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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留守少女的野性生长

2017-02-15 Invisible_ 后窗

笨鸟

导演: 黄骥 / 大塚龙治

编剧: 黄骥 / 大塚龙治

主演: 姚红贵

制片国家/地区: 中国大陆

上映日期: 2017-02-12(柏林电影节)

片长: 118分钟

又名: The Foolish Bird

一年一度的柏林国际电影节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当中,对于各位影迷朋友们来说,三大之一的柏林必然是不能错过的。而大家除了会关注有哪些影片口碑爆棚成为年度期待以外,还会关注在此之中有没有华语片的身影。在今年的第67届柏林国际电影节上,刘健导演的动画作品《好极了》闯入主竞赛单元,这也是史上唯一一部入选欧洲三大电影节的华语动画片,因此自然引起了影迷们的强烈关注。而杨恒导演的新作《空山异客》也入围了全景单元。


除此之外,还有一部华语影片值得各位影迷朋友们的关注,那就是来自黄骥导演的第二部剧情长片《笨鸟》,入围了今年柏林国际电影节“新生代”竞赛单元。



黄骥:“笨鸟”不笨,渴望飞翔

导演黄骥

导演大冢龙治


作为中国80后里具有代表性的新锐女性导演之一,黄骥导演的作品曾在国内外各大电影节上获得过诸多荣誉。黄骥导演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她创作的第一部短片《橘子皮的温度》曾于柏林电影节“新生代”单元首映,2012年她的首部剧情长片《鸡蛋和石头》获得荷兰鹿特丹国际电影节金老虎奖、2013年安德烈·卢布廖夫国际电影节最佳影片、多伦多亚洲国际电影节最佳处女作奖。《笨鸟》是她的第二部剧情长片。


而本片的联合导演——同时也是黄骥导演的丈夫——大冢龙治,既是本片的摄影,也担任了黄骥导演此前多部作品的摄影工作。


此外,本片由曾两度夺得银熊奖影片《十七岁的单车》、《爱你爱我》的监制、台湾新新导演代表人物之一的徐小明担任监制,制片人陈玲珍力邀《刺客聂隐娘》剪辑指导廖庆松音乐林强加入《笨鸟》的创作团队,可见本片的幕后创作团队多么强大。



黄骥导演的第一部短片《橘子皮的温度》,讲述了一个非常私密且个人化的少女内心成长故事,它用非常细腻的笔触捕捉到了一个十三岁县城女孩在她发育过程中最敏感、最暧昧、最情绪波动的阶段。从小母爱的缺失伴随着小女孩的成长,让她的内心变得敏感且残缺。在那个贫苦阴冷的小县城里,橘子皮似乎可以解决一切问题。爸爸告诉她,橘子皮泡的水可以喝;用橘子皮洗手,可以治冻疮。小女孩每到冬天双手就会生冻疮,而爸爸用橘子皮泡过的水给她暖手,这是她心底最大的温暖。橘子皮似乎成为了她与父亲之间暧昧且私密的情感纽带。


然而,在经历了陪朋友去堕胎之后,并且目睹爸爸再次迎娶了别的女人,这一切隐秘的痛楚,在小女孩内心深处无声地流淌。小女孩不再拿橘子皮洗手了,她站在火堆旁烤火取暖。她的这些苦闷,在她成长的过程中,烙下了深深的印迹。黄骥导演通过一个十几岁小女孩的角度,向观众传达了她对于成长的理解,那些无人诉说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烦恼,也许正像这生冻疮的手,会疼,会痒,但也会结痂愈合,时间终会带给所有人答案。




《鸡蛋和石头》同样也讲述了一个十几岁的农村少女所经历的青春故事。影片的气质具有国产独立电影所特有的伤痛感和记忆感,以及对于女性的强烈关怀。影片的故事背景发生在湖南某个农村地区,讲述了女主角被性侵后,从而引发的一系列事件。导演在讲述故事的过程中着重刻画了女主角内心的情感经历,让整部电影成为了一份女性的私密物语。并且这个故事也糅合进了当地独有的地理气质,导演尽情发挥出了属于南方地域强烈的文化以及自然风貌。泥泞曲折的小路,阴暗闭塞的空间,地理叙事的呈现尽可能地拓宽了影片对于风格的书写。


同时,这个故事也可以看作是导演的个人经历,因此也具有强烈的作者风格。摄影上大量的固定长镜头,小心而又节制地注视着女主角的身体,捕捉着少女迷茫又脆弱的神情。导演将镜头对准了当下农村社会一系列的问题,关于留守儿童的成长,以及农村贫困落后的思想观念对于儿童成长过程中造成的伤害等等。这份属于女性的私密物语,感情诚挚、隐忍且克制。没有声嘶力竭的呐喊,也没有软弱无力的呼救。正如这个片名一样,虽然女性的内心情感细腻而温柔,在面对着这个男性掌握话语权的坚硬麻木的社会,也要“以卵击石”般的彰显出属于自己的力量。



