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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啊,在任何时候好起来,都来得及

2017-04-20 为人处世 赢在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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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st  | 抑郁症太可怕了,文化落后更可怕。



昨天我婶婶去世了,因为抑郁症。


第一次认真了解抑郁症,才知道原来更年期也是抑郁的一种。恨四邻八舍偷偷议论说是什么中邪,更看不得一向伟岸的叔叔失魂一样坐在地上,不敢看,却抑制不住的去想。


我不知道婶婶是什么时候得抑郁症的。我老家是河南的小县城,一群知识文化落后的农村人,很少有人在意心理问题。


昨天清明节放假,我从郑州回来,才得知两个星期前,婶婶一个人把煤气罐搬到屋子里意图自杀,好在被叔叔及时发现,才挽回了一条命。婶婶在医院里住了两周,情况才有了些好转,也是在那时,我们才知道,原来她患上了抑郁症。


昨天婶婶瞒着家里人出院了,一个人回了家里。过去,婶婶总是埋怨叔叔睡觉打呼,因此两个人分房睡了好多年。昨晚叔叔感冒了,睡得早了些,估计呼声也大,今天早上4点多起来,叔叔去婶婶房间看她,发现推门怎么也推不动,用力打开门以后,悲剧发生了。


婶婶用鞋带勒住自己的脖子,鞋带的另一头绑在门把上,那个鞋带那么细,可是她痛苦的时间,却一定很长很长。叔叔当时吓坏了,他和我们说,他想给婶婶做人工呼吸,可是他不会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婶婶的身体瘫倒在哪里。


我实在看不得弟弟搂着失神的叔叔,一字一句说尊重妈妈的选择他今年才17岁,还有一个姐姐,26岁。婶婶还没有等到我姐拉着她男朋友对婶婶说非他不嫁,还没有等到弟弟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弟弟学习那么好,姐姐还那么听话。他们家去年刚在城里买了一套房,日子一切都在变好,我真的不能理解这是为什么?


现在回想起来,去年在家过年的时候,婶婶的精神就已经很恍惚了,但大家只以为她身体不舒服。10月份的时候,她一直低烧、浑身乏力,去医院看了也没有好转,于是她去信主、信耶稣,可惜神明也没能抽空拯救她。


抑郁症太可怕,文化落后更可怕。想到婶婶不被理解的挣扎了这么久,婶婶该多痛苦啊。




2nd  | 我拥有了单纯的愉悦,流眼泪的理由也变得可以被差强人意的友人理解。




晚上好,我回来了,踩着梯子爬上床气都没喘匀就对你说,我回来了。今天脑海里时常想着“应该怎么说呢?”伴随着这样的念头到了现在,过一会疤痕里又有吵闹的声音跑出来了,我得快点讲。


我是躁郁症,伴有妄想,16岁确诊。用医生的话讲是易感体质,又有了应激源。我会变成这个样子一点都不奇怪,会因为父母吵架用指甲把手背的肉一块块揪起来的儿童,按照正常的儿童成长逻辑,成为了现在的我,一点都不奇怪。种歪的树苗还有野马的心性,哪怕是在运气上扳回一城,也一定越长越歪,脱轨也有脱轨的逻辑。


躁郁症,也就是字面上讲的那样,躁狂加抑郁,双向情感障碍。躁狂就是有活力,抑郁就是没有活力,躁狂就是把自己烧成火,抑郁就是大火熄灭后那一把灰。


那时我每天只睡两个小时,就投入到高考之外更加广阔的事情中去,我学习起来像疯狗一样,学完了就出门去追飞机。我在树林里抄没人踏过的小路,脱了鞋跑进及胸的湖里划水,拨开芦苇荡和树丛,只是为了把天上的飞机追到眼睛再也看不到为止。


我把飞机追完了,我就远远与流浪猫呼喝,那两只猫是我的生命,很可惜它们并不爱我,我大骂他们蠢货,愚蠢,愚不可及。某一次它扑上来舔了我的嘴唇,让我倍感恩惠,之后当然是再也没有过。唯有你最深得我心,也唯有你最不识抬举。


