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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岁央视女制片人因公殉职:一个天生为新闻而生的战士

刘丽君 中国妇女报 2020-09-04



2019年6月6日,中央电视台社会与法频道《夜线》栏目组副制片人周泉泉为筹备特别节目《热血边关》第三季,在南海担杆岛进行前期采访。当天中午12:40左右,一行人在担杆岛上一处山洞看景,周泉泉被落石砸中头部,当场昏迷,虽经全力抢救,但因伤势过重,于当天下午4:30,抢救无效,因公殉职。


中国妇女报·中国女网记者试图通过采访周泉泉的同事,朋友,还原一个真实的她。这个敬业、专注、热情、善良的人,将生命奉献给了她最热爱的新闻事业。





生命的最后24小时


事发至今,付伊铭还是不敢回忆那两天的细节。


付伊铭和周泉泉是同事。6月5日早上8点,她还睡得迷迷糊糊,就隐约看到周泉泉在窸窸窣窣忙活着,烧了壶热水,仔仔细细地把水灌到了粉色小瓶子里。


这一夜不过睡了4个小时,栏目组一行的飞机于前一日晚上11点45分从北京起飞,凌晨2点38分落地珠海,到酒店已经凌晨4点了。她们必须8点起床,因为要坐早班船前往担杆岛,


这次出差是为《热血边关》第三季做前期采访。这是一档体验式季播特别节目,摄制组在全国选拔大学生深入边防一线哨所体验生活。周泉泉是《热血边关》负责人,前两季的拍摄点选在了海拔5200米的中国尼泊尔边界界桩和不通公路的墨脱。这一季,她选中了南海担杆岛。


8点半吃完早饭,栏目组一行就坐船到了中转的外伶仃岛,等待去担杆岛的船。睡眠严重不足加之岛上太阳暴晒,大家都蔫耷耷的。只有周泉泉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不是看看这儿,就是看看那儿,还开心地吃了颗棒棒糖。


下午1点,大家终于登上了开往担杆岛的登陆艇。摇摇晃晃的船舱里又热又闷,周泉泉一路都在和海军科长讨论后续的拍摄安排,一分钟都没有停下来。


时间紧任务重,下午5点40,靠岸担杆岛后,一行人一刻不得闲的踩点,看完已是晚上8点11点多,她又借了个手机热点接着审片,因为岛的位置太过偏远,她的手机完全没有信号。



6月6日早上7点,一行人再次出发踩点。途中穿过一片原始森林,战士们带了砍刀在前面开路,但周泉泉一直嘱咐:“我们难走一点没关系的,一定要尽量保持原貌,这样到时候体验者们来走的时候,拍摄出来才是真实的。


中午12点了,还差最后一个地点没看完。有人问,要不等会吃完饭再出来看?周泉泉拒绝了:“大家再忍耐一下,我们把最后这个坑道看完,就回去吃午饭。”就这样,一队人向这个最后的地点出发了。


几名小战士在前面开路,摄制组和部队官兵一对一隔着往前走,周泉泉刚刚迈进坑道的洞口,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任何预兆,一块石头就掉下来了。


“我一回头,就看到周老师已经倒在地上了。”付伊铭说。


之后,周泉泉被用直升机送至珠海紧急抢救,然而,终因落石直接砸中中枢神经,伤势过重,因公殉职。


来不及睡一个好觉,甚至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周泉泉就这样匆匆地永远告别。


一个为新闻而生的人


周泉泉发生意外的消息传开,同事们先是错愕,震惊,不相信,后来是沉默、悼念。周泉泉的工位上,如今摆满了鲜花,大家用各自的方式与她默默告别。


周泉泉似乎是一个天生为新闻而生的战士。


1996年,南京大学毕业的她考入中央电视台,进台后参与了《读书时间》的创办。


2001年,周泉泉调入女性节目《半边天》,并主动请缨加入公认最难做的“社会组”。这个组负责调查侵害女性权益的社会问题,例如女性土地权益被侵害,乡村女性自杀问题,对编导的功底有相当高的要求。


