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之谜》：苍白而无力的另类青春物语

单一的线索延展，用缺少伏笔的叙事方法，表达处于底层的边缘人物的灰色青春与成长焦虑。

但《抵达之谜》所呈现的另类青春物语却是苍白而无力的，犯罪事实构建起来的虚实幻象，观者很难找到与之“共命运”的同理心，无法融入他们的精神世界。

全国各地的影院复开之后，鲜有新电影上映，已默默等待五年之久且原定于今年情人节公映的由李现主演的电影《抵达之谜》，便承担了我与影院久别重逢的所有期待。然而，当影片最后一个镜头终在银幕上彻底消失时，我的内心却是一片迷茫，只隐约记得一些以视觉冲击力“撩”人于无形的碎片，却不曾有片刻为之动心、为之震撼。

青春题材，悬疑色彩，还有已成为“顶流”的李现奉献自己24岁时颇具“少年力”的表演，可叹的是，即便拥有这些具备爆款气质的标签，祭奠几位小城青年一段青春旅程的《抵达之谜》，依然未能奇袭。

或因，影片是导演宋文用自己对青春的理解去追忆、告别已逝华年之作，但似乎过于强调个人风格和感情色彩，忽视了更重要的对叙事视角的选择、人物形象的塑造与主题诠释方式的掌控，所谓青春真实的模样，所谓成长要经历的与自己和解、释怀曾经的过程，都难以让人产生共情。

20世纪90年代。

灰色的天空，喧闹的小城。江边的芦苇在随风摇摆，远处传来船舶的汽笛声。不知前途为几何的岁月，不羁的小龙、方圆、大四、三皮四个底层青年整日无所事事。逃课、打架、泡妞，将时间荒废在迪厅、录像厅，将情感寄托在未言明的恋情里，以此叛逆的方式面对现实的压抑……

这样的生活，终结于小龙与方圆共同喜欢的女孩儿李冬冬的突然消失。

悬而未决的疑案，成为小龙心上的芒刺，他不停地寻觅冬冬的踪影，在知晓真相后，他与其他几位选择遗忘的人散落在茫茫人海。无法释怀的小龙，一直为生活而挣扎，十几年后的一天，他终决定将这段痛苦的记忆埋葬。

故事并不复杂。

单一的线索延展，用缺少伏笔的叙事方法，表达处于底层的边缘人物的灰色青春与成长焦虑。青春本是易于书写的话题，可以是肆意的，可以是热血的，可以是哀伤的，可以是忧郁的，可以是彷徨的……

无论何种，总有人能在其中寻找到共通之处，从而与之产生强烈的情感共鸣。但《抵达之谜》所呈现的另类青春物语却是苍白而无力的，打架、斗殴、盗窃、复仇……犯罪事实构建起来的虚实幻象，观者很难找到与之“共命运”的同理心，无法融入他们的精神世界。

一是因为，情感的匮乏。

将视角放在边缘人物这个群体身上，并非是影片失败的症结，哪怕是《古惑仔》系列电影也拥有吸引人的魅力所在。即使那个故事暴力与情色交织，但有遗憾的爱情、义薄云天的兄弟情，通过情感交集上的一丝丝光亮弥补了整个故事的晦暗。

可是《抵达之谜》中，充满了各种凌乱的镜头，但大多是毫无意义的情节堆砌，是无缘故的感伤、彷徨，种种段落和细节平淡而写实，唯独缺少真挚感情的描摹，爱情虚无缥缈、友情莫名其妙。年少相知莫相忘，可他们的感情却无动人之处，那个困顿的世界，只有仓皇的人生动荡，没有深邃的感情羁绊。

