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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玛才旦:黄昏,帕廓街

万玛才旦 后窗 2020-08-25


刊于《上海文学》2015年11月号“短篇小说



黄昏,帕廓街



万玛才旦


知道帕廓街吗?

很多人可能知道,很多人可能不知道。

那是一条很古老很著名的街道。

我喜欢黄昏时在那儿晃荡。

我在那儿晃荡时,会遇见很多人。他们中有一些是游客。我经常跟那些游客讲这儿是世界的中心,那些游客总是摇着头对着我笑。我说你们不要笑,这儿确实就是世界的中心。他们还是对着我笑,说我很固执,说我的想法很古怪。我进一步说一些藏文古书里就是那样写的,他们还是摇着头对着我笑。对于他们的固执我没有办法,不理睬他们是最好的办法。

我也会遇见许多朝圣者。对于这些朝圣者,我不用对他们讲他们也知道这里是世界的中心。对他们来说这只是一个常识。

一些识字的汉人喜欢把帕廓街写成八角街,这让很多识字的汉人以为那是一条有八个角的街道。其实,帕廓街没有八个角,帕廓街连一个角也没有。帕廓街是一条圆形的街道,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帕廓街上的任何一个点既是起点,也是终点。

有一次,我遇见一个内地来的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他有点激动有点兴奋地对我说,我找到了八角街的七个角,马上就要找到最后一个角了。我对着他哈哈大笑,说帕廓街没有角,一个角也没有。他对我冷笑,说你什么也不懂,等我找到了最后一个角再带你一个角一个角地看。我继续笑个不停,他很气愤地离开了。

平常,走在这条街道上的人都是沿着顺时针的方向走的。但经常你也会看到一些异教徒,穿着便装的警察,维持秩序的武警,衣衫褴褛的乞丐,或者一些蓬头垢面的艺术家,两眼无神没有头绪的流浪汉,沿着逆时针的方向行走。

我喜欢沿着顺时针的方向行走,混迹在那些朝圣的人流当中。每当沿着顺时针的方向行走时,我会清晰地看到那些异教徒、穿着便装的警察、维持秩序的武警、衣衫褴褛的乞丐、蓬头垢面的艺术家、两眼无神没有头绪的流浪汉的面孔,他们的表情神色各不一样。虽然我没做过什么坏事,但迎面看见那些维持秩序的武警,心里还是有一点紧张,不由地闪到一边去,好像自己真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能在人群中一眼看出那些穿着便装的警察,有时候跟他们擦肩而过时他们还会回过头来仔细地盯着我看。

有时候我也沿着逆时针的方向走,这样能很好地看清那些朝圣者的面孔,看清他们脸上的表情。他们的神态让我很放松。虽然在很多时候我不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但他们的神情给我一种很安详、很实在的感觉。

被帕廓街围起来的这个建筑群称作大昭寺。大昭寺里面有一座释迦牟尼十二岁等身像。很多人沿着帕廓街不停地转啊转啊,就是因为里面有这样一座据说是功德无量的佛像。

大昭寺的正前方是大昭寺广场。黄昏时,一些年轻人在这里玩风筝。这些风筝在大昭寺广场的上空飘来飘去,各种颜色都有。一些人仰着头看风筝。那些放风筝和看风筝的多半都是拉萨当地的藏人。从外地来这儿的藏人不放风筝。外地来的藏人到这儿一般只顾着朝圣,不会把时间花在放风筝这样的小事上。

我不是拉萨本地人,我也不是一个藏人。我记不得我是什么时候到拉萨的,我也不知道我在拉萨待了多久。不管怎么说,我在这里已经很久了,久得我没有任何的语言障碍。他们说什么我都能听得明明白白。我也能看懂他们的文字。那些经文里的字我也能读懂。时间长了,我也似乎成了一位只顾着朝圣的人了,不会让自己的目光在大昭寺广场上空的那些飘来飘去的风筝上停留很久。

比起看那些风筝,我更喜欢看从大昭寺正门右侧的街道上涌出来又涌向街道左侧的人流。那里真是什么地方的人都有啊。白天在帕廓街你是看不到那么多人的。到了黄昏,那么多人就突然出现在了这儿。

帕廓街的人流中有几个磕长头的是常有的事。我对他们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我经常分不清那些人的面孔,他们似乎都长着同一个面孔。

我喜欢跟在那些磕长头的后面慢慢地走。

那天,我跟着几个磕长头的经过大昭寺后面的经幡边上时,他们就被前面的几个游客围住了。

我站在经幡边上远远地看他们。那些磕长头的大多灰头土脸的样子,略显疲惫,却又目光坚定。有一两个额头上已经结了厚厚的一层痂,凸起了一个包,像是粘上去的什么,我也说不清具体像什么。他们的胸前挂着厚厚的帆布围巾。几乎所有朝圣者的鞋都破了,露出黑乎乎的脚趾头。