平时,我还会在同学们面前躺在地上打滚撅屁股,跳霹雳舞,唱《今夜无人入眠》。我唱得很好,朋友说我是金色大厅的莎拉布莱曼。不过更多人说我像个活驴。我清楚自己每一件所作所为,并且坚定的撒泼,很理智的撒泼。


我不受控制。我会忽然开朗起来,没有任何动因。不是因为忽然发生了开心的事或者出现了灵光一现的想法,完完全全感觉是被操纵。忽然好起来的时候没有动因,忽然坏了的时候,有时候有原因,有时候没原因。就是常人讲的太敏感吧,一点很小的事我主观上会无限放大,所以造成了我的喜悲也比别人大。


到了晚上,晚上是充满激情的抑郁。我买了一把张小泉剪刀,我的耳边经常会有剪刀剪开人皮的声音。我觉得那个声音和剪开生鱼应该差不多,是很钝又很清脆的。剪开皮肤组织和剪开橡皮筋的感觉应该差不多,然后会发出清脆的声响:嚓一声。


有个我非常讨厌的人,我提着张小泉剪刀,半夜在走廊里转转,把剪刀对准那个人屋子的门。我真想一下掼进她胸口啊,我好恨她。但是我下意识肘关节软掉了,就像突然生锈,我想,我还是不适合害人的吧。


剪刀开始划自己的时候,嚓,嚓,可丝毫不犹豫,做鸡翅的时候为了让鸡翅入味,要在鸡皮上划三下。很利落的庖丁解鸡,嚓,嚓。如鸣佩环心乐之。我喜欢血,血凝固后半干的味道美醉,和铁锈的味道一样,和下雨后的重金属空气一样。


我自杀过两次,自杀之前我觉得很舒服,不过被救回来了以后。我打死不承认我自杀,我解释自己吃错药,或者是不小心摔倒,这种谎话太拙劣。估计眼睛里的眼泪和半夜溜溜达达的样子被人瞧见了,反正我没有朋友,也有人教唆我的朋友离我远点,那我肯定没有朋友。


妄想的话,主要是我会把梦当成真的。我一直认为在我很小的时候,爷爷来过我家,被我妈打出去。我记得很清楚,爷爷是从七楼的楼梯上滚下去的,真的是一个团滚下去的。我妈坚持说是我做梦,可是我就是看见了。我只是觉得她在掩饰曾经疯妇的形象,显得自己如今很明事理。


我爱上一个人,但没有表达过。我认为他是我的爱人,我在脑海里与他走完了一生,我一开始叫他小x,后来叫他老头子,某一天我亲手埋葬了他,祝他天堂极乐,我成为了一个银发苍苍的遗孀。


后来我陷入三层梦魇,一层套着一层,总共有三层。我在床头写了符,用黄纸和毛笔写着“九天应元雷声普华天尊”,有点效果。再后来,听说我妄想好了一些,不过梦和现实还是分不清,忽然梦到一个同学是我的男朋友,睡醒了以后上学就去搂他抱他,与他接吻。


我没有好过,只有病轻和病重的时候。从小到大,整体色彩都是阴虚的。我懂事开始就有自残倾向了,病重的时候,就用刀,吃药,自残得更加果断,颇有视死如归的心态。但是病轻的时候,自残只体现在在身上不停挠出血,我才不在乎留疤。心态上,病重的时候更加不可控,狂躁和抑郁的程度也更甚。


抑郁的时候,病重就对着月亮哭一夜,戴耳机听歌声音放到最大。在雪地里穿得很少光脚走,躺在雪地里。现在轻一点了,现在只是喜欢半夜像鬼一样在红色的地方摇摇晃晃地走。喜欢唱《开到荼靡》那种歌,晚上不睡觉吼一吼而已。


我觉得现在比以前强多了。虽然之前世界上也有香的花,绿的树,但是都被覆盖上了灰色的纱,饱和度非常低。现在的话,那层纱只是时而隐现吧。


好了,我不说了,再说下去会很不安分。为什么总是有不如意的事情呢。刚刚我化了比平时浓的妆去酒吧驻唱,结果因为没有客人提前下班,那么好看的眼妆抛媚眼都不知道抛给谁。


下班路上站在马路的安全岛上唱《血腥爱情故事》,竟然遇到了熟人,就只能嗷嗷尖叫着熊抱她,假装爱情故事不太血腥。很累了只想用卸妆水卸掉妆不想再洗脸,结果对着镜子微笑发现唇纹里仍有红色。