因为缺少情感关系的联结，致使基础框架并不牢固的《抵达之谜》如空中楼阁，谈情谈义谈成长，都缺少深度。

二是因为，人物形象塑造的单薄。

一部优秀的影片，所塑造的人物形象应真实、丰满、立体，通过各种细节的铺垫完成一个角色的人物设定、性格描摹等等，但回首整部电影，大多数人的形象却都是模糊的。小龙、方圆、大四、三皮，想到他们，除了小城不靠谱青年这个标签，还能让你想到些什么呢？是小龙的固执？是方圆的花心？是大四的狠绝？是三皮的懦弱？

不是的。他们并没有独具个性又耀眼生辉的特征，更像被分成类别的一个群体形象的“代表”。以典型化代替个体化，丧失了他们应具备的自然人魅力。

除了另一配角武义，言语之间、镜头之下，自述与他视角的平视，让他拥有完整的“证据链条”，构成了他性格的成因、行动的因果，血肉尚算丰满，以及担任灵魂人物的小龙相对丰富些，其他人都类似被概念化的工具人。

就连影片中象征美好的李冬冬，也只是一个空有完美皮囊、形象飘忽的“引子”。

三是因为，主题的不明确。

迷惘的青春，刻骨的爱情，这个故事里，有哪一点能让你印象深刻呢？没有，反而只有不解。

大多数人的青春底色并不似他们这般惨烈，那看似刻骨的爱情，也不过是小龙一个人不得已的执迷。似乎用整个青春去追寻的谜题，便是整个故事想要表达的关于成长的遗憾。可是，这个故事的核心问题，仅仅用成长的遗憾，就能概括吗？

大四的故意找碴兼无心之失，造成一个鲜活生命李冬冬的逝去，在经历了恐惧、做过了妥协后，步入成人世界的他们，以他人生命的终结，获得了自己的成长，他们应该忘却那些曾经吗？

没有人，为此负过责任，我也很难与一个凶手产生共情，更难以认同这样的成长，对于善良、义气的李冬冬的悲剧结局，我已不仅仅只是感到可惜。如小龙所说，始作俑者的大四，凭什么可以忘记过去、重新开始呢？

苦闷无处宣泄也正是因此：大四无须付出任何代价，与心爱的姑娘结婚生子继续平凡生活；目睹凶案却见死不救的三皮远走他乡，成了医生；混混之首的方圆获得了世俗上的成功；唯有，小龙，他无法忘记那个心仪的女孩。

而被他们避之不谈的真相也并不是在褪去青涩外衣的十几年后才浮现的，终结故事的种种臆想画面，和小龙的那些执拗又有什么意义？

不只是青春、爱情的无序，底层边缘人的生存状态，从学校到社会的成长历程，美好梦想与残酷现实之间的撞击，这些深层讨论，无一成熟……

最后是，叙事风格的混乱。

宋文是FIRST青年电影展的创始人，《抵达之谜》是他的导演处女作，影片里体现的有城镇生活、犯罪情节、青春萌动、血腥厮杀……在观影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这部电影的风格让我感到似曾相识——

回忆与现实交叉叙事，手摇镜头与长镜头的频繁运用，灰暗的基调下隐藏的悲剧色彩，着重写实的美学风格……

一时像极了娄烨，一时又仿佛带着贾樟柯的影子，未能“呼啸而出”的黑色幽默还隐隐带着韩寒的“印记”。元素太多，风格分裂，晦涩青春里真、善、美的画面太少，将《抵达之谜》变成了一个拼盘式作品。

以热闹的群像，起；以孤单的独幕，落。

加入了大量暗黑成长细节的纪实青春，却缺少打动人的地方，除了小龙的父亲面对打架后伤痕累累归家的他，在其伤口上撒盐而无言的瞬间温暖。

大多数青春片，要么以特有的年代记忆、怀旧风格，要么以美好的情感纠葛、青涩爱恋触动人心，要么是对社会现实与梦想距离的探讨，从而在观者心里种下可供回味的余温，可惜，在《抵达之谜》中，我却均未能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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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妇女报（ID：fnb198410）

作者/钟玲

编辑/侯晓然

审核/志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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