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名作家看金湾丨金湾小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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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湾小记
作者：陈继明
第一次到金湾是二〇〇七年。那一年的春天，我从宁夏调到珠海。乘飞机到三灶机场，然后赶往新的工作单位：北师大珠海分校。
单位在珠海的最东边，金湾则差不多是最西边，这样，我便无意中横穿了珠海，其中的一半路程在金湾。实际上金湾过后是斗门和南屏，但我顽固地认为，进入珠海市区之前全是金湾。借着一路所见，我想象中的金湾，是珠海的一大半，是一条走不完的长路——珠海大道，是一大片未开垦的处女地。右边始终是海，是连绵不断的白色沙滩，是海天一色。它们时而近时而远，远去的时候并不惋惜，因为已经在视线里停留太久，近来的时候依然惊喜，因为海的模样总是新的面目。而左边永远是稻田，秧苗还没有返绿的稻田。大片的稻田之间是甘蔗、木麻黄、大叶相思、椰树、野菠萝等亚热带植物。稻田部分和宁夏平原十分相似，甘蔗、木麻黄、大叶相思、椰树、野菠萝则再三提醒我，这里不是宁夏平原，而是珠海，是珠海金湾。
大约三个月后，我的一位大学同学请我吃饭，开车重新回到金湾。这时，稻田已经半人高，稻穗低垂，近处绿，远处黄，像自然生长的阳光，是另一种阳光，来自地面的阳光。而海边的野菠萝，树杈间挂满圆圆的果实，红中带黄，酷似菠萝。我们越过三灶机场，继续前行，到了一个叫长沙湾的地方，在狭窄的小海湾停下来，找到一个不起眼的渔家餐馆。这家餐馆和海的关系，完全是一对一的，餐馆挡住了身后的所有景物，像陆地上的最后一户人家，眼里只有海，近处是小小的属于一家人的海湾，有点脏，海面上有一层油花，却不令人嫌弃，甚至有些不可或缺。那天吃了什么，大部分忘记了，只记得平生第一次吃生蚝，也就是传说中的牡蛎。但我无论如何都不认为生蚝即牡蛎、牡蛎即生蚝，不知是什么原因。据说金湾一带海中的生蚝，个儿大肉肥，品质一流，果然名不虚传。直接用炉火烤熟的生蚝，壳还在，已经半焦，肉则略略抱紧，如同一枚和田籽料，香气迷人。吃之前，先要跨过一点心理障碍。任何有壳的生命，大部分都是如此，极为脆弱柔软，连“肉”都算不上，体现了造物的巨大深意，但是，在人面前，却瞬间化为乌有。吃进嘴里的时候，心里体验到了身为人的残忍和惭愧。不过，连续吃几个也就无所谓了。人是在习惯很多残忍的过程中长大的，这并不是第一次。后来，去金湾吃生蚝就成为一个固定节目，有朋友来，总会带到金湾，把走远路看风景也视作趣味之一，总是越过三灶机场，前往长沙湾吃生蚝。
不知不觉就成了一个老珠海人，我所知道的金湾越来越大，从珠江出海口的磨刀门，到发生过著名海战的崖门，是南海之滨的一大片土地。崖门海战，远道而来的元军以少胜多，南宋军队全军覆没，宋朝自此灭亡。我第一次到崖门时，就有强烈的文学冲动和表达热望，但至今没顾上仔细琢磨，真是羞愧。金湾还有一个重要去处，宝镜湾岩画遗址，是新石器至青铜器时代的遗址，对研究环珠江口史前文明具有重要的标尺作用。大家习惯于说，珠海是文化沙漠，这显然是一大偏见。珠海金湾是一个文化含量十分丰厚的地方，只是尚未得到足够的重视。单单从旅游价值来讲，金湾仍有很多可挖掘的地方。
再后来金湾的稻田渐渐消失，被蓬勃兴起的工业区取代。好在工业区并没有挤掉森林、花木、海滨、沙滩的位置，金湾区有意识地营造“森林进城，季季有花”的自然景观，成果突出。如今，在金湾随处可见腊肠树、金凤花、木芙蓉、蜘蛛兰、台湾菜、荷花、芦苇等近万种乔木和数千种灌木，政府和企业共同推进绿化美化工作，使金湾成为后来居上的现代化程度非常高的新兴绿色城市。
文化、工业、园林并重，胸怀大志，放眼全球。我相信再有若干年，金湾区必定会成为珠海最漂亮、最现代、最有魅力的地方。
北京师范大学珠海分校艺术与传播学院教授，广东省作家协会副主席，珠海市作家协会副主席。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一人一个天堂》《七步镇》《平安批》，中短篇小说《北京和尚》《灰汉》《陈万水名单》《母亲在世时》《空荡荡的正午》《蝴蝶》等。曾获小说选刊奖、中篇小说选刊奖、中国作家出版集团奖、十月文学奖、华语传媒盛典年度小说家奖。部分作品被改编为影视剧或被翻译为俄语、英语、西班牙语等。
来源丨人民文学
编辑丨佘心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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