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达摩院金榕:科学家的浪漫、冲动和执着
他曾是美国密歇根州立大学终身教授,曾任NIPS、SIGIR等顶级国际学术会议的主席。2014年7月,42岁的金榕决定加入阿里巴巴,开启人生的新阶段。从此,他拥有了另一个身份:达摩院机器智能实验室负责人。
挑战不可避免,但金榕觉得很值得,“Easy life不是唯一要追求的”,他说,“任何一个学术圈来的人,都会希望自己的技术能服务千千万万的人。”
在他看来,“这是一个最好的机会。”
近期,在一次分享中,金榕对大家好奇的问题,做出了有趣的回答,让我们看到了一位科学家的浪漫、冲动和执着。以下是对话实录:
Q
科学家听起来就像是学霸,你是学霸吗?
金榕:我一定不是学霸,我很认真地追求了我太太才成功的。学霸追女生都还蛮容易的。我当时在北大,每个月的研究生补贴是100,我跑到我太太那里,把100块钱全花在门口的小花店里了。
我记得有首歌叫《999朵玫瑰》,这首歌给我印象太深了,太花钱了,谁这么有钱能买得起999朵玫瑰。
年轻的时候还算浪漫吧,现在差强人意,都浪过了。
Q
做终身教授已经很好了,为什么会选择回国发展?
金榕:80年代,我的邻居一家移民到美国了。巧合的是,到2000年,我在美国微软实习,又和这家人见面了。他们非常后悔自己的决定,因为他们错过了中国发展最快的阶段。我们发展非常快,有一个最好地发挥能量、改变公司乃至世界的机会。
这些年有很多人从海外回来。大概对于许多人来说,easy life不是唯一要追求的,我们不愿意自己是一个无能的人,希望能够有所作为。我在这个位置,刚好有一些能力,帮助大家多一些机会成功,去做一些能让自己自豪的事情。
Q
从学术圈来到企业,开始的时候感觉是怎样的?
金榕:来的时候非常单纯,没有人想过结果,公司就是让我们自由翱翔,我们不知道做好做坏的结果是什么。人最好的生活就是无知无畏。
我就觉得自己认真做、努力做就好了,天道酬勤。如果当时有很多KPI的问题,可能早就废掉了。
Q
学术圈和企业是两个不同的环境,转换环境,是不是挑战很大?
金榕:所有的事情都是新的,你不知道今天要走的是沼泽、草地、还是雪山。最终能够让人坚持下来的,就是内心的冲动,没有任何其他东西能让你一直向前。
我们能做的,就是先做那些确定的事,我觉得,不要想那些没有答案的事,无非是自寻烦恼。当所有事情都是不确定时,方法就是先做最确定的。
Q
如何看待科学家在企业中的作用?
金榕:以前,科学家在企业里,就像一个参谋,介绍一些前沿技术,然后企业可以对这个技术有所投入。
但建立一个研究机构,对于科学家来说,要把技术变成生产力,中间有非常多的鸿沟和大坑。有些人可能没有能力或者没有意愿去克服这些,没能坚持走下去。
但我们非常幸运,过去几年,我们花了很多力气,找到了“把技术变成生产力”的方法,为未来做“了不起的事情”建立了一个“了不起的基础”。
任何一个学术圈来的人,都会希望自己的技术能服务千千万万的人。
Q
你怎么看待技术、商业、创新之间的关系?
金榕:技术不是永远指数性增长的,否则世界早崩溃了。任何一个非常大的成功,往往不是直接由一个理论突破带来的。更多的是应用创新,把已经相对成熟的技术和场景结合起来,不断迭代优化。现在,我们建了一个比较好的机制,能够“把技术变成生产力”。
同时,我们也要做由技术引领的商业模式、产品创新,要做出来真正酷炫的技术。我相信这里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愿望:工作多年后,你最终留下了什么,什么是自己的代表作?
我觉得,今天到了一个时间点,我们要挑战一下自己在技术上的极限。
Q
工作中有没有什么小爱好?
金榕:看周报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我特别喜欢看大家的周报,尤其享受阅读一线同事的周报,有很多令人振奋的想法,他们花了很多力气,想让技术能落地。
当然,写周报不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我自己写周报就不开心。对于非技术人来说,讲算法提升10%是没有意义的,我得把这些有意思的技术,变成一个大家都能看懂的事情,这个很头疼,是一个非常艰难的工作。
Q
听说你很喜欢跑步,有段时间每天4点起来跑步?
金榕:当时是在文一西路跑步,为了避开电动摩托车,我4点就起来去跑步。
有一年冬天特别冷,有一天早上,大概是零下8度,我也没有穿什么保暖衣,穿着标准的跑步服去跑步,奋不顾身地在大街上跑,后来回到酒店进了大堂,鬓角有两道冰柱子,把服务员都吓到了。
清晨跑步的一个想法是:开始时,先把一天中最无聊、或者最困难的事情做了。有个故事我讲了很多遍,我的导师,一个又矮又胖的老头,他曾经对我说:“开启一天的最好方式,是从最低点的地方开始。”这样,你会看到所有事情都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