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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上水中,人与茶俩俩相忘

2015-07-16 安邸AD 8月刊 安邸AD

在“东方美人”茶的故乡,一处深山秘境中,有这样两个茶空间:一在“天之涯”,一在“水中央”,为了品到那一杯茶的真味,我们要爬树涉水,并从这份细心专注方可进入的不易中,体会到那份茶精神。而它正是前段时间在朋友圈热传的故事《藤森照信的野蛮前卫建筑》里的主人公藤森照信先生在台湾设计的茶空间作品。其实每一个爱茶人都希望拥有自己的茶空间,它作为主人体现艺术创意与寄托生命情性的处所,不仅有关“茶”,而且连接“空”。在这一方空间中,袅袅升起的一股茶烟便能让生命立体充盈起来:捧一杯香茗,看人生如何进退,忘历史怎样输赢。生命不过就在这端起与放下之间。


日本建筑师藤森照信应爱茶人瑞玲之邀,在“东方美人”茶的故乡——台湾新竹县这处深林秘境中建造了“入川亭”和“忘茶舟”两处茶室。其中“入川亭”高耸在湖边林中,如在天之涯;“忘茶舟”荡漾在平静湖面上,若在水一方,其中的巧思与禅意令人见而忘俗。


“入川亭”之所以得名,是因为支撑茶室的这5根马达加斯加品种、台湾栽植的粗竹仿佛构成“入”字和“川”字的笔画。而“川”是汉字中的象形字,本意是归向泽、海的水流“。入川亭”正好在湖边林中,于亭上一望,恰如深入水中一般。要进“入川亭”,需专心攀爬而上,小小的入口设计正是要让大家必须细心专注才能通过,以此保持敬畏之心,也通过这样的建筑情境让人亲身体会茶室所表达的茶的精神。


5根粗竹自然形成“入”字与“川”字的形状,所以取名“入川亭”,其中“入”字中间的空隙又被当做进入茶室的第一道“门”,要从这里走过,再绕到梯子处,方能攀登。


扬存不仅是在地艺术家,同时也热爱制作乐器。这天他拿出自己新做的拨弦琴(尤克里里),由瑞玲弹奏,请林谷芳老师指导。而这处岸边临水的空间也是平日里大家品茶的处所之一,望着无尽延展的湖面,野树落叶纷纷,仿佛梦里情景。


“入川亭”的室内空间遵循日本传统规制,因其小而空灵,更能让人平静与懂得放下的重要性。


瑞玲与林谷芳老师在“入川亭”中品茶论禅,窗外就是绿意悠然。


窄小的入口是为了让人们进入时更加专注细致,充满敬畏之心。


茶室内的一切都充满了手工质感。瑞玲说这是因为藤森先生被当地客家人充满人情味的“交工”习俗所打动,从茶室设计一开始,他就将一切都设计为由大家亲手参与、共同完成的手作模式。


“入川亭”内部用木皮作花纹拼贴在墙面上,充满了手工感和自然气息,这也是建筑师藤森先生钟爱的内部装饰。


如今每年藤森先生都会回到这里来品味瑞玲亲手为他制作的“东方美人”茶。他因爱“东方美人”之香味而来到这里建造茶室,又在建造茶室的过程中被当地的淳朴民风与温暖人情所感动,而爱上了这片沃土。



瑞玲与扬存平日的生活完全是“纯天然、无负担”的,就像大地之子般自然而然。


瑞玲爱茶,因为在专注事茶时,茶让她学会更通达、任运、随缘的人生观。譬如她手中这把水壶,原本只是一把提手断掉的普通不锈钢水壶,但通过在地艺术家用铁丝绑出如此美丽的纹样,反而具有了手作艺术品的美。