几个快速行走的朝圣者停下来,从兜里掏出几个钱,匆匆塞到他们手里。其中一个离开时狠狠瞪一眼那些围观的游客,嘴里还骂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骂的是什么。游客们也似乎从那人的眼神和口气中察觉到了什么,赶紧拿出一些零零碎碎的钱,像朝圣者一样匆匆地塞到磕长头的手里就赶紧离开了。我觉得他们不是那种最让人讨厌的游客。

最让人讨厌的是那些脖子上挂满各种相机的家伙。那些家伙有时候也会拿出一些零零碎碎的钱施舍。对于磕长头的来说,好像脖子上挂相机的不挂相机的没有什么区别,就好像他们都不存在一样。他们最讨厌的地方就是把相机凑到人家的鼻子跟前嚓嚓地把快门摁个不停。

那些磕长头的似乎也听不到那些刺耳的摁快门的声音。

再往前走,我看到一个背着旅行包、手里拿一部硕大相机的中年男人从更登群培画廊里面出来了。他看见那几个磕长头的朝圣者,也在旁边停下来看。

中年男人仔细地观察着他们,充满好奇地看那些人的脸。

很长时间他都没有拿起手中的相机拍他们。这让我对他有点好奇。但最后他还是拿起相机快速地对准一个磕长头的脸,咔嚓一声摁响了快门。我对他的好奇感马上消失了。但是他接下来的举动又让我对他有了兴趣。我看见他跑到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一瓶水拧开盖子递到了刚刚他拍的那个人嘴边。那人也仔细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接过水“咕咕”地将瓶子里的水全喝干了。

中年男人像是从磕长头的人那里得到了什么奖赏,开心地笑了起来。

他又继续拍那个磕长头的朝圣者。

磕长头的操着不太熟练的汉语说:“你对着我照的照片,我看看可以吗?”

中年男人马上说:“当然可以,当然可以,你看吧。”

中年男人凑近磕长头的,拿起那个硕大的数码相机,一张一张地翻着给他看。

磕长头的仔细看了一会儿说:“这是我吗?怎么不像我啊?”

中年男人说:“肯定是你啊,我照的就是你啊。”

朝圣者笑了笑说:“看起来不太像我,我都一个月没照镜子了,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中年男人想了想说:“也有可能是角度的问题。来,你站起来,我再给你照几张。”

磕长头的就站起来,对着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摆弄着照相机,换着角度“咔嚓、咔嚓”地照着。

之后,他拿着照相机凑到磕长头的旁边,说:“你看看,像不像?”

磕长头的凑过来看了一会儿,说:“还是不像。”

中年男人看着他的样子笑了笑说:“那我画你吧,我是个画画的。”

磕长头的不假思索地说:“我要磕头了,没有时间让你画我了。”

说完又到一边开始磕长头,不理他了。

这时我才注意到中年男人背着一个画架。

中年男人又跟在了磕长头的后面。那个磕长头的已经进入了状态,似乎根本感觉不到中年男人的存在。

中年男人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跟在后面,左顾右盼地走着。

中年男人一直跟到了大昭寺前面。在那里,磕长头的遇见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也差不多跟他一般的年纪,戴着一副金耳环。他们朝大昭寺广场的方向走去了。

我以为这个中年男人和这个磕长头的之间一定会发生什么事,但最后什么也没有发生,让我有点失望。

我看那个中年男人时,他正望着那两个人穿过大昭寺广场的人群向前走去。

待他们完全在人群中消失之后,中年男人就收回目光看大昭寺前面的石板上此起彼伏磕长头的信徒们。信徒们念诵六字真言的声音汇成一片美妙的声浪回荡在廊柱之间。

中年男人也被这念诵六字真言的美妙的声浪吸引了过来。

这么多人在大昭寺前面磕长头的场面确实很壮观。我经常被这种场面莫名地感动。

中年男人拿着相机站在那儿。可以看出,他的目光也被那些在大昭寺前面成片成片地磕着长头的人们吸引住了,一时也忘了拍照。

过了一会儿,他走到那些人旁边停下来,静静地看着,表情很安静。

中年男人看着每个人虔诚祈祷的表情、始终反复的动作,偶尔也不失时机地拍一些照片。

渐渐地,他的目光被一位磕长头的老太太和小男孩吸引了。

中年男人走过去,在那位老太太和小男孩旁边坐下来。

中年男人想了想,就在旁边支起画架开始画画。

小男孩停下来看着他,老太太却继续磕着头。

小男孩有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充满着好奇,一直看着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停下来看着小男孩笑了笑,说:“我可以画你们吗?”