“我们常说做这种选题,能力不强,啃不动;胆子不大,做不了;情商不高,做事不严谨周到,会惹事儿....亏了是她!”《夜线》主持人张越在给周泉泉的悼词中写道。


2013年社会与法频道搬到新台,新台离周泉泉的家非常远。为了方便工作,她在新台附近租了一个小房子,一句抱怨都没有。


北漂多年,她也完成了从少女到一个母亲的蜕变。一到寒暑假,她就在儿子天天的胸前挂个牌子,送到机场交给空姐,托运到南京给父母。这样,她就能把更多的时间投入到工作中。


虽然已经46岁了,但周泉泉的好体能是出了名的。


一次,在环境恶劣的中尼边境拍摄,原本陡峭的山口突然刮起大风,在高寒缺氧的海拔近5000米的半山腰,同行的邱灿导演因为体力不支被战士们轮流背上山去,而周泉泉全程自己来,还给战士们加油打劲儿,登顶后,她又亲自选定拍摄角度、特写镜头。


后来大家才知道,她并不是天生体魄强健,而是为了完成《热血边关》的拍摄,一直偷偷地锻炼,一个星期要跑5-10公里。


《热血边关》第二季拍摄时,条件十分艰苦,只能吃江水做的大锅饭、睡露天的塑料布。同行的一号哨所编辑范婷婷打趣:“泉泉老师,按理来说你是制片人,应该矫情,也可以矫情啊!


周泉泉用江水抹了一把脸,抖着毛巾咧嘴一笑,“我更不能矫情了,这么一大堆事儿,我必须得以身作则啊。



“周老师虽然个子不高、嗓门不大,但她一直都像是整个团队的‘定海神针’。”付伊铭说。


现在很多人讲情怀,她是我见过的最有情怀的人。”央视社会与法频道总监助理庞克说。


2016年“世界阿尔茨海默病日”,周泉泉策划制作了大型直播节目《记得我爱你》,有些人反对,觉得这样的节目肯定没什么收视率,她却说,我们有义务让社会了解这样一群人,让社会去关注他们,帮助他们。


这样一个拼命工作、充满关切的泉泉,却在这个夏天,猝不及防地永远离开了她热爱的新闻业。



“她是个像泉水一样清澈透明、开朗温润的人。”


李文娟的家里,摆着一盆生长得郁郁葱葱的绿萝。


这盆绿萝已经16岁了,这是2003年她搬家时,周泉泉兴冲冲带着几个同事去她家,说是要给她暖房而带来的礼物。


李文娟和周泉泉是同事,两人的生日只相差一天,这份特殊的缘分让她们成为了好朋友。


她总想让身边的人开心。”李文娟回忆,“她是南京人,有几句普通话,她总是说不好,同事说,这是个什么破玩意儿,她说,对啊,这是个什么破玩儿意。大家哄堂大笑,周泉泉一点也不介意大家取笑她,她是那个笑的最厉害的人。


在工作上雷厉风行的泉泉,内心是个无比温柔善良的人。


李文娟记得,当同事小邱说到八十多岁的母亲第三次中风时哽咽了,泉泉的眼睛里也含着泪花。另一个同事的孩子不小心烫伤了,泉泉反复地说:“真的太可怜了,真的太可怜了。”然后让同事多去医院陪孩子,自己在办公室默默地替同事值班。


泉泉似乎认识拍摄地的每一个战士,他们叫她姐,她把他们当兄弟。西藏林芝军分区四级军士长江涛回忆道,周泉泉是一个特别大大咧咧热心肠的人。当得知长期坚守在边防上的战友们不好找女朋友时,她一边给战士们分享如何与女孩子相处的经验,一边发动身边的朋友为他们介绍对象。


或许,“热情”已经不足以形容她,周泉泉的一颗心是“炙热”的。


在西藏出差时,她与一个叫晋美的藏民仅有一面之缘。晋美后来带着重病的姐姐来北京治病,她亲自去火车站接他们,还从自己家里腾出一间房给他们住。


出事后,大家在收拾泉泉遗物时,才在一叠书信中发现,多年来她一直悄悄资助两个贫困地区的孩子上学。



泉泉一如她的名字一样,像泉水一样清澈透明、开朗温润。”庞克说。


付伊铭现在时常会想起拍摄《热血边关》第二季时,雅鲁藏布江边的那个夜晚。大家烤火、听歌、看一尘不染的夜空,她和周泉泉还一起看到了猎户座星星。


那个晚上,所有人席地而睡,塑料布搭的棚子看上去摇摇欲坠,却莫名其妙让人觉得安心。


只是从此后,那个热情开朗的泉泉再也不能和大家一起看星星了。


但她的一抹倩影,会深深镌刻进与她相识的每一个人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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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妇女报

作者/中国妇女报·中国女网见习记者 刘丽君

编辑/吴苏锦

美编/李凌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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