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和国的女儿|樊锦诗:一生择一事,大漠护锦绣
▲ 央视《朗读者》节目,嘉宾樊锦诗。
樊锦诗说:
我给自己算了次命,我的命就在敦煌。
在敦煌研究院一处不显眼的地方,有座名为《青春》的雕塑。一个齐耳短发的女孩,背着书包,手拿草帽,意气风发地迈步向前。这正是以初到敦煌的樊锦诗为原型雕塑的。
那是1963年夏天,一个瘦弱的江南女子在北京火车站背着大大的背包,头戴草帽、满怀理想、整装待发。她就是樊锦诗,那年她25岁,刚刚从北京大学考古系毕业。
祖籍杭州的樊锦诗1938年出生在北平,成长于上海,1958年考入北京大学考古系。
在1962年即将毕业时,她来到敦煌莫高窟实习,那是她第一次接触到莫高窟。
樊锦诗说:
既是一种喜好,也是好奇,想来看看。作为一个年轻人来说,一看以后就是很震撼。
灿烂的阳光,照耀在色彩绚丽的壁画和彩塑上,金碧辉煌,闪烁夺目。整个画面,像一幅巨大的镶满珠宝玉翠的锦绣展现在我们面前,令人惊心动魄。
看一个窟就说好啊,再看一个还是好啊。说不出来到底有多大的价值,但就是震撼、激动。
当时的樊锦诗根本不会想到,这竟是她“命在敦煌”的起始,更不会想到自己这一待就是56年,再也没有离开。
▲ 1964年,樊锦诗在敦煌。
和震撼的艺术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恶劣的生活环境,这让从小生活条件优越的樊锦诗一时难以适应,没待到3个月就病倒了,不得不提前结束实习。
毕业分配时,敦煌方面希望去实习的几位同学能去那儿工作。
樊锦诗说:
那时候我们接受的教育呢,是国家的需要就是我们个人的志愿。
毕业时学校有两个去敦煌的名额,分配我和另外一个北京的同学去敦煌。当时我接受了分配,决定去敦煌工作。
樊锦诗的父亲得知后,给校领导写了一封信,希望学校重新分配。然而,樊锦诗并没有把这封信传递出去。
樊锦诗说:
我没交给校领导。因为自己既然已表态服从国家需要,服从国家分配,怎么能言而无信,出尔反尔呢?
这封信樊锦诗没有交还给父亲。父亲也没有追问。一直到父亲1968年去世,也不知道这封信并没有被递出。
但父亲在得知樊锦诗仍然要去敦煌工作时,曾叮嘱她说:是你自己的选择哦,那你就要好好干。
1963年9月,樊锦诗再次来到敦煌,这一待便再也没有离开过。
▲ 1964年,樊锦诗在莫高窟工作。
来到敦煌,也意味着樊锦诗与大学时的恋人彭金章从此分隔两地。
1967年,趁着假期,樊锦诗和在武汉大学工作的彭金章结婚了。
第二年,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即将出生。彭金章接到电报后,立马从武汉往敦煌赶,下了火车赶汽车。等到了敦煌,樊锦诗生孩子已经一个星期了。
▲ 1965 年,樊锦诗与彭金章莫高窟合影。
孩子还没满月,彭金章就因为工作原因离开了。没人带孩子,樊锦诗每天上班就把孩子自己留在家里。
樊锦诗说:
敦煌是找不到保姆的。
从此,我上班的时候总是提心吊胆,只要回宿舍远远听到孩子的哭声,我心里就踏实一些;如果开门看见他冲着我笑,我就赶紧去亲他;如果没有孩子的声音,我就会担心是不是出事了?
1972年,樊锦诗和彭金章的第二个孩子出生了,两地分居的生活也变得越来越艰难。
那时候樊锦诗一直在争取调到武汉大学工作。等到1986年,领导终于同意她的选择后,樊锦诗却犹豫了。
樊锦诗说:
宝贵却又脆弱,是莫高窟令人迷恋又揪心之处。 我慢慢觉得,我就这么走了,这个石窟,好像我还应该给它做点什么。
1986年,彭金章来到樊锦诗身边,从此结束了他们长达十九年的分居生活。
没有了后顾之忧的樊锦诗,更加投入到莫高窟的保护当中,陆续提出“莫高窟治沙工程”等文物保护与利用工程。
▲ 1986年樊锦诗在莫高窟。(敦煌研究院供图)
但是,从1979年敦煌莫高窟对社会、对世界开放,到1998年樊锦诗出任敦煌研究院院长,有一个问题一直在她的脑海中盘旋。
樊锦诗说:
我们拿出1908年拍摄的莫高窟照片和现在对比,发现100多年间变化很大。现在的壁画很模糊,颜色也在逐渐退去。
再往下发展,全都消失了怎么办?