瑞玲手揉的东方美人茶团,那股醉人的清香直入心脾。


瑞玲拿出从京都带回来的和果子给我们当茶点。


为了迎接我们,扬存在当天清晨砍了新鲜的竹子来做茶杯,还能闻到淡淡竹木香气。



燃烧当地的香木粉以驱蚊虫,瑞玲与扬存说当自己的身心最大化地融入自然,向自然学习,会得到很多自然馈赠的灵感与智慧。


连落叶都这么美丽。


这里是著名的客家村落,每年油桐花开的时节,就像绵密的乡愁落了一地。



以“入川亭”和“忘茶舟”为主题,瑞玲与扬存不仅画了小画,还制作了一套纪念茶具送给每个参与了建造工作的人。



扬存划木筏,林谷芳老师弹奏一曲《沧海一声笑》,跟着我们一起唱歌的还有自由来去的鹭鸶。


颇具武侠风范的发型。


扬存擅长做各种器物,这张古琴是他新做好的,今天正好拿出来弹奏试音。



摘了周遭自然生长的花朵来随手一插,大智慧都在自然中。


从茶室内的小窗往外望,一湖碧色。


扬存用竹竿在岸边搭出一个临水的露台,坐在这里品茶又是一番风味。


曲回延伸的静谧湖泊仿佛带人入武侠故事的世外高人之地,在这里游湖品茗,光是想想都足够仙气。


主人俞瑞玲,台湾茶人、艺术家,生长于台北,后前往澳大利亚学习艺术,归来后因爱“东方美人”茶而融入其故乡的在地生活,多年以来坚持以最天然传统的方式制茶、事茶。她与来自新竹本地的客家艺术家范扬存一起生活在当地,过着纯天然、无负担的自在日子,着实是一对令人艳羡的“神雕侠侣”。


这对“神雕侠侣”的故事:

驶出台北,驶入新竹,越过乡镇和溪谷,当我们穿出遮天蔽日的野丛深林,到达这片豁然开朗的秘境时,刚才还信心满满仰赖GPS的司机也不得不承认:“没人带路,这里是真的找不到。”瑞玲与扬存就站在这里,果如林谷芳老师称赞的那样——好一对“神雕侠侣”!而这四面环翠、野湖静谧之所正是他们“无招胜有招”的世外归隐地。林中的“入川亭”和倚岸的“忘茶舟”也如一场梦,但将梦筑在这里,真是再美不过了。


“要听故事?请先上入川亭。”瑞玲莞尔一笑,提着竹篮轻盈而上——我抬头望,这树屋般的茶室“坐”在5根粗竹杆上,随山中晨风轻摇。我不能往下看,不能碰梯子两端,专心专意、戒骄戒躁、放下恐惧与慌乱,方能进入这方天地。为了那一杯茶的滋味和一盏茶时间的故事,必得如此,反倒更让我起了珍重之心。瑞玲但笑不语,注水泡茶,袅袅茶烟里回忆才要开场。


时间倒回11年前,受邀为一出本土音乐剧做艺术总监的瑞玲来到新竹县——台湾地区著名的“东方美人”茶的故乡。因为幼时记忆里,母亲最爱喝的便是“东方美人”,所以这熟悉的茶香伴着她到剧终却情未了。就此留下来的她开始寻着茶香生活,从上山采野茶到自己亲手制茶,她把从小便亲近学习的茶知识,与后来跨洋越海学来的艺术理论都融入了这里的生活。“采野茶需要起很早,极轻极慢的动作,不能惊动蚊虫。”有一次她采茶采到觉得手好痛,才发现原来被蜜蜂蜇到手肿如小山,“就是因为采茶采到忘了呀!”她笑得眼睛眯缝,就像蜜一样甜。


一手艺术,一手茶香,她渐渐发现其实这二者之间并不用泾渭分明。又是5年过去,扬存走入她的生活——这位来自当地的客家艺术家更具体地让她感受到茶与艺术跟当地生态有机结合的美好。


“这里是台湾有名的客家村,保留着原汁原味的客家传统,我那时让扬存教我一首客家歌谣,他教给我的第一首就有关茶。”说着她便绾起辫子悠悠扬扬唱起来:“月亮光华,姐妹们去备茶,阿哥们扛下板凳,大家都来喝茶呀......”当时他们大概也是每日唱着歌、戴着花、喝着茶,“那时这片地方连屋子都没盖起来,我们就睡在地上,用棕榈叶搭棚,晚上满天都是星星。”我们听来的不可思议就是他们的真实人生。周遭无人,兴起了他们就跳进湖里裸泳,高兴时喝茶,不高兴时也喝茶......“大概是生活得太浪漫,所以看起来总这么年轻。”林老师的笑言却道出了这里殊异的时间进程——不争朝夕,不离不弃。