小男孩想了想,眨巴着眼睛看了看在旁边磕头的老奶奶,点了点头。

中年男人就继续画。

老奶奶的脸上布满皱纹,充满沧桑感。老奶奶微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磕头的每一个动作里似乎都传递出一种虔诚。相比较,小男孩磕头的样子就不那么专注,显得很随意。

中年男人画了一会儿,停下来仔细地看老奶奶的脸,似乎要把她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看清楚。

小男孩好奇地看看中年男人的脸,又回头看老奶奶的脸。

中年男人看了一会儿老奶奶的脸,又看着画板画。画纸上出现了一张没有五官的面部轮廓。

小男孩终于忍不住走了过来。

小男孩站在中年男人的后面很认真地看了看画纸上的那个轮廓,带着很严肃的表情用藏语跟中年男人说:“她是我奶奶。”

中年男人停下来,回头看看小男孩,笑了笑,问小男孩:“你说什么?”

小男孩还是用藏语说:“她是我奶奶。”

中年男人这才反应过来小男孩说的是藏语,就问:“你会说汉语吗?”

小男孩眨巴着明亮的眼睛,用小手比划了一下说:“会,一点点,就这么一点点。”

中年男人笑了笑说:“你刚才说什么?”

小男孩还是用藏语说:“她是我奶奶。”

中年男人摇了摇头说:“我听不懂藏语,你能用汉语说你刚才说的意思吗?”

小男孩脸上露出害羞的表情,终于用不太熟练的汉语说:“我的汉话说得不好。”

中年男人笑了:“你说得很好。”

小男孩这才指着纸上的那张脸的轮廓用汉语说:“她是我奶奶。”

中年男人看着小男孩说:“这上面还没有眼睛、鼻子、嘴巴、耳朵,你怎么知道是你奶奶?”

小男孩想了想说:“反正我知道。”

中年男人笑了,小男孩也笑。

中年男人问:“你上学了吗?”

小男孩很坚定地说:“当然上了。”

中年男人看小男孩。

小男孩想了想说:“其实我不想上什么学校,可是我不上学我父母要给我交罚款。”

中年男人看了一会儿小男孩无奈的脸,问:“你上几年级了?”

小男孩说:“三年级。”

中年男人说:“既然已经上到三年级了,就好好上啊。”

小男孩说:“嗯,我也这么想,明年我就是四年级了。”

中年男人笑了笑,继续画那张脸的轮廓。

小男孩用汉语问:“你为什么不画我啊?”

中年男人一边画一边说:“明天再画你。”

小男孩说:“今天画吧,明天要是我奶奶不来这儿磕头了呢?”

中年男人说:“那你问问你奶奶明天来不来?

小男孩:“不知道,我奶奶老是说明天要是我死了就不能到大昭寺门前磕头了。”

中年男人惊讶地看着小男孩的脸。

小男孩笑了,说:“不过她明天肯定会来,她说她要在这儿磕很多天的头呢。”

中年男人也笑了:“哦,原来你是在对我撒谎啊。”

小男孩说:“我是担心明天你不来啊,我不相信你说的话。”

中年男人说:“你为什么不相信?”

小男孩不说话。

中年男人说:“放心吧,我会来的。”

小男孩突然看着广场上空说:“看,那两只风筝绞在一起了。”

中年男人也抬头看,我也抬头向那边看。

两只风筝果真在天空中绞在了一起。底下有几个小孩的声音在喊个不停。

两只风筝终于分开了,传来孩子们的欢笑声。

大昭寺广场上一些小孩跑来跑去,欢快地玩着风筝。小男孩看着那些玩风筝的小孩,眼里露出羡慕的神色。

中年男人看着小男孩问:“你也想去玩风筝吗?”

小男孩看了看老奶奶,有点失落地说:“想,但是我奶奶不让我去玩。

中年男人说:“磕完头,再去玩嘛。”

小男孩说:“那也不行,她怕我跑远了会丢掉。”

中年男人就笑。

这时,老太太停下了磕头,把一颗念珠上一条红色的线推到前面的一颗念珠上。

老太太动作迟缓地从包里取出一个木碗,拿起身边的暖瓶,把暖瓶里的酥油茶倒进了木碗里。

中年男人看见老太太休息喝茶,就停止了画画。

中年男人问小男孩:“奶奶念珠上那个红线是啥意思?”

小男孩笑了笑:“你连这个也不知道呀?”

中年男人也笑了笑:“我不知道。”

小男孩说:“那是在做记号。”

中年男人:“做记号?做什么记号?”

小男孩:“就是磕长头的数字,推一下就表示磕了一百个头。”

中年男人恍然大悟似的说:“噢,原来是这样啊,那你奶奶今天磕了多少个长头?”

小男孩不假思索地说:“五百个。”

中年男人问:“还要磕多少个?”

