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缰的Airbnb动了谁的奶酪？| 硅谷直说
世 界 说 专 员
屈 直
发 自 美 国 硅 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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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1月3日，当Airbnb的程序员们坐在办公室里敲着代码的时候，发现办公大楼的一层已经挤满了抗议者。这之中包括被原房主驱逐出去的本地房客，因为租不起房流离失所的底层劳动者，还有旅馆业的代表。他们提供免费披萨吸引路人参与，拿着大喇叭大声抗议，甚至还放起了写着标语的气球：“亲爱的Airbnb，您伤害了我们的社区，请停止贪婪的商业行为！”
Airbnb真的贪婪吗？
Airbnb是一个在线短租服务公司。它自己没有房产，也没有房屋管理人员，只提供招租平台，靠收交易费赚取利润。他们对房主收取房价的3%作为交易费，对房客收6%-12%。仅靠交易费，Airbnb在2015年赚了13亿美金，其市场估值已达到255亿美元，远远超过了当年阿里巴巴155亿的传奇估值。尽管还未上市，Airbnb已经称霸硅谷。
一开始， Airbnb房主几乎都是工薪阶层。可随着Airbnb的流行，已经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全职Airbnb房东”。他们会为了在Airbnb出租房屋而专门购买房子，然后辞掉自己的工作，7天24小时地搞“短租业务”。这样一来，“全职Airbnb房主”和旅馆好像已经没什么不同。但因为缺少法律监管，不少Airbnb房主并不向市政府缴纳旅馆税和旅游税。
很多Airbnb房主都走在法律的灰色区域。“兼职房主”要交短租税，而“全职房主”（实质已经是旅馆）要交额外的旅馆税和旅游税。但麻烦的是，无论Airbnb还是政府，都很难区分这群Airbnb房主，哪些是兼职，哪些是全职。
简单来说：规定要交税，但不交没人管。一些旅馆看到了这个漏洞，纷纷关掉自己的正常业务，偷偷当起了“全职Airbnb房东”。对此，Airbnb一度置若罔闻。
还有些Airbnb房东更有创意，把自己申请到的廉租房在Airbnb租了出去。廉租房是各州各市，为了解决穷人住房问题，用大量税收组成的补贴着建起来的。这样一来，廉租房非但没让穷人享受实惠，反成了Airbnb和房东们赚钱的工具。
长租房东们也看到了商机。为了能做Airbnb房主，他们赶走了长期房客。还有不少社区抱怨，因为邻居做了短租生意，游客搬入搬出，旅友夜夜笙歌，自己的生活受到了很大干扰。另外，2015年旧金山房价再次飙升，不少市民认为罪魁祸首就是野蛮生长的Airbnb。
这就是为什么在Airbnb办公大楼一楼的抗议者们高喊着：“Airbnb驱逐市民”，“Airbnb破坏社区”，“Airbnb让人无家可归”。
△房子形状的气球，写着“放逐房客”“无家可归”“伤害社区”的标语
不过受Airbnb伤害最大的，不是城市居民，而是整个传统旅馆酒店业。Airbnb的房间出租价在大多城市能达到宾馆房间出租价的一半，而Airbnb的房东们可以比旅馆多赚几倍的利润。结果是仅仅2015年，凯悦酒店（Hyatt）股价就跌了近一半，希尔顿酒店（Hilton）股价跌了近1/3，万豪酒店（Marriott）股价也跌了近1/3。也就是说，Airbnb直接威胁到了传统酒店业的市场。天桥基金（SkyBridge Capital LLC）的创始人兼合伙人安东尼·斯加拉慕奇（Anthony Scaramucci）说，“Airbnb会变得比凯悦（Hyatt）和希尔顿（Hilton）加起来还大！哪怕它没有一间自己的房子，哪怕它只是个中介。”
于是，“美国旅馆酒店协会”（American Hotel & Lodging Association）也加入了抗议行列，他们向旧金山市政府提议“Airbnb禁令”公投、组织占领Airbnb总部、制作宣传标语，同时赞助宾州州立大学对Airbnb的调查，以证明“Airbnb名为共享房屋，实为非法酒店”。
