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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没有见过中国电影有如此格调的诗意。”

2016-12-09 张大磊、张建 后窗




12月8日,第三届青年导演海上影展在上海电影资料馆举办,此次影展以金马奖最佳剧情片《八月》拉开序幕。《八月》在金马奖夺魁后,引发了业内外的极大关注,此次展映也可谓是一票难求。《八月》是张大磊的导演处女作,此次展映,导演张大磊、执行制片人张建、片中父亲的扮演者张晨也赶到现场,并与现场观众进行了交流。


“后窗放映”创始人卫西谛这样形容自己的观影感受“这是我第一次看这部影片,它是如此清澈、细腻、饱满,感人至深。我从没有见过中国电影有如此格调的诗意。《八月》的电影意识非常清晰,它绝不仅仅来自盲目的怀旧冲动。而是拍出了在集体生活压力下的个体成长,同时也拍出了电影艺术逐渐衰落和黯淡的年代、小主人公的内心饱满和成熟起来。”





从左至右

主持水野,导演张大磊,主演张晨,制片张建

金马第一天团

 主持

导演您来谈一下拍这部片子的初衷吧 ,跟你的童年经历有什么关系?

 张大磊

有关系。说实话,这部电影我已经好几个月没看过了。前几天有放映,但我中途出去了。包括之前在国外几次,要么有事要么不敢看,今天则是作为观众、坐在第一排。特别紧张,这边坐着领导这边坐着导演,几乎不敢看它。


08年,有了这个创作想法,之前我基本上,加上在国外上学的六年和在外面飘的两年,八年的时间都没在家里和家里人生活过,感觉传统的大家庭离我已经很遥远了。那种有老人家、整天做饭的生活,没了,整天就是匆匆忙忙。

我出去上学时,还小,十几岁,处于一个听不进去话的时候,当时离开家也是一种逃离,急于逃离家庭,逃离那种在我看来是限制的生活,所以就急匆匆的离开了家。离开了之后才发现家庭生活对我很重要,其实对每一个人都很重要,只不过在享受它时没有过多的考虑这个时刻,因为来的太过容易。父辈都把一切创造好了。所以拍的时候,家庭的感觉会强烈的浮现出来。

 主持

所以是乡愁的感觉?

张大磊

谈不上。小孩儿也不懂乡愁,就是想起家来,心里有点——不得劲儿。(上学的地方)那么远,人都不认识,人生地不熟的,所以在那个时候,对这种情怀或情感……开始留恋了。


正好那时候看了好多电影,苏联电影和台湾新电影,很多东西都和我这情绪差不多,所以我突然找到了一个可以说是创作方向或是美学定位,把自己这部分感情宣泄或者讲出来。

 主持

很多人都说这部片子跟台湾新电影很像,您本人觉得呢?

 张大磊

啊,像吗?像啊,好,像。(全场笑)没办法啊,看太多了,启蒙阶段很容易受影响。

 主持

我看到片子里有很多迷影符号,还有配乐,很多古典音乐。这跟您平时听的音乐以及迷影经历有关吗?

 张大磊

我迷影经历很短,上大学才开始。因为我们那儿以前看电影不要钱,随便看,不敢说看懂,但没别的事做,所以就会有很多印象。包括片中出现的陈佩斯老师的电影啊,夏钢导演的《遭遇激情》,还有《篱笆·女人和狗》啊,对于我们来说它们不像电影,而就是过去生活的一部分,我们现在都还觉得陈佩斯老师就是我们的邻居、熟人。那个时候生活比较简单嘛。音乐也确确实实是那个时候的一部分。

 主持

听到有拉威尔和……

 张大磊

拉威尔和德彪西,古典音乐我很喜欢,它的情绪跟我想要的挺像的,经常听,用的时候也没怎么判断,感觉对了就用了。



 主持

据说这部片子成本非常低,才两百来万。

 张大磊

这是算上全部,最开始启动时才几十万。就是不干不行了,找点钱就开始拍。

 主持

刚好比《心迷宫》高一点?《心迷宫》是175万。

 张大磊

我们拍的时间长一点。

 主持

问一下张建老师,在这么低的成本下,拍摄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张建  

《心迷宫》也不可能一开始就有175万,都是几万几十万开始的。困难的就是资金不充裕,导演和主创在创作和拍片以外还要为很多琐碎的事情操心。呼和浩特这地方不大,我们设置的场景也不多,按道理问题不多,大家都会帮忙,因为一看是关于家庭的影片嘛,然后朋友帮朋友,亲人帮朋友,互相关心爱护,剧组里也都像个大家庭。

 张大磊

有十块掏十块有一百掏一百,这样,难关就过去了。



 主持

片子所有角色都是非职业演员,包括男主角张晨老师。但我相信大家的感受都跟我一样,张晨老师表演的非常好。想问下张晨老师,您当初是怎么进到组里来的?

张晨  

进组是剧本阶段时导演就邀请我了。

 主持

那您能谈谈跟大磊导演合作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吗?您觉得他是一个什么样的导演。

张晨  

因为是很多年的好朋友,也都喜欢音乐。前期,音乐是我俩的媒介。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喜欢上了看电影,受到他的邀约后更是看了很多电影,也做了一些准备,虽然都很业余。电影结束之后,看成片的时候才感觉到学到了很多,从内边参与和从外边儿看电影完全不一样。从他身上我收获了很多。



大磊导演微微一笑

Q&A



 提问

你好导演,从金马开始就在关注这部影片,在整个评审过程中,我觉得八月还挺“黑(马)”的。挺意外。所以今天来看之前也提前了解、准备了一些。

看完之后有个很直观的感受,就是有大量的长镜头,而且很多时候有点小津的感觉,封闭式构图,纵深。但长镜头有个问题,就是影片节奏会变慢,对演员的要求也非常非常高。对男主,从观众的角度我是认可的,但孩子和妈妈的表演我是很出戏的,这是一方面。想问下导演在演员的选取过程有什么可以分享的吗?