壁画和人一样,不可能永葆青春。我们只能延缓,不能逆转。
而且,当时正值西部大开发、旅游大发展的热潮,莫高窟的游客数量呈现急剧增长态势。
1979年只有1万人,1984年突破10万人,到1998年达到20万人。
尤其2000年以后,急速增长的游客让她忧心忡忡。
过多的游客进入,会使洞窟中稳定的小环境,因温度、湿度、二氧化碳超标而变得不稳定,包括游客身上的汗味、香水味等各种气味,都会直接影响到壁画和彩塑的保护。
樊锦诗说:
洞受得了吗?
洞子看坏了绝对不行,不让游客看也不行。
这么珍贵而脆弱的艺术如何才能“活”得更久?樊锦诗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樊锦诗说:
你对它有深深的爱,就会想尽一切办法保护它。
樊锦诗首先想到的是控制游客数量。通过实验数据找到洞窟所能承受的临界线,但统计出来的人数之少,连樊锦诗自己都觉得不是个办法。
樊锦诗说:
不能阻挡观众不让看。人们应该享受到这样珍贵的、杰出的文化遗产、成果,应该能欣赏它的价值,它的精美,我们如果要限制,这个不讲道理。
保护与开放都很重要。保护不是为了把观众拒之门外,应是在保护好的同时要保证观众看好。要使开放中的敦煌石窟既能得到保护,又能满足游客观赏敦煌艺术的要求。
保护、研究、弘扬是敦煌研究院的使命。旅游也必须是负责任的旅游。
经过5年探讨,2008年底,投资2.6亿元的莫高窟保护历史上规模最大、涉及面最广的保护工程开始实施。
▲ 2011年8月16日,樊锦诗在查看竣工不久的莫高窟北区加固工程。(新华社发 孙志军/摄)
除崖体加固、风沙治理等工程外,还要完成149个A级洞窟的文物影像拍摄和数据库建设。
2014年9月,在樊锦诗推动下,包括游客接待大厅、数字影院、球幕影院等在内的数字展示中心投用。
▲ 莫高窟数字展示中心飘然卧于沙漠之中。(央视记者王鹏 张吉瑞拍摄)
2016年4月,“数字敦煌”上线,30个经典洞窟、4.5万平方米壁画的高清数字化内容向全球发布。
▲精美的塑像触手可及,绚丽的壁画近在咫尺,细节纤毫毕现。(中新网记者 杨艳敏/摄)
为了更好地利用起这些数字化内容,真正地服务观众,敦煌设计院制作了两部电影,一部是数字壁画的球幕电影《梦幻佛宫》,让大家身临其境地加以感受。
▲ 《梦幻佛宫》球幕电影是莫高窟数字展示中心最大的看点,用球幕电影手法展示璀璨绚丽的莫高窟佛教艺术,在全球范围内尚属首次。(中新网记者 杨艳敏/摄)
另一部的产生则是有缘由的。
樊锦诗说:
以前我自己做过调查,站在洞里听讲解员讲,看观众的表情,观众从洞里出来扎堆往外走,我就跟着听。他们就议论西方列强偷文物,在那里义愤填膺,基本上没人在谈这个艺术的价值,所以我认为他们没看懂。
这样的话,我们必须要告诉他们,为什么在这个地方建成洞窟,告诉他们历史的、文化的东西。所以又拍了一部讲故事的电影,叫《千年莫高》。
▲《千年莫高》电影片头
2019年8月19日,习近平总书记考察甘肃,第一站就来到敦煌莫高窟,在敦煌研究院察看珍藏文物和学术成果展示,了解文物保护和研究、弘扬优秀历史文化情况。
多年来,因为出色的工作成绩,樊锦诗陆续荣获“全国优秀共产党员”“全国先进工作者”“全国三八红旗手”等称号。
2018年12月18日,在纪念改革开放40周年大会上,樊锦诗被授予“改革先锋”称号,作为“文物有效保护的探索者”受到表彰。
▲ 获颁改革先锋奖章的樊锦诗(敦煌研究院提供)
面对此次获得的国家荣誉,现任敦煌研究院名誉院长的樊锦诗,将之归功于一代代守护敦煌莫高窟的前辈和同事们。
樊锦诗说:
新中国成立70年来,尤其是改革开放以来,莫高窟得到了党和国家的高度重视,迎来了文物事业发展的春天。
特别是党的十八大以来,我们按照习近平总书记关于文物保护传承的重要指示批示精神,一代代莫高窟人秉承坚守大漠、甘于奉献、勇于担当、开拓进取的“莫高精神”,在文物保护、敦煌学研究和弘扬传承敦煌文化艺术方面取得了一些成绩。
这份国家荣誉,是对莫高窟人薪火相传的这种“莫高精神”的肯定,作为敦煌研究院的一分子,我感到荣幸!也为自己在有生之年能为莫高窟做一点事感到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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