市民的呼声当然传进了政府的耳朵，但政府却对Airbnb的短租行为束手无策。因为美国没有规定监管短租的联邦法律，就连各州州内都没有统一法律制约Airbnb的商业行为。国家管不了，州政府管不了，就只能各个城市自己管了。于是Airbnb的法律改革重任，就落到了各个市政府的肩上。
既然是自主决定，各城市对Airbnb态度就大不相同。
大多数城市仍在犹豫之中。Airbnb到底是带动经济的创业明星？还是扰乱社会和市场的罪魁祸首？市政府的态度到底应该是加强立法、严厉管制呢？还是坚持自由市场，鼓励行业竞争呢？由百余个城市的市长们组建的“美国市长联席会议”( U.S. Mayors Conference)也将如何应对Airbnb带来的变化加入议程：Airbnb能不能保证市民的居住安全？它是不是扰乱了本市的房价？是不是滋生了犯罪？有没有干扰城市的健康发展？
有些城市试图把Airbnb像旅馆一样规范起来。比如纽约市规定：Airbnb房主必须办理营业执照，并按旅馆标准纳税。在拉斯维加斯的Airbnb房主不仅要办理州政府颁发的营业执照，还需要向市政府申请短租营业许可。也就是说，哪怕你是兼职Airbnb房东，也要按照旅馆营业的规矩来。
有些城市干脆禁掉了。比如美国加州的圣巴巴拉市委会投票决定，禁止Airbnb在市内进行短租行为。（目前尚未执行）加州的奥克斯纳德县和文图拉县也出台了类似的禁令。他们的理由如出一辙：Airbnb的短租行为“滋扰了本地居民”，“把本市居民挤出了家”。
仍以旧金山为例，围绕“禁还是不禁Airbnb问题”，两方争议很激烈，又都有自己的道理。既然这样，那就让市民公投吧！
针对旧金山“Airbnb禁令”的投票，双方都为此倾泻了数百万美元用来宣传造势。有着旅馆业协会支持的“每个人的旧金山”（SF for Everyone）花费了350万美金的宣传费用。而Airbnb更是煞费苦心，前前后后投入了800万美金为自己喊冤。除了电视广告、社交网络、甚至挨家挨户上门劝说市民不要支持“Airbnb禁令”。Airbnb还专门成立了一个“国际政策部”（Global Policy Department），用来制定公关策略，同意宣传口径。
这个“国际政策部”被戏称为“白宫西厢”，因为这里面有不少前白宫高级顾问，比如部长克里斯·勒翰（Chris Lehane），曾经是克林顿总统的顾问。雇员萨拉·比安奇（Sarah Bianchi），曾经是奥巴马的经济政策执行助理。他们还共同帮助过阿尔·戈尔（Al Gore）竞选美国总统。由此可见，Airbnb真是在公关问题上花了大力气。
△Airbnb”白宫西厢“的部长克里斯·勒翰（来源：《纽约时报》）
2015年11月3日，旧金山对”Airbnb禁令“（Proposition F）的投票结果出来了：44.41%支持，55.59%反对，禁令不予采纳。Airbnb终于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在自己的老家自由做生意了。
赢了投票，这还不够。Airbnb认为，要获取最后的胜利，保证生存，必须让政府站在自己这边。
Airbnb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与其禁掉”全职Airbnb房东“，不如让政府对他们收税。 毕竟针对Airbnb的抗议，目的是让政府制定限制或者禁止的政策 。如果政府坚定地站在自己这边，就再也不怕市民们的抗议和传统酒店业的反攻了。“请对我们征税吧！”Airbnb国际政策部部长克里斯·勒翰（Chris Lehane）在美国市长联席会议呼吁到，“如果50个美国大城市对我们征税的话，你们会拿到每年2亿美元的财政收入！”
克里斯·勒翰估算，“全职Airbnb房东”给Airbnb的总利润可以达到5亿美元。就算把其中的2亿作为税收交给政府，不是还剩3亿给自己用嘛！
对于巨额的财政收入诱惑，市长们依旧举棋不定。圣巴巴拉市委的一名委员说：“这样算下来，我们市可以多拿到600万美元。不过为了城市社区的稳定和本地市民的利益，选择起来还是很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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