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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报记者武汉纪事〡“流调”如探案:从“复盘”开始

武汉战疫报道组 中国妇女报 2021-01-23


抄起一套防护装备就走,已是陈琦的常态。


曾是医生的她在8年前选择转行,本以为自己会就此“远离一线”。


“没想到,成为一名流行病学调查人员后,现在我成了当年同事里,去过各种类型隔离病房最多的那一个。”供职于湖北省疾控中心的她说。


一般来说,疾控机构在接到疑似病例、确诊病例和无症状感染者的报告后,应在24小时内完成流行病学调查。所以,无论何时何地,接到病例报告,就要出发。


华南海鲜市场、金银潭医院……“但凡外界知道的,我去过。不知道的,我同样出过现场。”对于自己心中的疫情地图,陈琦说。


从去年底持续至今,“好的,马上出发”就是她的口头禅。


迷雾

这次不一样。


为新冠病毒溯源时,陈琦常这么说。


这样的判断,来源于最初那批“不明原因肺炎”感染人群的检测结果。“在做了流感、腺病毒等20多种常见病原的检测后,我们发现,依然是‘不明原因’。”她说,这就好像战争已经打响,我们还不知道对手是谁。


从程序上看,陈琦和同事们,面对的都是“最棘手”的案例。


流行病学调查的一般流程是,疫情发生后,各县区疾控人员会先开展调查。“如果他们没能摸清传播途径、感染来源,省里会联合市区到现场进一步深入调查,直到弄明白为止。”陈琦记得,这次疫情开始后,需要她们介入的流行病调查就没有停过。


“随着调查的深入,这个新发现的传染病不断刷新我们对这个新病毒的认识。”陈琦深深地感知“问题的复杂性”。


通过整理海量资料,陈琦发现,并不是所有的病例都发热,有些轻症病例甚至不出现发热,仅仅是轻微的咳嗽。“这是一种新发传染病,大家的理解和认知有一个过程。”


陈琦开始一点点“复盘”,去找到那些“缺失掉的拼图”。


“只有这样,才能拨开迷雾。”她说。


追问


找到线头,抽出线索,并不容易。


陈琦和同事们要做的,是为每一个病例设计不一样的问题。


67773例——这是截至2020年3月10日24时,湖北全省累计报告的新冠肺炎确诊病例数。


在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防控方案中,流行病学调查表的标准格式,是两页纸。


“可我们在实操层面做的,往往是一摞调查资料。”陈琦工作时,是在医院隔离病房内,一人提问、一人记录,与病人交流发病的经过。有的病例病情较重,可能需要在病床旁,仔细聆听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叙述,最后把记得满满的流行病学调查记录贴在病房的玻璃上,“让外面的同事尽可能清晰地拍摄下来。”


▲ 在隔离病房完成调查后,陈琦让病房外的同事拍下调查表内容存档。受访者供图


这就意味着,一次调查下来,“我们需要在隔离病房里待数小时以上。”她说。


因为,“发病前的14天,病例去过的所有地方,见过的所有人、所有的生活轨迹,都需要描述得清清楚楚。”陈琦说,掌握病例的发病情况、暴露史、接触史等信息,是对新冠肺炎确诊患者进行流行病学调查“最直接的目的”。


除了需要缜密的逻辑和对细节的追问,陈琦和同事们,还要面对“很多患者都会出现的记忆偏差”。


只有“修正偏差”,才能从患者的轨迹中分析出感染原因,并找出所有的密切接触者。


一位确诊患者认定,自己发病前14天内从未出门,只是在家看电视,还懊恼地对急着找出真相的调查员一遍遍重复:“完全不晓得怎么感染的。”


这就是陈琦开展调查时,常常拿到的最初答案。


“只能一遍遍梳理已知线索,不断用每一个时间点去追问。”陈琦说。


多次反复,她才从病例口中,得到一条有价值的信息:“打过一次麻将,好像桌上还有人咳嗽了。


最终,这条“千呼万唤始出来”的信息,让陈琦找到了新冠病毒在这个病例中的传播轨迹。


这也是为什么,“禁止打麻将等聚集性活动”被纳入疫情宣教中,麻将室也全部关闭。


找到危险因素,避免类似情况的再次发生。这是流行病学调查的责任。


为了找到一个个“风险点”,陈琦和同事们还要想尽办法,“让患者能对我们敞开心扉。”


可患者往往会认为,回答这些问题,对病情诊疗没有任何帮助,“心里可能也会有一些顾虑。”每每看着被病痛折磨的患者,陈琦很理解。


她选择“以柔克刚”。在第一时间到达现场后,“就守在患者身边,等着他们愿意真正开口的时刻。”陈琦说,有时候,这种等待,可能是从凌晨1点就到达医院隔离区,穿着严密的防护服,一直等到中午11点。


至今,陈琦已经访谈了数百个病患,而通过这些病患,追出的每例病例的密切接触者少则三五个、多则数百个。


澄清


“潜伏期多为3~7天”“无症状患者感染者也可能成为感染源”“人群普遍易感”……在进行大规模的流行病学调查和样本分析后,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病毒,面貌逐渐澄清。


“我们不断深入探索,累积数据,得到的有效信息越来越多。”除了个案调查外,流行病学调查还有一个重要的作用,就是通过实时的分析和预测,来反映病毒和患病人群的整体特征。


在流调中有新发现,并据此给出专业的建议和实时的反馈,从而有利于防控策略和医疗策略的调整,是让陈琦感到最有职业成就感的事。虽然她也开玩笑地吐槽:“每天看数据看得眼睛都要瞎了。”


即使事情的真相越来越清晰,从陈琦的专业角度来看,关于这次的病毒传播,还是有很多疑问没有解除。


“关于病毒的溯源,目前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疫情暴发后,陈琦和同事曾到公众眼中的病毒发源地——华南海鲜市场进行过采样分析,并没有发现明确的证据,显示这里就是最初的传染源。


“另外,现阶段我们推测病毒是从动物传给人,这是一种比较大的可能,但究竟是什么动物还没有找到明确的证据,需要进一步调查研究。”她一直没有停止过思考这些问题。


流行病学调查的工作,说起来很容易,其实千头万绪。“我们很想弄清楚,但很多时候结果不尽如人意。”陈琦认真地说,“我们不是神,但一定会尽全力而为。”


为了更清晰地掌握疫情发展情况,陈琦和同事们专门制作了一张疫情地图,用深浅不一的颜色,来标注疫情的严重程度。


她最开心的是,“这张地图上的颜色越来越浅,没有新增病例的地方越来越多。”


“不过,还没有到放松的时候。”攥着手中的疫情地图,陈琦说。


(本文原题为《“流调”如探案:从“复盘”开始》,来自《中国妇女报》2020年3月12日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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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妇女报·中国妇女网记者 王长路 刘丽君

编辑/侯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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