爱茶、喝茶、制茶,慢慢地他们开始想要一个自己的茶空间。但又因为这纯粹自然的生活方式与艺术家的性情,他们要的绝不是一个普通的茶空间。纯真、自然、自由,在对茶空间的理解上,与他们分享着同样观念的是一位日本老顽童——以建各种奇思妙想的茶室而闻名于世的建筑大师藤森照信。于是当2006年,前来参加在当地举办的“大隘艺术节”的亚洲文化协会的日本代表问瑞玲有什么愿望他们可以帮忙时,她脱口而出:“请藤森老师来这里建茶室。”几位代表很为难,一来藤森先生事务繁忙,二来他当时还在大学教书,于是他们说:“好,我们会尝试,但不能保证时间。”


“在这里你一定要学会等待。”她说的是他们,也是我们。一泡茶喝完,晨岚刚好散去,要听第二个故事得再爬下入川亭,移步到湖边临水的竹岸上。扬存取出自己新制的古琴请林老师调音,瑞玲则小心展开早晨刚揉的茶团,才又说开来:“这一等就是3年。当藤森先生2009年第一次来到这里时,当即就画出了‘忘茶舟’的图纸。我们一看,都会心地笑了!”她的表情让我们颇有身临其境之感。如果说入川亭是在天之涯的秘密宝藏屋,那忘茶舟则是在水一方的烦忧涤荡谷,每次三人上船,两人对饮,一人就得划船,如此轮番,到最后是把船也忘了,茶也忘了。


又因为在客家村,这里的习俗是实行“交工”(即大家互相帮忙做工,而非雇佣),这种充满人情味的传统深深打动了藤森先生,所以他的方案从一开始就设计由当地人都参与进来,大家一起动手作完成这两个茶室。而实际上,最后不仅是当地农人参与劳动,当地艺术家、台湾建筑界同仁、双方家人,甚至是藤森先生自己都投入到建造中来了。“有从日本来跟拍的记者,拍完所需的镜头就赶紧过来帮忙做工,那一整年的时间真是很深刻的学习与感动。”譬如忘茶舟那由一块块铜片钉合而成的船篷就是当地小朋友用石头,一片片亲手敲出来的,那凹凸不平的质感里尽是纯真的情谊。“夏天太热,大家就跳进湖里游个泳;冬天就有点难过了,真冷呀......”瑞玲话音未落,扬存又笑着补充:“但最神奇的还是藤森先生本人,每次他来就下雨,准到原本预报下午2点有雨,因为他迟到半小时,雨也2点半才下。待到他离开,太阳立马就出来!”面对这胜过萧敬腾的“雨神”,瑞玲赶紧“解释”:“因为藤森老师属龙,龙带水嘛!”


笑声中,雨点落到脸上,这才发现日头西沉,故事讲完了,只见桐花落了一地,微雨降了半山,芭蕉熟了无人管,鹭鸶来了又去,瑞玲口中最适合游湖品茗的时间到了。可惜当天忘茶舟的引擎故障,我们换乘扬存自制的木筏,6人在上还显宽裕,自是另一番景象。扬存划船,瑞玲泡茶,老师弹了一曲《沧海一声笑》,我们不自觉都跟着唱起来。这个地方,这杯茶,真有让人放下局限、自由自在的魔力。


“这就是我认为的茶,它是让我们在庸繁生活里学习放下的最好途径。小小的茶空间因杜绝了日常的浮杂,缩短了人与人的距离,而更能让人体得感动与真情。它需要安静自在、安定稳当与安心洁净。”而我们的生活正因这份不易的“安”与“真”而入自由境。


冈仓天心说:“茶道是一种对‘残缺’的崇拜,是在我们都明白不可能完美的生命中,为成就某种可能的完美所进行的温柔试探。”此刻,在这湖中、这筏上、这琴声雨声歌声里,我不确定自己是希望再来一次补足未体验忘茶舟的遗憾,还是希望就此两忘烟水里。林老师的琴曲落在倒数第二句:清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老师说:“溶于大化,谛观有情。到最后,不过是人茶两相忘而已。”至于那些遗憾,在这长长的时间线上,何处不相逢呢?


photographer: 雷坛坛

stylist: Sharon Leece

writer&editor: 陈思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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