感觉，那是有时候他们（指村民）为了叫你们学生们不要去偷摘，从而编出来的说法；或者就算有，也是极个别学生，影响不大。”
对于传言的真假，众说纷纭。不过，果树成片死亡已经成为不争的事实，那究竟是什么，动害于这一园果树？
1
十年树木竟作柴
甘肃省是国内苹果的重要产区之一，2015年,甘肃全省苹果种植面积预计达520万亩，居全国第二位。即便近年来村内果树大量死亡，苹果仍然是吴谢营村村民重要的收入来源之一，村里高氏一族中很多人仍然有自己的果园。
从后市朝西开的大门走出，不用费多少时间，就能看到吴谢营村成片成片的果林。这些果林简单地用篱笆围住，几乎没有人看守。据村民介绍，村子最开始种果树时，兰州军区空军还驻扎在榆中，村子中部分果树甚至有超过30年的树龄。
第一眼看到的苹果树和梨树，都呈现出一派新叶初成、新花开放的景象，初看并没有任何病症，但继续走进村子内部，便发现不少苹果树的叶子都凋落了，树枝轻轻一折也就能折断，还有不少砍倒的果树躯干弃置在田间地头。
高大叔曾经保有相当量的苹果树种植，有多年苹果树种植经验的他谈起苹果树的死亡，称是因病所致：“果树？年年都在死啊，从十几年前开始就有了，腐烂病嘛，这个病得了就一直在，十几年了。”据他的描述，村中的苹果树原来远不止这些，自十几年前染病起，果树就一直保持年年死亡的态势，最后死得只剩下现在这些了，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果树还很可能正处于病害的潜伏期。“这个病得了就没办法了，（对于村民）损失太大，生活都没有了。”高大叔苦笑着回答道。
枯木
同族的高大爷也把果树的成批死亡归结于腐烂病的发作，如今他的果园里仍种植着苹果树和梨树：“不过，也都老化了，这附近苹果种不成。”当谈及校外传闻，他则连忙摇手：“不是不是，那绝对不是（学生的缘故），主要还是因为果树老化了，老化了就容易得这个病，这是不可控制的。”和高大叔等一干村民一样，果树死亡后，他们基本都放弃了补种，最后又大都走上了改种蔬菜的道路。与高大叔所表现出的苦恼不同，高大爷则称改种蔬菜后，自家的收入提高了不少，交谈之间并未透露出不快。
２
几人真识腐烂病
村民口中提及的苹果树腐烂病，是我国北方苹果主产区常见的病症之一。据调查，这种病又俗称臭皮病、烂皮病、串皮病，不仅仅对苹果树有很大威胁，其主要危害作物还包括梨、桃、樱桃、梅等多类树种。其为害症状表现为枝干受害，病斑有溃疡和枝枯两种类型。根据记者观察，吴谢营村的腐烂病以溃疡性居多，许多已死亡的果树枝干上还有诸多凹陷处和黑色小圆点。
兰州市农科推广中心的五位研究员曾在《农业科技与信息》2015年第13期中刊发了一篇名为《兰州市苹果树腐烂病的发生规律及综合防治技术》的调查报告，对兰州市主要苹果产区的苹果腐烂病进行调查研究，总结出了该病的发病规律，提出防治策略和综合防治技术。调查显示，经2012—2014年对兰州市主要苹果产区苹果树腐烂病调查显示，结果园腐烂病发病株率达30%，主干发病率为65%，主枝发病率为35%，产量损失达15%。另外，管理粗放的果园发病率明显高于管理精细化的果园。
谈及腐烂病，果农们都表现出较悲观的态度。高大叔甚至直接表示：“这个病得了就没办法了。”其他受访果农也都纷纷表示，苹果树腐烂病难以根治，最后果树往往九死一生。
不过，根据果农们的描述，大多数果农对于腐烂病的“庐山真面目”并不完全知情，甚至有村民称，果树得的是一种从美国来的病。
