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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当文艺闯入科学世界

2014-09-13 张晶晶 科学周末

赵闯

杨杨


改造后焕然一新的中国古动物馆里,杨杨问前来参观的孩子们:“假如你有一只霸王龙,会怎么样?”

原本闹闹攘攘的孩子们停顿了一下,并没有快速给出回答。对于人类来说,去假想和一种史前灭绝的生物共同生存,确实是个太过困难的命题。

但对于啄木鸟科学小组的成员杨杨和赵闯来说,去还原恐龙生存的世界,是他们5年来每天都在做的事情。

赵闯画画、杨杨写作,分工简单,人员简单,要做的事情可是非常不简单。2009年,小组成立之初,二人就计划把所有的古生物化石都画一遍、写一遍,这个想法获得了一个非常宏大的名字:达尔文计划——生命美术工程。

前三年几乎没有什么“产出”的他们,两年前开始吸引全球古生物爱好者的注意:

2012年,啄木鸟科学小组和作家韩寒合作,出版了巨型科学文艺画册《它们》,内容包括200余幅大图,配以生动优美的文字,全景还原了恐龙在中生代诞生、繁衍、斗争、捕食乃至灭亡的全过程;2013年推出《古生物图鉴》系列丛书,是全球首套专业级古生物科学艺术工具书,为中国乃至全球的古生物研究者及爱好者提供了丰富的、翔实的图片与数据资源。《史前帝国——恐龙大演化》《绘本恐龙》《少儿成长大百科——超级恐龙全书》……但即使这样,如果不是恐龙爱好者的话,估计很难会对他俩的名字感到熟悉。

在相遇以前

杨杨出生在山西,赵闯出生在沈阳。杨杨从小爱文字,赵闯从小爱画画。

“那是一个非常有名的煤炭矿区,所以空气中永远都弥漫着煤炭的味道。就连很稀缺的河水,都漂浮着洗煤以后的污渍。”基于这样的理由,从小,杨杨就特别渴望能够到一个有碧海蓝天的地方生活。

高考报志愿时,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中国最美的大学校园——厦门大学。大学四年里,听着耳畔的海浪声,闻着空气中的潮湿味,杨杨把许多的时间耗在了图书馆里。大量的阅读除了丰沛了知识储备量之外,更带给了她写作的冲动。

毕业之后杨杨留在当地一家知名的纸媒工作,当起了时政记者。但日复一日的格式化书写却让杨杨开始觉得疲倦:“每天因为工作写的东西并不是我要表达的想法,原来很喜欢的文字,现在好像就变成了一个公式一样”。

害怕一直这样下去会把自己对于文字的热情都消磨掉的杨杨,终于下定决心离开:换一个环境,换一份职业。

在北京,她先是做娱乐记者,后来写了一些类型文学作品,但总觉得还是少了些什么,写的东西似乎仍然不是自己想表达的。后来去往一家出版社工作的时候,做文编职位的她结识了做美编的赵闯。第一次看到赵闯画的恐龙的时候,杨杨形容自己当时的感觉是第一次觉得“恐龙是真实存在过的”。

从小就喜欢动物的赵闯,做完作业之后就会把门关上,自己开始画画。最初喜欢的是大象、犀牛、河马之类的大型动物,恐龙起初对于他来说和《西游记》中的牛魔王是差不多一样的存在,神鬼传奇,并不是真的存在过。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一本科普图书,里面一张霸王龙的插图瞬间就抓住了小男孩的心思,“霸王龙生活在6500万年前,身长15米,凶猛的食肉动物”——直到今天,赵闯依然准确记得那张图的配文。

一发而不可收拾。在网络并不发达的年代里,赵闯开始通过各种途径搜集恐龙资料,疯狂地画恐龙。沈阳的家里现在仍然保存着他中考时做的一只剑龙——考完一科,他就用那科的卷子做剑龙的一部分。数学卷做骨架,语文卷做腿,英语卷变成了尾巴。光阴飞奔而去之后,尾巴脱落了上色的那层之后,里边的英语题实打实地“露”了出来。

大学阶段他开始研究骨骼、解剖、化石,甚至查阅专业的学术论文,利用网络和全国乃至全世界的人分享自己的作品,讨论问题,并且逐渐开始和很多研究古生物的专家学者结识,合作进行一些科学复原图的创作。

这个阶段的赵闯,逐渐从一名绘画美术创作者向科学美术创作者转变。

大学毕业之后,他决定去北京工作、画画。在出版社里,身为美编的他,遇见了做文编的杨杨。

叩问自然

二人谈起从出版社辞职,成立啄木鸟科学小组的理由,用了一个共同的词:梦想。

这是两个富有极大创作热情的人,他们的内心充满了火热的梦想。当他们在一起聊起这些的时候,不觉一拍即合,他们决定为自己的梦想做点什么,于是,啄木鸟科学小组就这样应运而生了。

为什么叫作啄木鸟?