到了《笨鸟》这部作品时,可以看出导演的技法已变得更加成熟。她将前两部作品中所关注到的一系列问题,继续带到了这部作品中进一步讨论。同时继续拓宽地理叙事对于故事讲述的界限,将作者的个人艺术特色发挥的淋漓尽致。


黄骥导演19岁起就开始与大冢合作,某种程度上说,《橘子皮的温度》、《鸡蛋和石头》、《笨鸟》这三部电影具有一脉相承的气质和类似的主题,大冢也称将帮助黄骥导演继续确立个人风格,为农村青春少女书写私密的“成长三部曲”。


《笨鸟》延续了黄骥导演所关注的在当下农村生活中,关于农村留守儿童的成长、父母关怀的缺失、性教育的匮乏、少女被性侵、霸凌等一系列母题。故事讲述了一个正处于青春期的少女,在那个物质和精神都相对较为匮乏的环境下,所经历的一系列故事。导演以一个十几岁少女的眼光,带领着观众去目睹被现代化生活所遗忘的一面,展现了一幅农村贫瘠破败的衰颓图景。


曾在《鸡蛋和石头》中饰演女主角的姚红贵这次继续出演《笨鸟》的女主角,黄骥看中她的也是她内心深处异于常人的那一份挣扎和力量。她所饰演的16岁女孩林森是一个留守少女,母亲常年在外造成了她从小母爱的缺失,以及与母亲之间情感的疏离。在学校遭受着同学们的欺负,内心烦闷,只有好友梅子可以倾诉,两人经常彻夜待在网吧。然而一次醉酒醒来后,已不见梅子的身影。而之后她所结识的男孩大威,又给她带来了难忘的第一次。母亲的突然归来、以及偷窃手机后所要承担的后果,这种种一切事情交织在一起,构成了林森如梦魇般的一段成长印记。


黄骥导演毫不避讳自己曾经作为留守儿童的经历,因此在她的影片中,她总是自然而然地将关注的焦点聚集在留守儿童这一群体上。在《笨鸟》里,导演透过林森一个人,带领着观众去窥见整个小镇大环境下人物的生存状态,尤其是农村女性、留守女童的生存境地。


在她看来,社会上的很多问题,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金字塔,或是沙漏,最终都会落到中国的农村女性身上。她们是力量最薄弱也最没有反抗意识的一个群体,却承担了很多社会责任,遭受着巨大的误解。导演想要去描绘她们的状态和处境,想要为她们发声,去书写她们所遭遇的痛苦。而像林森这样的小女孩,更是没有什么能力,也改变不了任何现状。处于权力最底层位置的她,在面对整个大环境时,是那么的孤立无援。


整部影片就宛如是一幅城乡人物及自然状态的“浮世绘”。中年人背井离乡,老人带着孩子留守故土,情感的缺失造成了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疏离。这种现象也正是如今当下社会许多相对偏远的地区最真实的写照。这些地方,被城市现代化进程的步伐逐渐抛在身后,也是生活在大城市里的观众们日常生活目光所不能及的地区。而导演通过质朴且直接的展现方式,用一种悲悯且细腻的眼光,静观着在这个原始且封闭的环境下,与主流青春电影中所完全不同的另一种生命力的释放。


在这个故事里,导演并没有刻意夸大现实的悲苦,也没有避讳事实的呈现,而是用一种冷静的态度去描绘这一切,包括林森被同校女生霸凌、林森与大威的第一次等等。每一个人都拥有着属于自己那个年代的困惑和挣扎,这不仅是个人的痕迹,同时也是时代的病症。


导演在氛围的营造上,主要是通过展现人物的内心情感,以及对于环境的渲染,从而将这种内化的力量渗透到整部影片当中。相比较《鸡蛋》中的农村背景,《笨鸟》中的环境更为广阔,与人之间相处的方式也有了很大的变化。林森在面对着周围所发生的一切,以及自己身体和心理上发生的变化时,她的懵懂迷茫,以及她的被动就显得格外明显了。

 

镜头在观察林森这个角色时,还是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的。大冢导演在镜头语言的运用上仍然使用了大量的固定长镜头,林森在面对问题时是被动的,因此镜头也采取一种静止的方式来观察她,去捕捉她的面部表情和神态,从而去感受到主人公的内心世界。而当林森一旦主动起来的时候,当她决定了自己要去做什么时,镜头也开始运动起来,跟在林森的后面去记录和发展。可以看出镜头的运动是根据主角的情绪而发生变化的,观众也可以通过这样一种方式来感受人物内心世界的情感起伏。


除了在镜头调度上的特点以外,这次还特地考虑了画外的空间。电影中是没有正反打的镜头的,因此当林森望向镜头之外时,下一个镜头并不是接着她所看到的画面,而是如实地记录人物的表情和情绪。导演避免了这种通过视线引导观众从而达到叙事的手段,而是更多地依赖于人物的情绪和氛围的营造。大量的留白也给了观众思考的空间,而这种信息的模棱两可所带来的并不是完整性的残缺,而是超出叙事手段之上的情感温度和厚重。当镜头捕捉到这种瞬间的真实时,其实是对于人物内心最自然最生动的展现。


