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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科院 | 郑新业:财税改革,是时候了!(上)

2016-03-11 社科院公共政策 中国社科院公共政策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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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税体制关乎民生,关乎国力。钱怎么收,怎么花,跟谁收、向哪花,无一不是国家治理理念和发展目标的体现。


最近,关于退休职工医保缴费的讨论热火朝天。有观点认为,既然医保没钱,为什么不对富人开征遗产税和赠与税?“罗马并非一日建成”,同样,一个国家财税体制的建立和调整,也并非朝夕之功,税率的调节、新税种的开征,往往意味着整个体系的变革,其根源,是多方利益的博弈以及社会观念和治理目标的改变。


吊诡的是,财税问题如此重要,却并非人们关注的热点。一方面,我国间接税多而直接税少,虽然衣食住行都在交税,但除了工资所得税,人们对“交税”并无直接体验;另一方面,学界研究以课题经费为导向,财税问题虽然重要,却并不能在短期内带来回报,市场和政府买单的兴趣不高,学者研究热情寥寥。


人大郑新业老师在本次讲座中,讲解了中国财税体制的历史遗产和现存挑战,同时指出,我国财税领域还有大量有价值的研究问题无人问津,亟需关注。经中心研究助理周彦整理,形成下文。

开讲人:郑新业

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教授


财税体制和每个公民的生活息息相关,是将个人和国家紧密连接的媒介。纳税是每个公民的义务,个人由此履行公民权力;同样,支出也是义务,国家由此提供公共服务,实现对公民的承诺。而企业兴衰,社会财富积累,国家国际竞争力增强,更与财税体制密不可分。十三五规划提出,要深化财税体制改革,目标之一就是优化税收结构与支出结构,进一步理顺中央和地方收入划分,建立事权和支出责任相适应的制度,适度加强中央事权和支出责任。


改革总有因果。那么,当前财政体制下的税收结构和“央地关系”有哪些特点?我国财政体制面临着哪些挑战?又将如何完成上述改革目标呢?

当前财政结构与央地关系

上世纪80年代末至90年代初,中国财政收入占GDP比重和中央财政收入占整个财政收入的比重迅速下降,中央政府面临前所未有的“弱中央”的状态。正是这场财政危机,推动了1994年的财政体制改革,所形成的分税制延续至今,在动员、筹集公共资金方面卓有成效。有观点认为,分税制“穷了地方,富了中央”,但事实上,上述逻辑并不成立:事实上,通过中央上收税率、税基以及税收减免的决定权,分税制有效解决了地方竞争引发的税收流失问题。


在财政收入方面,我国税收收入占比不高,这一点常常为人忽视。目前对中国财政体制的研究存在诸多误区,其中之一就是仅仅依赖财政部门的统计口径,而忽略社会保险基金、土地出让金这两大块政府收入来源。以财政收入合计(包括税收收入和非税收收入)、社会保险基金收入、土地出让金收入三者总和作为“大财政”收入进行分析,可以发现,税收收入的比重并不高,从2012年的数据来看占“大财政”收入的57.76%。在税收收入中,占比最高的三项税种是国内增值税(22.4%)、企业所得税(15.5%)与营业税(12.6%),而在美国等发达国家财政体系中占有重要地位的个人所得税,仅占税收收入总额的5.6%,难以发挥调节市场的作用。值得注意的是,在美国等发达国家,个人所得税由劳动所得税和资本所得税等组成,而在中国,尚未对个人资本所得收入征税:个人所得税,实际上变成了劳动所得税。


在支出方面,中央政府基本上保持着政策制定者的角色,支出责任主要由地方政府承担。除国防之外的公共服务基本都由地方政府提供,社会保险基金更是由市级及以下的地方政府自主运营,省级政府和中央政府并不掌握这项事权。从一般预算口径来看,2012年地方政府收入占比52.09%,中央政府收入占比47.91%;在支出方面,地方政府占比85.10%,中央政府占比14.9%。从大财政口径来看,2012年地方政府收入占比为67.75%,中央政府收入占比为32.25%;在支出方面,地方政府支出占比87.33%,中央政府支出占比12.67%。