二十一岁,我是唇纹里没卸掉的口红。二十一岁二十二岁二十三岁,也可以预期。


好了,真的不要听我说了,我太烦了,我自己都没有逻辑,我到底在和谁讲话我也不知道。


我16岁确诊今年21岁。我已经学会控制暴走了,这虽然不是我的痊愈,但这是我的进步。我在大学以后没有自杀过,我在差强人意的社交里找回了属于人类的普通尊严。我拥有了单纯的愉悦,流眼泪的理由也变得可以被差强人意的友人理解。我叫我妈不是“妈”了,而是“妈妈”。叫我爸不是“爸爸”了,而是“爹地”。


躁郁症是我的历史遗产,帮助我找到我喜欢的人。我喜欢的人通过我手臂上的疤了解我,通过我咬秃的指甲了解我,通过我喜欢唱《你是雾我是酒馆》而非什么别的而了解我。我始终相信我可以不用满足于差强人意的社交,而是有资格期待憧憬我更加喜欢的人们,来通过历史遗产与我会晤。这也是我写下这些的原因。


所以,千万别嫌弃我写的太多好吗?我可压着好几年了啊。我现在还无法摆脱差强人意四个字,所以一切都看起来那么的丢脸。


好了,这次真的不说了,我说的太多了。




3rd  | 我替我父母难过,如果他们孩子不是我,可能就不会出现现在这样的问题。




我是中度抑郁症,意识到这个问题其实有点迟了。


初二我转学,到新学校后非常不适应。父母为了我成绩,不准我和以前学校的同学一起玩,于是我的人际关系特敏感。


因为家庭原因我有什么事从来不和爸妈讲,他们也并不重视这方面。初中的时候经常想到以前的同学就心绞痛,很消沉,上课不听讲,在那儿写日记。现在回想当时只是倾向,因为我生活还没有受到特别严重的影响。


高中的时候,为了念书父母特意在学校旁边租了房子陪读,刚入学时还挺受老师重视的,但因为我看不清黑板导致成绩就开始下滑。


我很争强好胜,虽然说因为成绩掉落有些小题大做,不过真是因为成绩下滑,我变得极度敏感、自卑、妄自菲薄。看自己时觉得自己一无是处,觉得自己长胖了,后来又长青春痘,不敢和人打交道。相当自闭,拼命学自己不喜欢的数理化生,但是注意力很难集中。当时我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后来才知道因为抑郁症会导致注意力不集中这种问题。


我在家和父母关系不好,很僵,经常吵架。父母觉得我就是压力太大、脾气不好,一个劲儿想让我改脾气,高一的时候我爸把我关在家里打我不让我上学。他们越打我我就越跟他们对着干,我和我爸冷战一个月没讲话。最后,好不容易把这三年熬过去了。


念大学后,父母觉得没有高中那么有压力了,谁知大一寒假我又和爸爸吵起来了。舅舅问我妈说是不是要看看心理医生,这时我自己才反应过来,我活得太累了,一点不像年轻人,学校的活动我都不想参加没有兴趣,极其厌恶出门,害怕和人打交道,注意力经常不集中,晚上入睡困难……


去年过完年去了武汉的同济,诊断是中度抑郁症,拿了药吃,但是药物吃起来效果没那么快,我自己觉得没用,心情依旧很糟糕就把药停了。当时已经在学校了,我没吃药熬过了大一。后来我开始想自杀,才去了安定医院开药,再然后暑假回家我在家呆了两个月,依旧不愿意出门。


大二开学后,我想好好的 , 想好起来,但是撑不下去了,就休学了回家,住院住了两个月。现在在吃药,不知道会不会好。


整个人状态就是悲观消极厌世,什么事都不想做,不想尝试新鲜事物,没有好奇心,经常有自杀的念头,常常想哭,坐着发呆都能哭出来,对周围一切都失去兴趣了,自卑和敏感,害怕和人打交道。


