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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5月刊 | 专栏 | 不一样的校「园」——儿童环境教育的启示(三)

袁野 灵犀CONSONANCE 2021-05-26


不一样的校「园」

——儿童环境教育的启示(三)

THE INSPIRATION OF CHILDREN

ENVIRONMENTAL EDUCATION III:

THE DIFFERENT SCHOOL YARD



「我家的后面有一个很大的园,相传叫作百草园。现在是早已并屋子一起卖给朱文公的子孙了,连那最末次的相见也已经隔了七八年,其中似乎确凿只有一些野草;但那时却是我的乐园。…………


「三味书屋后面也有一个园,虽然小,但在那里也可以爬上花坛去折腊梅花,在地上或桂花树上寻蝉蜕。最好的工作是捉了苍蝇喂蚂蚁,静悄悄地没有声音。然而同窗们到园里的太多,太久,可就不行了,先生在书房里便大叫起来:‘人都到那里去了!’」


这是鲁迅在《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里对童年生活的回忆。而「园」中的记忆之所以美好,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有「三味书屋」的反衬。对于童年的鲁迅来说,游戏和学习既是对立的两极,也是密不可分的整体——百草园中的快乐自由平衡了三味书屋里的束缚教化。


当然不只是鲁迅,可能每个人的童年里都有这么一个在「后面」的「园」,既在物质世界,也存在于精神世界。这是属于每个人的「伊甸园」,里面有无数可以发现新奇的角落,以及只有自己或者最亲密的小伙伴才知道的秘密。


据说在柏拉图的「学园」里就有供人沉思和进行学术讨论的花园,但这个应该没有留下图像,也难以想象花园的样貌。去年秋天我曾有机会到在弗吉尼亚大学(UVA)访学的同门师兄那里小住数日,在这所由美国独立之父杰斐逊亲自设计督造的校园里,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学术村」(Academical Village)里的一系列花园(Pavilion Garden)(图1)。杰斐逊的校园理念是将教师和学生,学习与生活都纳入一组建筑之中,从而形成学术的「村落」。因为杰斐逊认为花园是容纳生活起居与学习研究的Pavilion 的空间延伸,如他在蒙蒂塞洛的自建庄园中所强调的住宅与户外花园的整体感 「The gardens should be completely integral to the experience of the house」, 那么花园就成为一个校园所必不可少的了。杰斐逊本人也是一名「园艺学家」(当然他还是天才的建筑师),所以这里的花园在当时应该是为「园艺」而设计,实际上早期住在这里的教授和学生们都要亲力亲为在花园中种植蔬菜、水果等农作物作为生活所需的必要补充,后来才逐渐转化为种植观赏性的植物。杰斐逊用波浪般起伏的砖砌矮墙将每个花园都封闭起来,成为半私密的园。花园亲密的尺度、宁静且难以名状的神秘气氛让人难以忘怀(图2-3)。这自然令我想到中国传统的园林和书院。我想,如果没有这些花园,这里还能算得上是「学术村」吗?也许柏拉图学园里的花园也就是这样的吧!



在女儿上kindergarten 的宾大附属学校(Penn Alexander School, 简称PAS,k - 8),也有一个「不一样」的校园。说不一样,是相对于我们在国内所平常见到的校园。这所学校没有操场(不做操自然不需要操场),当然也就没有在我国中小学必备的200-400米的环形跑道,也没有任何正规的球场。一方面应该是用地的限制( 校园总占地约1公顷) 和设计者希望最大限度保持基地原始地形样貌的结果;但另一方面也反映了中美教育理念尤其是对校园空间功能理解方面的差异。


教学楼位于整个基地的中心,略靠东北。在主教学楼的北侧,有一个专为低年级孩子设置的器械游戏场(playground);东侧的入口广场虽然很小(相对于国内的校园),但放学后就成为孩子们玩的地方,还可以作为临时篮球场地;在教学楼的西侧是一个沥青地面的小操场和辅助的停车场,也作为平时家长们接送孩子的集散广场。



除此之外,剩下的空间(约占校园户外场地面积的70%)就是以自然地形(相对于硬质铺地和塑胶场地而言)和绿化景观为主的playfield 的了,也就是所谓的「园」,而且不止一个「园」:根据场地在校园中的方位,我将之分为南园、西园和北园。


「南园」在教学楼的南侧,是一个通过略显包围状的台阶式缓坡下沉的大草坪,这是校园里最大的开放空间,可以容纳几乎全校师生的户外集体活动,也是一个自然的户外剧场,在平时的课后就成为一个自由运动场。所谓草坪,并没有经过刻意修剪,而是让草肆意生长,在草的间隙是裸露的土地(所以经常看到有孩子玩得浑身是泥而毫不在意)。「梯田」式的景观设计显然有顺应地形并做自然排水的考虑,同时其形式本身也具有一种简洁的力量,围合空间尺度的把握恰到好处,并在校园与城市街道空间之间建立了有机的关联。


