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你是否会在我看不到的角落里凝望
清明时节，想起一直没有整理的馨雅的旧作。打开去年储存的图片，然后噼噼啪啪将图片里的文字重新编辑。就是这样一个对着电脑录入的过程，再一次被这个孩子细腻的文字打动。好像只是一篇碎碎念的独白，可是，若你用心读下去，便一定会和我一样，被字里行间的真情牢牢抓住——
你是否会在我看不到的角落里凝望
文/王馨雅
这一次风卷柳条阵阵沙哑，这一次炮竹四起，声声悲痛。这一次没有阴雨纷纷，听那旷野里风与沙的哀嚎，是不是百鬼来前的征兆？若你此刻到我身边停坐，我不怕，只想听到你一呼一吸的节奏。
照老规矩，清明不许女人去坟地，妈妈还是照常上班，只是下班时她太沉默。洗衣，做饭，扫地，剪去了一堆花的枯枝。她定是在用她的劳累来掩饰悲痛。她的爸爸妈妈，一千九百多天的分离，叫她如何不去想念。若你知道这些，今夜请进入她的梦乡，一定让她做个好梦。哪怕很短很短，哪怕那么虚无，哪怕我想的那么幼稚。
一千九百多天前，每个周六周日，我们都会去看你，新鲜的菜和水果，还有你那醇香的腊肉和酒，总是一顿好饭。你那时就是个老顽童，让我喝酒，看我被骗辣得吐舌头。我哭着闹着，你扶着我头笑着。
你没什么爱好，只是爱看书。《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弟子规》，你早就胸有成竹。你说年轻时就有这一套书，自然就读熟了。我上小学时，老师叫买字典、学字典，于是我买了两本，一本就给了你，你跟着哥哥从拼音学起。一周后，你兴奋得像个小孩，告诉我你会用了。哥哥说你那时候用字典改正了所有电话簿上人名的错字。如今，这字典还空留在你的老房子里。我好后悔，当初没给你买一本最好、最耐用、最精美的字典，好后悔。
我小时候总爱用手摸你的头，尤其是在你从街上刚刚剃了光头回来。圆圆的，肉肉的，几根白发黑发碴，扎手。你爱戴帽子，于是家里的女儿、儿子给你买了无数个冬天夏天的帽子。可是你戴得最多的还是一个解放蓝的布帽子，还有一个已经戴得边儿都翘起来的草帽。我说你不用干活还穿得那么不讲究，你说，一辈子是个党员，劳碌惯了。
你的手很巧。会用大粗红线编虾米、鱼、还有“福”字；你用秸秆插马、插车；你会用狗尾巴草插小兔、小狗；你还会用柳条编花环和凉帽；你会把一大张红纸剪成十二生肖；你会自己和自己玩扑克牌；你会用不起眼的蜡熔化做成一瓣一瓣的花；你会用面团和剪刀蒸出一锅刺猬年糕……你会的东西那么多，我还一样都没学会，你怎么能走了呢？我以后都学不会了。以后都没人来教我了。你怎么能这样离去呢？
你不要再和我玩捉迷藏了。老头儿，你出来！我都长大了！你出来啊！你赢了好不好？你藏哪儿了？我翻遍你整个屋子都找不到。为什么别人都有姥姥家，我只有一张黑白照片。别人过年都去姥姥家拜年，我可以去哪儿？我只能隔着一条荒沟看着远远的两座坟墓。
我在外头，我知道你在里头；你在里头，又怎会知道我在外头？
酒盅，好酒，小树，木桌，有了适龄的我，却没有老去的你。小院里的安宁再存在又有什么意义？你离开后，发生了太多事啊！哥哥姐姐都要结婚了，你可以看到吗？小孩们都大了，不再是那几个只有扶着床边走的小孩了，你可以看到吗？
以前我总不相信你说的鬼啊，神啊，的确太封建迷信。可我此刻多想相信，你还在这个世界上，只不过换了个方式存在。或是刚刚把我抱住的风，或是我眼前的燕子，也许就是燕子吧！你生前向来喜欢。
话已哽咽，再说不出口；泪已哽咽，没出息地流；心已哽咽，死气沉沉的麻木；眼已哽咽，仿仿佛佛勾勒出你的轮廓…… <2015.4.5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