我父母是比较典型的传统中国父母,虽然看起来我们家很完整,一家三口在外人眼里是幸福的。实际上家人之间真正的沟通和交流极少。我到现在和爸妈都不亲,中间隔着一堵墙,他们不会表达感情,我也不会表达感情,很生硬。其实我同代这样的家庭不在少数,但是肯定有别的孩子不会这样,所以和我自身这个个体也有关系了。


我替我父母难过,如果他们孩子不是我,可能就不会出现现在这样的问题。


 结语 / THE END :



在我和他们对话的过程中,我常常想,我能救他们吗?我不能的,连医生都救不了他们了。


我又想,他们会好吗?也不会了,即使吃再多的药物,他们也不会痊愈了。他们只能永远被情绪抓着,被情绪撵着一点一点往深渊里走下去。


我尝试去问每一个人,“你喜欢这个世界吗?”他们统一告诉我,“不喜欢。”我再追问,“那你觉得这个世界会好吗?”他们果断回答,“不会了。”


这个世界的温柔和他们无关了,所有的感动都打不到他们,可是这个世界的烦躁依旧死死的掐着他们的喉咙,让他们沦为情绪的奴隶。不管你是否理解这种状态,但抑郁症患者是没有自我的,他们的情绪和身体通通被阴郁笼罩,他们生命中的每一秒都受到了死神的感召,被通知着:“如果死了,一切厄运就通通结束了。”


在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收到一个抑郁症粉丝发来的私信,她和我说,"如果明天我没有回你的私信,那就说明我自杀成功了。” 看到消息以后我马上去翻她的微博,查出她的地址,拨号给当地警方,千方百计说服警方,我真的不是在说谎。


第二天,我收到她的信息,她说,“想死真的太难了”,我才确保了她的安危。至今想到这件事,我都觉得后怕。有时候生命只在一念,你伸手去拉一把,真的不难。


我还有一个朋友,她也是抑郁症患者。在此之前,我们从来没有讨论过她的病情,在我眼里,她只是个文静可爱的小姑娘。确认这期主题以后,我尝试去和她沟通,她告诉我,她自杀过,但是失败了。我很想像和采访别人一样深挖她的故事,剖析她的心理,揭穿她心底最脆弱的地方。


可我发现我办不到的,她就是现实中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啊,她不能成为我写稿子时提供素材的机器,我应该拥抱她,而不是一点点挑开她的伤疤。


准备这篇文章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陷入了一种巨大的失落。每歌早上和晚上,当我看着他们发来的私信的时候,我同样感受到了一种深不见底的绝望。那种感觉像是有人按着你的胸口,掐住你的咽喉,告诉你这个世界真的不会好了。


可我转念一想,如果他们的绝望能够感染我的话,那我的乐观能不能温暖他们呢?如果他们那么坚硬,那我们一群人的乐观能不能温暖他们呢?


写完文章以后,依然有许多人给我发私信,告诉我他们的症状,我问一位女生,“既然在我发出这个话题的时候选择了忽视,为什么现在还要来和我说这些?”


她告诉我,“对于这个话题我一直是回避的,不敢和别人说,也不想和别人说。我一提到我有抑郁症,别人立马就用看待病人的眼神看我,特别不好受。大多数人以为抑郁症患者只是不容易开心而已,真的不是这样的。前两天,我朋友被查出抑郁症,我看到朋友圈有人评论:你有什么不开心的?感觉你生活得挺好的呀。但患上抑郁症和生活挫折失败与否完全没有关系。和你说这些是因为我想让更多人了解抑郁症,不需要他们理解,至少下一次碰见抑郁症患者的时候,不要再问出你哪里不开心这种问题了。”


他们对这个世界只有这么点浅薄的希望了,不渴望世界更加美好,也不奢求被陌生人善待,只要在人群中不显得那么异类,就已经足够让他们在这个世界里存活得久一点。


真的,会好起来的。这句话再无力,我还是想说出口。


- END -


*作者: 鸭架。微博@诗人骨头架,90后啃鸭架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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