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望着我》| 我们剩下的也只有生老病死了
2012年瑞士洛迦诺电影节上，南京女导演宋方的《记忆望着我》获得了最佳处女作奖，评委会用“勇敢”来形容电影在私人影像创作上的尝试，并认为这是一部难能可贵、适合所有家庭观看的电影。事实上，《记忆望着我》收获的赞许只是其社会反馈的一面，在另一波观影者看来，这部完全依靠自然光拍摄而成的电影简单到无聊，侧光、逆光所造成的阴影效果不仅阻碍了视觉快感，频繁出现的后脑勺、寡淡如水的生活化对白和尚不多变的运镜风格，更让这部电影显得空洞。在南特三大洲电影节上，偶遇的一名导演系学生对我说，“宋方根本不懂得怎么摆弄摄像机”。
直到平心静气地在上海的艺术电影放映现场看完《记忆望着我》，才明白为何这部影片会引起如此两极评价。这是一部干净澄澈的电影，好像一个巨大的装满空气的罐头，一眼望去，透明得仿佛空无一物，仔细体味才发现散淡之中对人生百样情绪的包容。
从演员阵容来看，《记忆望着我》是一部家庭作坊式的作品，编导宋方邀请全家出演。电影中，北漂的女儿归家小憩，和父母亲眷一起度过了无所事事的几日。游子归家，总不免带着各种错杂的心思，宋方对这种情绪的把控节制而诗意。女儿在列车上凝神望向窗外的特写在银幕上定格良久，似在费解地打量这个阔别已久的城市。这是电影出现的为数不多的外景之一，随着家长里短的寒暄声响起，短暂的黑屏之后，宋方略显苍老的父母便毫不修饰地出现在镜头中，随之一起出现的，还有他们装修简单并不宽敞的两居室小屋。此后，外景淡出，夏日的城市也成为窗外因为过曝而花白不清的背景，只有剧中人的一口南京话时刻提醒着我们故事的来龙和去脉。
《记忆望着我》是一篇散淡的小文，女儿和父母、兄长的对话构成了电影的主要内容。宋方在电影中的表演，让人想起2009年她在侯孝贤《红气球的故事》中不温不火的惊鸿一瞥。不过这一次，和她对戏的不再是闻名世界的戏骨朱丽叶·比诺什，而是她生命中的至亲。在大量的长镜头和固定镜头视角下，宋方和母亲追忆上学时的艰辛，发出“好想回到十七岁”的感慨，并情不自禁地扑进母亲怀中；她在沙发上帮父亲挖耳朵，邻家奶奶打来电话，身体小恙，想请作为医生的父亲前去会诊；她已经成家立业的哥哥，整日忙着应酬，偶尔拜访父母，刚坐上沙发却因为疲劳而一下进入了梦乡……大量私人经验和回忆的掺入，模糊了电影纪实与虚构的界限，宋方不动声色的镜头语言更是让这样的视听游戏显得既客观又主观。她拒绝使用正反打镜头，谨慎地用特写捕捉父母熟睡的面庞，更多的时候，她只是任由对话流淌，甚至不讲究人物脸孔的朝向，在一场家庭闲谈中，宋方胖胖的嫂子甚至自始至终背对着镜头。这种刻意的隐去增加了影片的质感，望着后脑勺的观众，仿佛正站在摄影机背后，想象着对话者此刻的表情。
家庭的物质空间虽然处处充满局限，成员间的谈话却涉及人生广阔的维度。点滴回忆构成对过去的缅怀，嘘寒问暖又牵扯当下的关怀，当然还有种种通过口耳相传得知的琐事，生老病死点缀其间，无法冷眼旁观，每每此时，只能装出表面上的坚强，不动声色间陷入沉默。《记忆望着我》勾勒出一幅动人的家庭画卷，这其中的每一个人只有依赖他者才能更好地存在。
《记忆望着我》
导演: 宋方
编剧: 宋方
主演: 叶渝珠 / 宋迪进 / 宋方
类型: 剧情
制片国家/地区: 中国大陆
语言: 南京话
上映日期: 2012-05-05
片长: 87分钟
又名: Memories Look At Me
作者|@不下海的井龙王
来自《21世纪经济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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