“我们的创作是关于动物的,所以就想找个动物的形象。啄木鸟首先是益鸟,然后它啄树干的动作非常形象,有探索、叩问自然的意思,这和我们当初的理念挺像的,所以就起了这个名字。”杨杨解释说。

达尔文计划的概念诞生之后,二人便开始不停地写写画画。虽然没有出版作品,但在古生物界,已经越来越多人知道,有赵闯和杨杨这么个黄金组合在做古生物复原。

说到画科学复原画,早在啄木鸟小组成立之前,赵闯其实已经小有名气。2006年初,中国古生物学家在内蒙古宁城发现了一枚带翼膜的哺乳动物化石。这是一种新发现的哺乳动物,古生物学家在哺乳动物族谱里专门为它创建了一个新的类别——翔兽目,并把它命名为“远古翔兽”。而在赵闯为其创作的科学复原图中,两只翔兽在一棵银杏树前展开双翼做飞翔状。这幅图被用作2006年12月14日出版的英国《自然》杂志封面,据说这是《自然》杂志第一次使用中国人创作的绘画作品作为封面。

“我当时认为最不好的一个构图,结果就成了正式稿的基本的草图;我觉得在画面上有冲击力的构图,其实没有反映这只动物的基本特征。”赵闯说这件事给当时的他上了一堂课,也是在这个时候,他下定决心要钻研古生物复原这个领域。细心的读者会发现图上的银杏叶是爪状而非今天的扇形,这其实也是对照了当时的植物进化程度之后进行的创作。

应中国古动物馆之邀,杨杨为展馆的古生物畅想灯箱部分创作了配套的文字说明。这些小小的灯箱空间十分有限,只有五六十个字的容量。但就是在如此受限的体量内,杨杨却做到了科学性与艺术性的高度融合。

下面是她写的关于无颌鱼的说明:

“我披盔戴甲,威风凛凛,却无法掩盖心里的委屈。多想有一张能自由拒绝的嘴,让我拥有主宰食物的权力。我是无颌鱼,我想向你坦陈我的思绪。”

在《它们》里,这样的语言也是贯穿始终。创作当时,杨杨前后写作了三个完全不同的版本,最终才确定了一个最为精练、最为文艺的版本。

造一个童话的未来

今年7月,在内蒙古化石挖掘现场,纯属玩儿票的赵闯,意外发现了一颗保存较为完整的食肉类恐龙的头部化石。恐龙由于头部骨骼单薄,发现完整的头部化石是件相当困难的事情。有同行的老科学家开玩笑说要命名为“内蒙古老龙豁子闯掠龙”,虽是玩笑,但赵闯的兴奋劲儿却是实打实的。

除了在工作室看论文、挖化石之外,到野外去观察现生动物也是赵闯和杨杨的工作之一。今年年初,他们就去了非洲坦桑尼亚塞伦盖蒂大草原,草原上有成群的斑马和角马,还有隐蔽很深的狮子,着实让他们入了迷。

做古生物复原,为什么要去观察现在生存的动物?

杨杨举例说,大家提到狮子,想到的往往是它们追逐猎物的样子。但实际上捕猎只占了狮子很少的时间,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它都在睡觉。而这些对于古生物的创作同样有参考作用,比如我们在进行食肉恐龙的绘画或者文字描述的时候,是不是也不要光呈现它们捕猎的场景,说不定它们大部分时间都在休息,而这些往往是埋头在工作室创作时极易忽略的。

跟恐龙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之后,杨杨慢慢发觉自己有了更多想要表达的东西。动物生存的现状、人与动物之间的关系以及人类应该如何与自己的欲望相处……科学创作的诸多限制,决定了它并不是承担这些情感的最佳载体,一个新的想法在她心里慢慢成型——创作童话。

“童话的魅力在于它充满了人类孩童时期特有的美好,那种美好是纯粹的、干净的、直接的。”在杨杨看来,童话并不等于儿童读物,而是一种文学样式。

《我有一只霸王龙》的构想应运而生,人类小女孩“关关”和她的霸王龙朋友一起生活,会发生哪些有趣的故事?赵闯和杨杨会为他们描绘出一个怎样的世界?给大人读的童话,究竟会是什么样子……

他们生活的世界,让人充满期待。


赵闯作品:捕食中的霸王龙

赵闯作品:小盗龙

赵闯作品:蛙颌翼龙

赵闯作品:翔兽


记者手记

因为热爱,所以珍惜

在北京东北郊的一栋建筑里,啄木鸟科学小组的成员们正在有条不紊地工作。一层的视觉设计师在设计新书封面,二层杨杨正在电脑上敲字,三层赵闯则和“徒弟”一起不停飞舞手中的画笔。安静小院里的平淡生活,就是他们的日常工作。

杨杨最近刚剪了短发,一改往日长发飘飘的形象。架着黑框眼镜的她配上白色棉布裙,颇有几分文艺女青年的味道。但除了写作之外,她还要操心整个工作室的行政工作,比如面试刚刚前来应聘的阿姨。她正在进行一个新童话的创作,当问及她如何看待童话中的语言时,她说:“童话的语言当然会和成人阅读的文学有所不同,但这并不代表它有多幼稚。”她举了个例子:“比如当一个孩子指着面前的一碗面条问父母,这是什么,有些父母会说这是面面。但等孩子再长大一点,他发现这不叫面面,所有人对它的称呼都是面条,那么这就得让孩子重新来学习一遍这个词语。所以,童话中的语言不幼稚,但一定要美好,要在孩子们第一次认识世界的时候就将最美好的东西给他们。”

相较杨杨以及她二楼办公室的整洁,三层赵闯的画室则略显“豪放”,摆满了各种图样、作品,工作时的赵闯会在电脑里播放电影当做背景音,画架旁边的书桌上,是一只带把儿的搪瓷饭盆——赵闯把它当茶杯使,烧开的热水哗啦啦地倒进去,放凉后咕噜噜地喝。

啄木鸟科学小组的作品中,《它们》和《星空》是笔者尤为喜欢的两本。据说韩寒的女儿韩小野是狂热恐龙爱好者,《它们》之所以诞生一定程度上是她的功劳。

并不以商业利益为诉求的啄木鸟科学小组,在科学与艺术的迸发中获得了蓬勃的生命力,图书、影视、展览……多个领域均有涉及的他们,反而都取得了不俗的成绩。如果要概括其中的缘由,或许只有一个:因为热爱,所以珍惜。


文章来源:中国科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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