小男孩不假思索地说:“五百个。”

中年男人想了想说:“那你呢?”

小男孩还是不假思索地说:“我已经磕了五十个,还要磕五十个。”

中年男人笑了。

老太太喝了一口茶,看了看中年男人和小男孩,问小男孩:“你们在说什么?”

小男孩说:“我们没说什么。”

我在远处看着小男孩的样子笑了。

老太太又问:“他在画什么?”

小男孩说:“他在画你。”

老太太问:“画我?画得像不像?”

小男孩:“很像。”

老太太有点好奇,缓缓地挪过来看。

老太太看到画面上还只是一张面部的轮廓。

老太太瞪了一眼小男孩,挪回原来的位置说:“这怎么是我呢?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巴,没有耳朵,什么也没有。”

听了老太太的话,我又笑了。

中年男人问:“你奶奶说什么?”

小男孩用汉语说:“她说你画的一点也不像她。”

中年男人笑了:“等会儿就像了。”

小男孩问中年男人:“你喝我们的酥油茶吗?”

中年男人说:“好啊,我喜欢喝酥油茶。”

小男孩对老太太说:“他要喝酥油茶。”

老太太:“那就给他倒一碗吧。”

小男孩从包里拿出一个木碗,给中年男人倒茶。

中年男人喝了一口看着木碗说:“这个碗很好看。”

老太太问小男孩:“她说什么?”

小男孩:“她说酥油茶很好喝。”

老太太也笑了,喝了一口酥油茶。

小男孩的目光又转向那些在广场上玩耍的小孩们,他对老奶奶说:“奶奶,我也去玩一会儿吧。”

老奶奶表情严肃地盯着他说:“不行,你还没有完成今天的任务呢。”

老太太也不管小男孩什么反应,只顾把碗里的酥油茶给喝完了,抬头看大昭寺金顶。大昭寺的金顶没有像之前那样金光熠熠了。太阳快要落山了,上面的光芒有些暗淡了。

老太太收回目光,看了看在跟中年男人说话的小男孩说:“好啦,你这个爱偷懒的东西,过来跟我一起磕头吧。”

小男孩一脸伤心的样子,用汉语对中年男人说:“我奶奶说你不要再画她了。”

中年男人问:“为什么?”

小男孩说:“我问问吧。”

小男孩又用藏语对奶奶说:“我累了,不想磕头了。”

老太太说:“赶紧磕吧,天快黑了,磕完咱们就早点回去,你爸妈也可能下班回来了。”

小男孩用汉语对中年男人说:“她说他老了,很难看。”

中年男人说:“没事,没事,这样很好。”

小男孩对老太太说:“我今天真的很累,明天再磕吧。”

老太太说:“来来,你再磕五十个咱们就走。”

小男孩对中年男人说:“她说她老了,不想把自己的样子留在纸上。”

中年男人看了看老奶奶对小孩说:“我一会儿就画完了,你就跟她说说让我画她吧。”

这次小男孩也没跟奶奶说什么,直接对中年男人说:“我已经跟她说过了,她说你再画她就走。”

中年男人看看老奶奶很无奈地说:“我给一百块钱行不行?”

老奶奶看小男孩的脸。

小男孩对老太太说:“他说小孩累了不好,就让他玩一下吧。”

老太太笑着说:“快来磕头吧,磕完头奶奶给你十块钱,你买东西吃。”

小男孩很认真的样子,对着中年男人说:“她说这不是钱的问题,你这样画,她静不下心来,你再画她就真的要走了。”

中年男人显得很无奈,说:“好好,我就不画她了,让她继续磕她的头吧。”

小男孩对老太太说:“他说我该听你的话。”

老太太看了看画家,说:“你看人家多好,那你可要听我的话了。”

小男孩说:“好好,我听你的话。”

老太太笑了。

小男孩对中年男人说:“我奶奶说如果你想画我的话可以让你画,也不要你的钱。”

中年男人看了看老奶奶,又看了看小男孩说:“好,那就画你吧。”

小男孩笑了。

小男孩对老太太说:“他说他想画我,请您发发慈悲心,帮帮忙让他画一画。”

老太太问:“他为什么不画我了?”

小男孩笑着说:“他说你太老了,画出来太难看了。”

老太太笑了,我也笑了。

中年男人看着我说:“这小孩跟这个老太太到底在说什么呀?我一句也听不懂。”

我没有回答中年男人,加入到了帕廓街上的人流当中。

走了几步我回头看时,老太太在虔诚地磕长头。

小男孩坐在一边,中年男人在画他。

黄昏的最后一缕阳光照在小男孩的脸上,小男孩笑了,阳光将小男孩脸上的笑容衬托得更灿烂了。

中年男人歪着头看了看小男孩,又看了看自己的画板,大声说:“求求你了,不要老是笑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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