十二届人大四次会议记者会上,财政部部长楼继伟就“财政与财税改革”相关问题答记者问


支出责任的下沉意味着庞大的转移支付。公开数据显示,2008年的转移支付已经达到22160.5亿元,目前转移支付的数额估计在3万亿到4万亿之间。从2008年的全国数据来看,中央对地方政府支出的贡献在50%以上的省、自治区、直辖市共有21个。


那么,钱花到哪儿去了呢?从近年的全国数据来看,财政投入最多的两项是教育与社会保障和就业;中央财政投入占比最高的是国防;地方政府投入占比最高的是教育、社会保障和就业以及农林水事务。


综上所述,由于收入上移,支出责任下放,“央地关系”主要由“中央政府制定决策”、“巨额转移支付”,以及“社会保障自收自支”三个核心内容构成。

从单一目标到多重挑战

本人高度评价1994年的分税制改革:90年代仍然是改革开放初期,当时的首要目标,就是加快经济社会建设,增加资本存量和劳动供给,引进技术,而1994年的财税体制切中时弊,为化解当时的财政危机、推动经济增长和社会进步起到了巨大的作用。但是,改革开放30余年,我国目前进入了发展新阶段,在新的环境下,政府面临的任务发生了根本性变化,1994年延续至今的财税体制无法应对当下诸多问题,亟待改革。


当然,保持经济增长,进一步提高供给能力,仍是新时期的首要任务。尽管中国经济总量已跃居世界第二,但是不管从人均GDP还是从其他基本指标来看(例如公路长度、移动电话普及率、每百万人中研究技术人员数量等等),中国仍然是一个拥有很大贫困人口的发展中国家。


除了经济增长这一任务,在发展新阶段,我国还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第一,在经济结构转型关口,预防并调控经济波动成为决策者必须面对的问题。过去30年的高速发展,是在全球化背景下,和发达国家合作,和发展中国家竞争,以低税率、完善的基础设施、低廉的劳动力为优势,成为“世界工厂”,尽管利润空间极其有限,但是风险很低,主要通过大规模生产获得利润。而现在,中国已经进入了和发达国家直接竞争的阶段,除了我国研发制造的高铁、定位系统和军火,还有金融、体育、医疗、传媒等各个领域的竞争。在这种竞争环境下,风险和不确定性大大提高。同时,我国经济发展面临的主要问题已从供给不足,转变为总体不足与阶段性、部分产能过剩并存。这种经济结构的转型,使得经济波动更为频繁,危害极大,今年6月股灾使得一大批中产阶层破产即是例证。因此,合理的财税体系应当能够为政府提供干预风险的工具。 


第二,目前我国贫富差距日益扩大、收入分配高度不均,如何缩小收入差距已经成为政府要优先处理的问题,而当前财税体系恰恰恶化了收入分配差距。通过重新计算收入再分配后的基尼系数,我们发现,经过税收和财政补贴的调整后,我国大部分地区的基尼系数反而变大了,只有少数地区的收入分配不均得到了稍许改善。


第三,面对日益严重的环境问题,如何预防和治理污染是新时期亟待政府处理的又一个议题。污染使得我们的经济增长成果大打折扣,人们往往“左手拿钱回家、右手掏钱买药”,引发了巨额的医疗卫生开支。而持续恶化的居住环境,也是社会动荡的源头,近年来,与环境污染相关的信访数量和街头抗议急剧上升。此外,目前我国的二氧化碳排放量已经超过了美国,成为二氧化碳头号排放国,面临全球气候变化的压力,我国在国际谈判中大受牵制。

(文章未完,见公号今日二条推送。本文原载于《财经》杂志,2016年第7期,有删节) 


END

整理 | 周彦

编辑 | 孙梦婷 陈芷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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