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研案例 | 民办医养机构：“样板工程”的尴尬
地方政府鼓励产业发展时，往往喜欢追求高端时髦、“拿得出手”的样板工程。可是，如果没能号准市场的脉，项目经营难以为继，最后就成了中看不中用，一个大写的"尴尬"。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产业发展中什么才是“美”的，政府和企业，都需要好好思量。今天主页菌推出关于养老产业的案例一则，欢迎大家参与讨论。
周彦
中国社科院公共政策研究中心研究助理
不管是发展产业还是推进改革，地方政府往往会推出一系列“样板工程”，既彰显工作成果，也可带来某种“示范”效应，我们调研的养老产业也不例外。作为“样板工程”的养老机构往往规模较大，至少在300张床位以上，地理位置绝佳，建筑设计也十分气派，但尴尬的是，当地老人并不“买账”——这些走“中高端路线”的养老机构，往往超过了当地老人的实际消费水平，因此入住率很低，运营十分困难。T市老人公寓的处境即为一例，这也提醒地方的执政者们，推动“样板工程”项目建设之前，还应当充分了解当地老人的实际需求和消费能力。
老人公寓是目前T市规模最大、硬件设施最好的养老机构。公寓依山而建，满眼望去皆是翠色风景，但也不过分冷清，距离城区仅9公里，距T市市区15公里——从房间的阳台上看去，既可以看到山间薄雾，又可以看到不远处市区的房屋和铁路。2006年，当地区委、区政府将老人公寓列为“为民办实事”的重点项目之一，投资方当年10月开始投资建设，2010年正式投入使用。目前，老人公寓开放养老床位500张，拥有47名员工，近20名护理人员。其工作人员介绍，除了老人居住的空间，公寓内还设有阅览室、棋牌室、书画室、茶室、温泉、温泉疗养中心等，是一个“吃、住、游玩、养老为一体”的养老综合服务中心。
民政局的一位官员告诉我们，T市非常重视这个点，政府支持力度很大：土地给老人公寓划拨使用，市长、两任副市长，都曾经来这里现场办公，为企业解决问题。投资人原本在工商局注册，为了能够享受到对于民办非企业单位的优惠政策，就在正式营业之前又成立了一个新的非营利性机构，在民政部门登记，和原来注册的企业是房屋租赁的关系，相当于“左手租了自己右手的房子”。而根据T市《关于支持社会力量兴办养老服务机构的实施意见》，非营利性民办养老机构自建用房，且核定床位100张以上的，每张床位一次性补助5000元；用房属租房，且租用期限在5年以上，核定床位在50张以上的，每张床位一次性补助2500元，分5年拨付。尽管老人公寓的房屋是投资人自建的，但从程序上来说，仍然属于租赁用房，只能享受租房补贴，了解这一情况后，市政府在2016年专门给予了老年公寓100万的财政补贴。
虽然环境优美、设施完备、政府全力支持，老人公寓的运营情况却不容乐观，可以说是“特别困难”。就2016年的情况来看，入住率只有17%，收入为190万，支出已经达到了276万，亏损86万，亏损率高达45.3%。从我们调研的经验来看，政府部门往往倾向于“大而全”的“样板工程”，但养老机构更多的是“小而美”，最佳运营规模在200-300床之间，而此公寓不仅床位数量多，占地面积也太大，运营管理成本难以缩减。
导致老人公寓连年亏损的主要原因，是对市场需求把握不准，其经营策略显得“高不成，低不就”。作为“高端养老机构”，该公寓的收费标准是整个T市最高的，按照不同的房间标准（单人间、套房或三人间）和护理服务标准，分为三个区间：自理老人收费在2200-3500元/月之间；半护理老人收费在3500-4500元/月之间；全护理老人收费基准线是4500元/月，需要额外的服务再另外收费，不设封顶线。一般而言，老人入住后有一个月的“观察期”，由护理员根据老人的实际需要设定具体的收费标准。由于T市观念传统，能够自理的老人一般不会去住养老院；而对于需要护理的老人而言，老人公寓收费又过高，能住得起的当地老人并不多——T市公务员的退休金水平也只是在3000-4000元/月之间；但如果降低收费，其亏损就更加严重。为了吸引外地有支付能力的老人，老人公寓还推出了“候鸟式”养老的概念，老人可以短期入住疗养，可T市又不是旅游城市，真正想体验“高端养老”的人群又看不上这里。
目前，为了提高运营效率，投资方为老人公寓聘用了全新的职业化管理团队；同时也考虑，是否可以举办一个老年病医院，提高机构在医疗服务方面的吸引力，但由于前期入住率太低，目前还没有新的投资方愿意合作，存在资金不足等多方面问题。前期运营不佳带来的发展包袱，将来能否逐步卸下，现在还是未知之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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