影片中有大量的夜戏,但是在光线的处理上也尽量做到精细。这一方面是因为饰演林森的红贵白天还要忙着学习,只有晚上才能拍摄;另一方面也确实是出于故事层面来考虑。夜晚的环境更适合一个人发泄自我情绪,展露内心世界。因此我们可以看到影片中即使在晚上也有不少关于脸部的特写,这些长焦镜头的使用尽可能地捕捉到了林森最直接的生活状态。


导演黄骥说,红贵在拍之前都是不看剧本的,只有在开拍的时候,导演才会跟她讲戏。而拍完之后,红贵也不会回看拍摄素材。因此记录下的是林森这个人物最真实的一面。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红贵其实已经能够适应林森这个人物的节奏了,拍摄全程中的状态也是基本没变的。因此,导演给了小演员最大程度的发挥,而红贵也将自己的经历融入到林森这个角色中进行理解,这种看似纪录片式的“粗糙”的展现方式,反而是导演所追求的最真实的瞬间。


除了对于内在情绪的描绘以外,《笨鸟》还加入了外在环境对于人物性格和情感的作用。影片特地安排了“偷手机”这样的情节线索贯穿其中。手机作为人与人之间沟通的一种工具,象征了一种维系情感的纽带。如果说手机和网络给这些留守儿童们带来了新颖的生活方式,然而这种外部的条件却依然无法直达人内心深处产生作用,人们的内在精神状态依旧是冷漠且恍惚的。


其实这种现象在当下的社会无处不在,随处可见的“低头族”们在虚拟的世界里尽情放飞自我,却不愿在现实生活中向周围的人表示关怀。人际关系的异化和疏离透过那一块块小小的屏幕而被揭露的无比透彻。留守儿童们并没有因为手机就找回了自己缺失的那一份父爱或母爱,与老人们之间的代沟也是越来越大。教育和关爱的缺失并不是一部手机能够弥补的,小小的城镇勾勒出的却是大大的社会阶级和贫富发展差距。


中国人对于“性”总是有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羞涩感和神秘感,尤其是在偏远的乡镇地区。林森从小缺失父母的关爱,而对异性的渴望又让她充满了好奇。留守儿童由于缺乏正确的引导和教育,因此对于这方面总是有着深刻的误解,这或许也是每一个步入青春期的少男少女真实的写照。而对于女生来说,她们大多不懂得如何保护自己,她们的无知和孤独往往却让自己受伤更多。


黄骥导演在她的多部影片中不断重复着对于少女性懵懂这一主题的探索,她觉得能够从主角身上看到曾经那个迷茫的自己,也正是因为能够勇敢地面对自己的这一段经历,因此她才希望告诉自己的女儿和更多的女孩们,用自己私密的成长经历给她们警醒和帮助。



黄骥和大冢导演

红贵片场照


这也是黄骥导演决定和丈夫大冢一起拍摄这部《笨鸟》的原因。影片之所以取名为《笨鸟》,正是意味着像林森这样年轻的少女,她渴望飞翔,渴望发出自己的声音,但是她不知道如何去做,因此动作笨拙,速度缓慢。


她想飞想唱,却发现自己只是一只笨鸟。


然而笨鸟最可贵的一点不正是她的顽强吗?笨鸟也有属于自己蓬勃发展的生命力啊!


从《鸡蛋与石头》走出来的红贵,再到《笨鸟》中的林森,她的内心正是有着一份不安于现状的挣扎,这种野蛮生长的自然状态才更显得可贵与真诚。黄骥导演在她的影片中延续下来的诸多主题,在《笨鸟》当中有效地组织在一起,透过一个简单的个体,去照见整个巨大的时代环境。


她发出的声音也许微弱,但也有着无法被取代的力量。


-大合照-

(左起大冢父亲、导演黄骥、千寻(导演女儿)、女主角姚红贵、大冢母亲、导演大冢龙治、制片人陈玲珍、监制徐小明)


-主创团队在台上-

(左起导演大冢龙治、女主角姚红贵、导演黄骥、制片人陈玲珍)


导演大冢龙治(左)、主演姚红贵与《笨鸟》电影海报


映后见面会和QA,姚红贵回答观众提问


《笨鸟》已于德国时间2017年2月12日下午3点迎来了它的世界首映,850张首映票3天前就在网上售罄。导演黄骥阐释了本片与自己童年成长的经历,为观众讲述了一个深刻的故事。而联合导演大冢龙治也表示希望通过一个侧面,更加立体地展现这个人物。他的这种旁观的表达态度也让这部影片在保留自身情感余温的同时多了一份冷静。


借用新生代单元主席对该片的评语:“影片非常引人入胜,以一种优雅的形式讲述了极为深刻而值得关注的当代故事。”柏林电影节将在当地时间17日19:30的颁奖典礼上揭晓“新生代”单元“水晶熊”奖座的最终归属,让我们期待黄骥导演的《笨鸟》能够在最终的竞赛中取得好的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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