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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说X腾讯 | 穆斯林变性人:我们也想亲近神

2016-06-16 格布 世界说

编者按:美国奥兰多PULSE同性恋酒吧的枪击案将人们的视线再次引向了对LGBT群体和伊斯兰教的关注,在亚洲最大的穆斯林国家、同时也是东南亚LGBT社会活动规模最大、历史最悠久的国家——印度尼西亚,有一个被称为宽容之城的地方——日惹,在这里存在着这样一个变性人群体,他们办学校、做礼拜、梦想成为神的女儿。


世界说格布 & 符丽影发自 印度尼西亚 日惹

“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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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尼西亚爪哇岛,日惹市,离主要旅游景点马里奥波洛大街不远处,25岁的卡珊德拉(Kasandra)蹲在一个街角,捣鼓一台小音箱。她身体消瘦,穿一件条纹T恤,银色高跟鞋。街道对面,有一座清真寺以及一座基督教堂并立,黄昏时分,交通高峰期。从清真寺中传来了祈祷声,在人群上空飘扬。


25岁的卡珊德拉

“听见了吗?在日惹,这样的声音意味着神圣,意味着一切都应该安静下来。” 她这样说道。眼前的街道挤满了摩托车,大家正嘟嘟嘟地按着喇叭。 卡珊德拉来自爪哇北部一个穆斯林家庭,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认为自己的男性身体里藏着一个女性灵魂,喜欢化妆,喜欢穿裙子和高跟鞋,喜欢男性。“但是我的家人不能接受我的女性打扮,他们觉得丢人,所以我独个儿来到了日惹。这里有很多变性人,也更自由些。我在这里遇到了我的男朋友,他现在在柏林。” 卡珊德拉找不到工作,但她有一台小音箱,破破烂烂,四处缠着胶带,几乎每个夜晚,她带着它,在日惹繁华地段游走,小音箱播放着Lady Gaga(卡珊德拉的偶像之一),她便随着音乐舞起来,向路人要小费。这是她的挣钱方式。每天可以挣得20元左右人民币,足以解决吃喝。 “我的钱不够租房子,所以我就睡在街上。我不怕别人来偷我的东西。因为我没什么可以被偷的。我只有它。”她拍拍小音箱,“但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它出问题了。你听,有很多杂音。” 街上行人渐渐稀少,卡珊德拉还在捣鼓她的小音箱,她并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只是这里敲一敲,那里打一打,简直要哭了,等街上人都走光,那还跳舞给谁看呢? 我们在街边分享了一支豆腐串,和两瓶养乐多。我试图转移话题:“你平时去清真寺祈祷吗?” “我每周五都会去。”她说。 “戴头巾?” “不,我会换成男人的装束。否则他们不会让我进去。” 夜深的日惹,只有一些三轮车夫还在招摇过市。卡珊德拉终于向她的音箱投降,抱着它去寻找可以住宿的地方。
穆斯林变性人:年纪越大,越想亲近神

然而,在日惹还有这样一群变性人,她们拒绝进入清真寺的男性敬拜区,只愿意穿女人的长袍,戴头巾,去女性敬拜区,与女信徒们牵着手,一起祈祷。 日惹市南郊,一间古朴的四合院,藏在一条只容一辆摩托车通行的小巷里,院子里有七间屋子,目前大约有十人住在这里。正中间的厅堂,是房客们祈祷的地方,放置着书籍和奖杯,上面布满灰尘。一根柱子上订着一张六寸老照片,照片上的人就是四合院的主人,辛塔 (Shinta) ,穆斯林变性人,今年54岁,生于日惹。
辛塔(戴红色头巾)与她的朋友