对腐烂病的成因，村民单一归咎于树种的老化。但根据高大爷描述，年轻苹果树也会有得腐烂病的可能：“（年轻苹果树种）出问题的是种在老地上的，就是以前种过苹果树的地，这样的树就会发病。”可见问题并没有果农眼中那么简单。实际上，栽培管理粗放和冻害都是腐烂病流行的主要诱因。凡树势衰弱如立地条件差，管理不善，施肥不足，干旱缺水，坐果大小年现象眼中等因素均可诱发腐烂病，冬季树体冻伤、损伤、虫蛀伤、枝干向阳面的日灼伤也有可能诱发该病，甚至连病枯枝修剪后处理不善都可成为腐烂病的诱因。
“捉得病根，对症下药。”正是由于村民们对病因的不完全了解，导致了防治措施的不全面，果农们的防治措施普遍单一。受访的高女士说，村民们处理得病果树的方法就是刮开树皮，涂抹药水，而对于药水的名字，曾身为果农的她都记忆模糊：“发病的树干上就是一坨子一坨子的（指病变部位），刮开它里边就黑着呢，我们就抹着水水，那个叫什么来着……我以前种着呢，后来树生病，我就全部放倒了。现在他们也是剥开腐烂的皮，抹那个蓝酥酥的（药水）。”除了这种“见病治病”的方法，其他可行性措施很少被采用。
对于腐烂病，果农的了解仍然十分有限。
３
护园工作谁来指导
在搜索引擎输入“甘肃”、“苹果树腐烂病”、“防治”等字眼，弹出的内容中，除了相当一部分相关的学术论文、地方政策外，也不乏有甘肃其他地区农林部门处理腐烂病的新闻。
剩余的苹果树
吴谢营村出现果树成片发病死亡后，是否有农业部门实地考察并指导防治工作呢？从村民口中得知的答案是“否”。当被问及政府是否有管理过此事，高大爷连说两个“不管”，在高大爷眼里看来果树因为老化而得病是正常现象：“（果树得病）正常正常，果树老了就会这样，政府是不会管这个的。”
然而老汉不知道的是，距离他们200多公里之外的天水市秦安县，地方果业局早在2014年就曾组织专业技术人员和乡土专家深入生产一线，大力开展以苹果树腐烂病、梨小食心虫、苹小卷叶蛾为主的果树病虫害综合防治。据报告称，兰州市苹果树腐烂病的发生范围从幼树到衰老树均有不同程度的发生。 如果说老龄果树得病属于正常，那么新种果树的染病就与高大爷的经验认识不相符了。
根据甘肃省农牧厅2009年底发布的 《甘肃省农牧厅主要职责内设机构和人员编制规定》主要职责第（七）条，地方农业部门有责对农作物重大病虫害防治和动物疫病进行防控；而根据榆中县农业局发布的主要职责第（七）条，农业局有责组织搞好农作物病害的防治。当记者向夏官营镇政府确认果树死亡这一事件时，工作人员点头表示知情，同样称是因树种老化才导致果树死亡。但据村民们的反映，相关部门并未对腐烂病的防治工作做出指导。
吴谢营村苹果树腐烂病高发，给果农带来了不同程度的经济财产损失，农林部门的无动于衷已经引起了部分村民的不满：“天高皇帝远，政府管不到我们啊。”
现如今，后市门口还是会有吴谢营村果农贩卖苹果的身影。苹果们仍旧没有泡沫网套加身，也仍旧不比水果店中的同类们那般大且圆，但它依然能吸引师生们的短暂驻足。15级历史院的关书丞曾买过不少次这种苹果：“也挺好吃的，开始抱着尝尝的心态去买的，结果上学期还买了挺多次的。”
不过，不知这场腐烂病，会否酿成一次彻底的毁园悲剧；也不知会否因此而将这本地产的小小果实，从兰大师生的消费版图中，永远抹去。
参考资料
１． 庄俊康《价跌滞销苹果“贵族”光环渐褪》，
2016-01-07。
２．方彩霞、张文利、吴步梅、王筱姝、马浩轩《兰州市苹果树腐烂病的发生规律及综合防治技术》农业科技与信息，2015年第13期。
３．刘志恒《苹果树腐烂病》新农业，2002年第4期。
４．秦安县政府网站《县果业局聚焦果农增收促整改》，
2014-11-19。
５．方彩霞、张文利、吴步梅、王筱姝、马浩轩《兰州市苹果树腐烂病的发生规律及综合防治技术》农业科技与信息，2015年第1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