我经常在派放学后带她到「操场」上玩。天气好的时候,很多小朋友在大草坪上踢足球,抢橄榄球,抛飞盘,放风筝,或追逐奔跑,或用树枝在地上涂鸦。冬天如果有雪,这里甚至成为滑雪「胜地」。



南园就如同一个大乐园,但派显然更喜欢安静一些的地方。


大草坪的西侧在一栋有年头的独栋石头房子和教学楼之间,起伏的地形和高大的树木形成了另一个略显幽闭的场所——西园。由于整个校园的地势是由东北向西南逐渐倾斜,于是在这里形成一个自然下沉的「山林」景观,一个相对独立的PAS的「百草园」。


派一到大草坪就往这里跑,而且因为每次总有新发现,更让她对这里充满好奇。她在这个微型的「山林」中认识了许多昆虫,喂过冬眠之前的松鼠、捡过秋日的落叶和各种尺寸的松塔;我和她曾在这里挑选合适的树棍儿给松鼠搭了一个窝,甚至还恶作剧地用树枝挖掘了一个蚂蚁的洞穴。一次,派在一个树根下的洞里偶然发现了一个死掉的麻雀,这让她既惊恐又伤心。她大声地喊我过去看,结果引来一群孩子蜂拥而至,七嘴八舌讨论如何处理麻雀的尸体,最后他们决定将麻雀埋在原地,上面覆盖树叶和沙土。此事给派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




在地势最低处的一个木质平台上,孩子们可以看到一个小小的湿地花园并直观地理解雨洪系统的设计原理。一系列的展板通过文字和卡通图片介绍了该处地点的地质和水文的历史发展过程,以及保护水资源的重要性和如何通过景观设计实现对雨水的高效利用。这让这里成为一个孩子们体验学习自然历史的户外教室。



在PAS平时的课程中, 自kindergarten孩子们就开始接触自然历史方面的知识,并且在美国几乎每个城市都有自然历史博物馆,学校也会与这些博物馆密切合作,让博物馆走进教室,并鼓励他(她)们主动探索自然和科学的奥秘。如前一段时间,派回家就兴奋地告诉我她今天在学校里大胆地摸到了蛇、蜥蜴还有一个大大的bug。无论在教室里还是在校园中,自然的教育在PAS 每天都在发生,也潜移默化地激发和培养了孩子们对自然的兴趣。可以说,校园环境在这里起到不可忽视的作用。


在教学楼的北侧还有一个「北园」,与器械游戏场毗邻,但两者由于高差(最多相差约三米)的原因,从而具有各自的独立性。这个北园,其实是一个「种植园」,孩子们通过亲身体验种植活动从而了解植物的生长和食物的来源。这仿佛可以追溯到杰斐逊设计弗吉尼亚大学园艺「花园」的传统了。方格棋盘布置的种植园地旁边,是一个作为工具仓库的小木屋,双坡屋顶的一半是沥青瓦,另一半是种植屋面。屋顶收集的雨水通过管子排到木屋两侧的两个大塑料桶里,储存的雨水用来浇灌园地(在PIC 的magic circle 入口门亭也有一个大桶可以收集雨水,看来是标配)。什么样的教科书能达到这样生动的效果?


这的确是一个不一样的校园——南园是撒欢儿的「大草地」,西园是发现和探索的微缩「山林」,北园则是一个可以体验劳作的小小「农场」。整个校园虽然不大,但没有所谓的「观赏景观」,几乎每一寸土地都是孩子们可以到达、游戏和探索的。在这个看似并无明显的形式上「设计感」的校园里,其实无处不体现出设计者和教育者的观念与用心。校「园」不仅是一个学校功能的空间组合,当然也不仅是孩子们课间十分钟和早间操进行集体活动的「放风场」。校园理应是一个真正让孩子们可以自由成长的「伊甸园」和「百草园」,它应该具有一种可探究的「自然气质」,或许还带有一丝神秘色彩,让他(她)们在这里认识自然,产生惊异,满足好奇心,并主动探寻未知的奥秘。



顺便提一下,PAS 校园的总体景观设计是由宾大教授,美国著名的景观设计学家Laurie Olin 的OLIN 事务所负责,而教授本人的家就在距离校园几个街区的地方。


(2017年05月14日完稿于费城Fairfax 公寓)


图、文/ 袁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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