还有一个小问题,我经历过那个年代,家庭跟故事中差不多,如果这孩子跟我有相同经历的话,以他这些行为可能会被打死。所以我觉得情节设置有一些是基于生活又过于浪漫的表现。这两个问题,请导演解答一下。

小雷脖间挂着双截棍,笑眯眯看妈妈给昙花浇水

 张大磊

这个孩子是82年出生的。小雷。长镜头当然特别考验演员,我和三位主演,孩子除外,我跟父亲母亲,之前都是特别好的朋友,写剧本的时候脑子里其实已经有人物形象出现了。


当然作为第一次拍电影的导演,很多都是从原型出发,但找到原型很难,这个选择过程我自己跟自己嗑了很久,到底是依照原型,还是说其中有一些我自己的想法。比如说父亲,我之所以选择晨儿哥,是因为他跟我父亲反差很大,他身上多少有一些我希望要的人的状态,或者是我希望我以后成为的父亲的样子。

饰演母亲的演员本来就是老师,所以说她的职业感没问题。而且她也经历过那个年代,生活经验肯定也是够的,基本上就是基于这两点,我确认了跟两位演员老师合作,也是彼此的信任,大家对我也很包容,省略了很多磨合的阶段。

而且,工作过程中我们很少像导演或演员那样去指导啊谈戏啊,从生活经验来看大家对每场戏都有自己的理解,毕竟都是经历过的。我们就是带着自己的理解拍,有问题再调整。有问题了也可能是我没说清,或者大家对剧中人物还不太认识、陌生。

拍的时候大家没有剧本看,一个是真的没有什么可看的,我的剧本里没有台词,也没有特别细的描写到任务的行为和动作。剧本有很多种,我们这个的说明性多一些,现场讲。晨儿哥和母亲的表演我还是满意的,一部分长镜头因为调度之类的问题需要磨合,但大部分都没有这样的工作。

大家都是根据生活轨迹去拍的,吃饭就是饿了的时候拍,睡觉就是困了的时候拍,甚至抓三哥那场戏都是很突然的,我只告诉孩子说要出事儿,小孩儿都好奇嘛,哪儿出事往哪儿跑,警车一响他就跑出来了,所以我是希望大家都能有本能的反应。至于你说父亲和儿子的关系,我刚说过了,父亲是我虚构的,是理想化的

有一些是我在拍的时候没想到的。我的初衷很简单,就是把感情抒发出来,遗憾或者赞美,但现在看着我突然很希望晨儿哥这样的父亲能多一点。最近常和人说起这个,昨天看《塔洛》,被特别善良单纯的小人物打动,易被伤害,没什么生活技能和生活方法,不会用方法解决问题,而是直接挺身而出,很笨拙但是又很善良。我希望有这样的父亲,对孩子的包容,而且这种包容出于他本身的孩儿性,像是大儿子和小儿子,加一个母亲,我希望看到的这样一个家庭。

昙花开了,大院里的人排着队合影

 提问

您下一步拍什么?

 张大磊

下一步计划明年冬天拍,可能在俄罗斯拍,也可能在中国拍。可能让人无从分辨,是哪个地方、什么年代。人物还是晨儿哥这种,但不是一个,而是一群。

 提问

您要像特吕弗拍安托万那样吗?

 张大磊

不是。小雷和他的家庭的故事会继续拍,但接下来我们想做的是另一部。

全家福

 提问

导演您好,看了片我特别感动,因为片中跟我的成长环境是一样的。我父亲也是下岗职工中的一员。我迟到了十几分钟,有几个地方没看懂,像问下您。一个是小孩的双截棍,一直在身上的,直到影片结尾,他穿上了新校服,才拿下来,能简单说下双截棍吗?还有就是影片的发生地在哪里?以及两次梦境,三哥在河边杀羊,不知道从羊的身体里掏出了什么,这里我没整懂。

 张大磊

双截棍只是小雷的一个玩具。他很瘦弱,不是那种能欺负人的孩子。他的偶像是李小龙,李小龙的标志就是双截棍,这是他精神上的一个寄托,想变强。双截棍不只是他的玩具,也是父爱,父亲给他做了这个棍,站在身后支持他,这就是父爱。还有最后,父亲远行前他和母亲去送,小雷身上披着的那件过大的衣服,也是父爱。不易察觉,却保护了孩子 。双截棍是想表达这个。


至于梦,就是我做过的梦,经常做那个梦。我很小的时候对“籍贯”和“老家”有一种困惑,我家在呼和浩特,籍贯却在天津,总嘀咕这个事儿,后来就在梦里去了天津,站在小河边儿,看杀羊。小孩的好奇嘛,就放进来了,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后面出现的三哥倒是有点设计,因为三哥出事儿了嘛,孩子的偶像崩塌了。他没想到三哥会有这么狼狈地被人追的一天,在一个雨天被押上警车。

拍摄地点是在呼和浩特,但我们有意淡化了地域的存在。因为我觉得有些感觉都是一样的,尤其是那个时代。或者是梦境,或者是生活,都差不多。拍的是制片厂,但在他摇片子前可能大家都看不出来。我们也是希望不要局限在大集体时代。

梦境是两次半,前两次杀羊是梦境,后面跟父亲捉蛐蛐那个可以是梦也可以是现实。在夏日将尽时跟父亲来一次远足。现在开车二十分钟到的地方,当年要走很久。孩子希望跟父亲度过这样的一天。


小雷和父亲看胶片



海上影展正在展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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