这个四合院曾经是印尼唯一一家,可能也是世界上唯一一家穆斯林变性人寄宿学校 (Islamic boarding school) 。由辛塔和她的朋友们创办于2008年,没有外界的资金支持,也没有走办学的合法程序,“我们学校很低调,但许多政府官员都知道我们,而且他们也承认这个学校很有存在必要。学员中多数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年纪越大,越是希望能亲近神,越是需要祈祷的权利。”辛塔说。 在印度尼西亚2.5亿人口中,穆斯林占总人口数的89%,与一般印象中的穆斯林国家保守形象不同的是,印度尼西亚从1982年出现LGBT平权组织以来,成为了东南亚LGBT社会活动规模最大、历史最悠久的国家。在印尼,女同、男同和双性恋群体几乎拥有了与异性恋群体一样的教育、就业机会。 “这只是因为他们可以轻易地隐藏在人群中,然而对于变性人群体来说,依然很难受到家人朋友的尊重,也没有受教育的机会,很难找到工作。大多数人只能从事性工作,或者做舞者,或者做街头艺人。变性人进入清真寺祈祷,常常会感到不安全、不舒服,因为那里只有两性的祈祷空间。”这也是辛塔和朋友创办这所学校的初衷。 2016年2月19日,大约两百名穆斯林男性聚集到这个四合院门口,呼吁关闭穆斯林变性人寄宿学校。这些人来自日惹当地一个民间组织,名为FJI,全称Front Jihad Islam,即“伊斯兰圣战阵线”。 “FJI的到来,就像一个意外,我们一直认为自己在做好事,但他们很极端,认为变性人是不应该存在的,那天他们来砸我们的门窗,大声呼喊要我们关闭学校。”辛塔回忆道,“可是,这里是我们的家啊。我感到很害怕,于是报了警。最后警察把他们疏散开了。邻居们也非常害怕,过来请我们关闭学校,我们不希望给邻居带来麻烦,只好暂时关闭了。” FJI领导者瓦万 (WaWan) 对此给出的回应是:“辛塔在污蔑我们!我们第一次去他的学校时,是有向警察申请过许可的。而且我们只是去沟通,并不是破坏。”
圣战阵线:我们的目标是把他们掰直

FJI,成立于2009年,总部坐落于日惹南郊一处村庄中。一个半户外的会场,墙上画着FJI的标识:白字黑底,两把交叉的弯刀托起一本《可兰经》。会场后面是办公室,领导者瓦万的家就在办公室后面,一间矮小的三室一厅平房,装潢朴素。
FJI (伊斯兰圣战阵线) 的标识

在瓦万的描述中,FJI对穆斯林变性人寄宿学校的关注是从2015年年底开始的:“起初,我们以为那个学校是为了帮助变性人变回正常人,然而,没想到他们是要建立变性人的伊斯兰教法学 (Fiqh) ,我们相信这是破坏伊斯兰教规的,于是开始了对他们的干涉。有一点必须清楚的是,我们并不是要强行关闭那个学校,只是要阻止他们制造变性人教法学。 在FJI的Facebook小组里,目前有1808名成员,小组中常常出现关于变性人群体的笑话。采访过程中,FJI成员马斯 (Mass) 展示了手机中一张辛塔的半裸照,指着照片中的生殖器大笑:“看!他是货真价实的男人!” 瓦万说:“LGBT应该跟随神造的自然性别,而不是去辩解去改造自己。目前我们针对的主要是变性人群体,我们决定帮助他们变回正常人,尽管他们已经养成了错误的习惯。” 
日惹:宽容之城?

日惹是一座两百多年的古城,除了丰富的旅游资源,多种民族宗教共存,这里还拥有印尼最古老且最好的大学,是印度尼西亚大学生、艺术家主要聚居地,满城都是嘻哈涂鸦,且四处可见装修现代的酒吧、咖啡馆,年轻人每晚泡吧抽烟,俨然不是“传统穆斯林”的样子。从2001年起,在日惹前市长哈里·诸帝安托 (Herry Zudianto) 任职的十年期间,他曾致力于促进差异者之间对话及相互尊重,力图保持日惹“多样性之美”,日惹开始被外界广泛成为“宽容之城”。 
“宽容之城”日惹街景

2015年,日惹街头——尤其是主干道——出现大量反LGBT大幅海报,海报上甚至出现人身攻击的言辞,海报底部落款FUI (Forum Umat Islam,伊斯兰论坛);此外,警方曾禁止日惹独立记者联盟放映纪录片并危险解散该组织;FJI对穆斯林变性人寄宿学校的不断干涉,等一系列事件使得日惹的“宽容”美誉摇摇欲坠。 哈里也开始公开表示担忧:自己多年来的辛勤工作可能将毁在一群人手里——一些组织及官员,其中就包括FJI和FUI。 

此前,“日惹——宽容之城 (Jagja lenient city) ”的涂鸦曾随处可见,2016年,这些涂鸦却出现了一些小小的不同,有人在Lenient前面悄悄地涂上了“in-”,改其意为“日惹——不宽容之城(Jagja in-lenient city)”。


这些充满反讽意味的涂鸦并未被强行抹去,它们和那些反LGBT海报一样,傲然冲进人们的视线;马里奥波洛大街的易装秀依然在隆重上演,观众中不乏戴头巾的中年穆斯林女性;每周三下午,一群中年妇女在公共场所以朗诵或戏剧的方式探讨家暴或女性权利问题,辛塔和她的伙伴们依然从不缺席……从某些角度来说,日惹的“宽容”传统依然有迹可循。


对于卡珊德拉来说,生活也还在继续,她的梦想就是可以找到一个可以结婚的男子,然后共同领养一个孩子。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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